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行香子

    竹林幽深静谧,清辉浮荡在水面上泛粼粼碧波,一架虹桥连在天际。

    润玉显了真身,双目微阖,将龙尾浸在水中,斜倚在潭边青石上。魇兽伏在身侧,时不时动动耳朵,打个响鼻出出气,蔫头蔫脑的,不复平日里活泼灵动。

    “阿晔今日应了叔父的邀,去姻缘府看折子戏去了,你也想她了是不是?”

    润玉听见魇兽鼻嘶气鸣,悠悠醒转过来,信手拂了拂它的耳后,微微笑着说道,思绪又飘回倒了前几日。

    两人本对坐饮酒,红泥火炉,素白骨瓷,罗浮春味甘意冽,其乐融融。正喝到酣畅淋漓之时,卿晔这厢还在担心他的伤势,说是火毒难清,她这两日还须去趟昆仑去寻冰髓回来入药。恰在说话间,旭凤突然来访,推门一见屋内光景,大为惊讶。

    “卿晔仙子怎么在此处?方才你说有要事,竟是要赴夜神大殿的约?”

    旭凤没能看懂卿晔那着急忙慌地胡乱比划,只见她面上神色本是惊恐慌乱,待火神不明所以地说完这话后,妥妥地变成了心如死灰。丧气无力地垂下脑袋,埋在胸前,做出一副假装大伙都瞧不见她的样子。

    润玉不知何时卿晔和旭凤有了交集,心弦乍乱,看二人这番眉眼相交,断然不止九百多年前那惊鸿一瞥的交情。

    他刚欲开口,就只见卿晔像是受惊了的小兽,匆匆忙忙地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弄得余下两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好旭凤没忘了这趟来的目的,替润玉疗伤解毒后,两兄弟便开始继续喝酒吃菜,谈天说地。一场交谈下来,双方各自才都解开了心中疑惑。

    相比起旭凤听后的神采奕奕,喜笑颜开,直道日后看来可经常见到卿晔。润玉的脸色倒有些难看,面沉如水,宽袍大袖中食指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竟偷偷摸摸地跑去了忘川?!旭凤说你去得比他还早些,十万大军啊!那魔障之气于仙元有损,就算是本事通玄的仙家也未尝听说有敢一人独闯,你未免也太胆大了些!”

    旭凤一走,润玉便见着卿晔在门口处探头探脑,丝毫不觉自己有何过错的样子。他一时气冲天灵,心间余悸尚在,没能压下胸中怒火,对着卿晔又急又恼地了这番话来。

    卿晔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眼中都似有火烧了,眉关紧锁,胸膛起起伏伏。

    她虽不明白为什么润玉会生这么大气,但多少能猜到是因为她那胆大包天的莽撞行为。火神那厮嘴也太不牢靠了些,这还不到半日光景,转脸就把一起战斗过的同伴给出卖了。

    卿晔扯起嘴角笑笑,缩了缩脖子,对朋友不守信乃是大忌,她哪里不明白?只是那时脑子糊里糊涂的,觉得魔界骤然起兵全是疑点。兵者诡道也,若不探清虚实,她担心润玉会吃亏。

    其实她素来最怕这样的尴尬境地,听完责骂后也不恼怒,反而乖乖地躬身致歉,遂立马溜得没影了。

    连接着好几日,润玉心有惶惶,一直想着要向她道歉。却发现她若是诚心躲你, 哪怕两人住一片屋檐下,她仍备三餐饮食,你都寻不见她。

    要不是璇玑宫中每日的饭食照旧,净瓶中的柳枝常绿,端砚里的浓墨从未干涸,角落里的盏盏烛火摇曳,润玉都快以为她走了。

    今日也是,他寅时值夜回来,就发现了桌上留了张字条。说是月下仙人府上要演折子戏,轻她也去热闹热闹,不知几时回来,让殿下不必等她。

    话虽如此,润玉却带着魇兽,仍旧去了璇玑宫外的碧波青潭等她。不仅如此,还直接架起了道虹桥,把姻缘府和璇玑宫连在一起,方便卿晔速归。

    “我那日的确对她太凶了,只是一想到她孤零零被魔界十万兵甲包围在忘川之畔的场景,心中便不寒而栗。”

    润玉说话间似是又回忆起了当时,眉眼间似蹙非蹙,怔怔地看着水面发呆,连此处何时来了生人到了近前都不知。

    锦觅从栖梧宫外就见着了这架虹桥,她年纪尚幼,在天界又是初来乍到,凤凰从没和他介绍过众仙家的事情。是以不知道这是润玉所架,还道是雨后自然所成,一心只想去好生瞧瞧,看看这虹桥两端到底连得是什么地方。

    魇兽护主心切,看锦觅走得离润玉也太近了些,立身扬蹄长嘶一声,跳起来打落了她头上的锁灵簪。

    润玉被这动静一闹,如梦初醒,侧身见那魇兽对着一位小丫头龇牙咧嘴,出声制止道:“魇兽不得无礼。”

    魇兽听得主人号令,这才乖乖低下头来,润玉不知这小兽今日为何突然这般,心怀歉意,当即收了尾巴,起身道歉。

    他微微一礼后抬头,瞬间愣在了原处。

    好在锦觅没发觉他神色有异,心思全被方才他的尾巴吸引了去,那长尾洁白无瑕,映月华流光,惊得她由衷直言。

    “好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啊!”

    润玉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看了他真身去,只是这姑娘看起来天真烂漫,不通人事,童言无忌,也随她去了。

    “仙子如何称呼?为何到此地来?”

    这小姑娘到是大方,告诉润玉自己不是什么仙子,倒也算个正正经经修炼的葡萄精灵。

    “葡萄?你可是旭凤前几日带回的那个小童?”

    润玉略一思索,便立马对上了号。

    “正是正是!小鱼仙倌认得我?!”

    锦觅喜出望外,她没想倒这天界之大,竟还有人认识自己。

    “小鱼仙倌?哈哈,锦觅仙子说笑了。在下是旭凤兄长,他几天前到我那儿饮酒,曾经提到过仙子。救命之恩,重比山岳,润玉谢过仙子了。”

    “啊啊,不用谢不用谢。你居然是凤凰的兄长…那就是,那就是…啊,对了!夜神大殿!”

    锦觅使劲儿回想着凤凰曾经提到过的和在姻缘府上四处听到的八卦。

    说是在这偌大天界之中,若论起适婚男子来说,只有两位殿下人气最高,夜神大殿如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火神则是人如其名,对谁都是没个耐心的性子,凤目睥睨,目下无尘。

    二位殿下龙章凤姿,引得无数仙子是魂牵梦绕,个个都想问狐狸仙讨根红线给拴在自家姻缘上。只不过这大殿下听说是早早就定下了婚约,水神与风神长女,所以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天家的霉头,这大殿下的人气也就因此低了许多。

    润玉和煦笑笑,眼神温和,点点头示意她说对了。

    锦觅猛地一拍头,忽然间想起自己这是要还去赴狐狸仙的宴会,在篮子里左翻右找拎出截红绳递给他,说道:“夜神大殿这里虽然美不胜收,可就是太过清冷了些,这根红绳送给你,希望日后能有人陪着殿下。”

    润玉笑着接过红绳,说道:“承仙子吉言,不过润玉已有人相伴。她今日去姻缘府听戏去了,所以我在此等候,这道虹桥正是为她所架,接她回家的。”

    锦觅更加惊喜,忙说自己恰巧也要凑姻缘府的热闹,直问润玉那人什么模样,一会儿见了也好结交个朋友。

    润玉闻言展颜舒眉,嘴角眼中尽是化不开的笑意。

    “不难,不难。仙子在人群中去寻那个最是特别的,俊美英气,拔如翠竹,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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