猪八戒眼前一黑。
不是修饰,类比,他是真的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高翠兰挽起袖子,手腕之处带着一串铃铛。铃铛色如白玉,其上隐有流光闪过,若是有修为的人在,一眼能认出它是法器。
法器和法宝不同,法宝,只有修为在身的人才可以用法力催动,又或者靠法宝自行反击——这需要看法宝的品质高低。法器则是任何生灵拿到都用得,哪怕是牙牙学语的婴孩。
“二姐赠我的护身灵物,真好用。”高翠兰摸摸铃铛,垂下衣袖,然后开始搬猪八戒到床上去,压着柔软的丝绸被。
猪八戒醒来之后,想起昏迷前听到铃铛声,下意识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居然是好好的,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的手脚有绳索绑着,但那是普通的绳子,挡不住他的元神,压制不住他的法力,他精通三十六变,随意变个蛤|蟆脱身没有困难。
……难道不是妖怪?
他往四周看一看,翠兰的……呃,好吧,是翠兰和他的房间,他们没有圆房,睡仍然是睡在一起的。
回忆起昏迷之前高翠兰说的话,八戒惊恐低头——他是保持半坐姿态被绑起来,背后垫着枕头,完全做得出低头看全身的动作。
很好,衣服没问题,没感觉到腰酸背痛,应该不是事后。
“你在担心什么?”高翠兰的声音幽幽响起,她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托腮,笑吟吟看着他,门窗没一扇不是关得紧紧的。
“怎么,担心我趁机睡了你?”高翠兰起身,手执起壶耳,徐徐清水倒入杯中,清丽的侧脸对着八戒。
八戒心想,她确实是好看的,倘若温柔一点,那再好不过。
比起霓裳仙子呢?
八戒下凡后没几次想过霓裳仙子,他其实并不是十分喜欢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仙子,于是上了心。仙子本身,他没多大了解,谈不上“三千弱水,单取一瓢”,不过那时他去月宫,确实是想要表明心际,可惜表到一半被天兵天将发现,通告玉帝。
白皙如玉的手把杯子放到八戒嘴边,八戒也不怕她在水里放有东西,很心大的就着手喝水。
“醒了,那我继续说了。”高翠兰坐到床边,目不转睛盯着他:“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但是既然你铁了心要走,证明你对我没有多大感情,那我便无需担心了。”
“我表哥说,生孩子时母体年龄太小,对身体伤害大,生下来的孩子亦很大可能会夭折,如果以后我找夫婿,至少至少拖到十八再找,因为结婚后不圆房,影响夫妻感情。假使一直喝避孕的汤药,对身体不大好。”
八戒:“我记得咱表哥是和尚?”
“咱表哥”三个字取悦到高翠兰,她的两眼顿时弯成月牙:“对,咱表哥人可好啦,对我真的是掏心掏肺,冒着我怨他,恨他,疏远他,不理解他的风险对我说这些,他怕我伤到自己。表哥还说,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才是最佳怀孕年龄,然而我要是拖到二十五,被人中伤是老姑娘,他说不想我受那么大舆论,十八岁勉强接受,毕竟乌斯藏学用大唐的律法,大唐男子年二十、女子年十五以上,听婚嫁,十八不算太出格。我不清楚表哥是从哪里学来的知识,但是我信他,为使他安心,我说服爹娘,拖到二十方成婚。”
八戒可算明白过来翠兰三年没提圆房的原因了,除去不想强迫他,更是因为她表哥的话。
心里突然有些酸溜溜的。
怪不得她说说出来影响夫妻感情,对方再是和尚,他仍属于男人,谁喜欢妻子嘴里总念叨着别的男人。
“现在我二十三,早两年应该没多大问题,所以,你答不答应?”
八戒无奈地笑:“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哪有那么容易一次中的,翠兰啊,你以后少看些话本儿吧。”
道:“既然爹娘是想要儿子,不如我去找太上道祖,帮你问问有没有将你从女变男的丹药……”
“不。”高翠兰一口否决,“我不愿意为他们改换我的身体,只是那并不代表我不够在乎他们。我对我身为女子很满意,或许别人是‘恨不得生为男儿身’,可我不乐意因为任何事情否认我自己,我永永远远是姑娘家,喜欢我的人自然不在意我是不是女人,不喜欢的,憋着。”
“何况,我变成男的又怎么样,他们需要的是香火传承,我难道能娶女的不成?”
“说的也是。”八戒头疼,“可是,我们要如何是好?难道我每天晚上回来献身一次,直到你怀上?”
高翠兰面色古怪:“你不抗拒?”
八戒一怔:“我……”
高翠兰打断他的话:“行了,你不用说,反正是要走的,你这呆子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孩子的事,我有我的想法。二姐跟我讲过许多故事,是她在四大神州游玩之时遇到的奇事,有一国度为西凉女国,国中皆为女子,生育不用阴阳结合,喝下她们的子母河水顷刻间会怀上,到生下来仅需要三天时间,不过喝河水生下的只有女儿。你去取碗子母河中的水给我,假作我腹中孩儿的父亲,你的想法?”
“爹娘那边……”
“寻常生男生女难以由人定,看天命,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人为控制?我能哄好他们,反正我是招赘,孙女招赘他们也不会抗议。”
“好,我去找子母河水。”
三言两语定下,高翠兰替八戒松绑,八戒起身活动活动四肢,高翠兰突然开口:“我不太知晓男女之间结合的事情,你觉得,你多长时间出去不被看轻?”
八戒动作一卡,片刻后,缓缓坐下。
高翠兰发出疑惑的鼻音:“嗯?”
八戒笑容尴尬:“我……母胎单身,直到和你在一起……”
高翠兰点头,晓得啦,两人全是雏儿。
等等!
不对!
高翠兰抱胸倚着床柱:“我记得谁说过,自己幼年间学过熬战之法?”
八戒被口水呛到:“二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高翠兰似笑非笑看他,八戒耳朵如蒲扇扇动两下,移开与高翠兰对视的视线,嗫嗫嚅嚅:“我……我胡说的,二姐总拿我童子身笑话我,我就是……想争口气。”
真是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令高翠兰觉得好笑。
“那咱们干脆呆半天吧,相当于二更天休息,天明起身。或者……”纤纤玉手搭在八戒肩上,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与他离得极近,浓密的睫毛几乎要戳到他脸上,“我们真刀真枪干上一场?”
温热的呼吸暧昧地拍打在双方脸上,八戒脑子倾刻间化成浆糊,压根想不起来他是不喜欢女孩子气势逼人的。
高翠兰突然起身,手指轻轻压在八戒唇上:“算啦,不逗你了。”转身,弯腰拾起散落地上的绳子,扬手一扔,绳子沉入角落阴影中,独余下一声物体落地的啪嗒响,证明它的存在。
*
天然子喝掉一壶茶,吃完两盘点心,去过三次茅房,下赢四盘五子棋,八戒才姗姗来迟。
没有看到高翠兰的身影。
倒是八戒换了一身衣服,匆匆忙忙走进来,没注意看门槛,差点跌一跤,给天然子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老丈人,丈母娘。”八戒拱手行礼,“日后翠兰便劳烦二老照顾,她若愿意,自由改嫁,不用顾及小婿。”
又转头对着天然子:“师父,我的俗事已处理完毕,可以没有后顾之忧随你去西天取经了。”
师徒三人重新上路。
“小姐,姑爷走了。”
高翠兰在房中描眉画眼,心中早有准备,哪怕听到丫鬟前来汇报,执眼笔的手亦稳稳当当。
抹上胭脂,扑上水粉,镜中人凌厉的眉眼软和几分。
高翠兰不懂话本上所说,云雨巫山后,女子眉目含情是怎么个含法,唯有按着想象来。
打开首饰盒,最上边那根富贵牡丹缀金翅蝶簪跃进眼帘。
——盒里原先并没有这根簪子。
高翠兰拈起那根簪子,走南闯北卖首饰的货郎一年经过高老庄一次,毕竟村子里的人没多大闲钱去买奢侈物件,会来一次还是因为村里有女儿,有钱的几户人家乐意花钱买东西。
既然高翠兰没有买簪子,那就是八戒放里面的。
“呆子。”镜中女郎抿唇轻笑,嫮眼蛊媚。
风拂发,人起腰,行止门前,回首一望,墙角处绳索散落。
高翠兰当时起过两三分强来的心思,左思右想,踌躇不决,仍是舍不得,八戒心知肚明她要对他作甚,终究没说破。
两个月后,高家翠兰对外言称有孕。
高太婆抱着女儿哭:“我家苦命的三姐姐,过去三年,盼着求着有子,肚子里没一点动静,怎的现今如此巧,真真是天意弄人,我本想再与你找位如意郎君,可现在,谁愿意没进门先当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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