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一个白衣女子在飞快地穿梭着,身后紧紧跟着六个诡异的黑影。
夜已经黑了,这六个诡异的黑影已经不眠不休穷追不舍了她整整两天一夜,安婧认得这种气息,这正是她们此前从瑾德镇回去的时候遇到的那种不死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疲惫,而安婧不一样,她不管有多厉害,她终是个人,两天一夜里,她和这六个不死人整整刀剑纠缠了一天,又躲避了他们一天一夜,如今还是被穷追不舍中,安婧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但是她不能停下,她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或许不死人背后的人是想用她来威胁将军府,又或者想用她来做筹码胁迫安乐这个弟弟,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不能让他们如愿!
突然的无力,令安婧狠狠地跪倒下来,安婧喘着气,咬紧贝齿,用剑鞘强行支撑着不让自己的身躯倒下。
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安婧不怒反笑。
明确这些怪物的目标是自己的时候,她便当机立断独自引开了他们,避免了重要的暗卫人员们无谓的牺牲,对于娘亲的身体非常重要的药,也由暗卫用飞马护送并没有任何损失,她现在没有任何遗憾。
月光下,不死人的鬼面具在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他们将安婧缓缓围起来,呈包围状,步步逼近,让人无比压抑和恐惧。
安婧擦了擦嘴角的血,美眸中带着决绝:“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落在你们的手中。”
周围的树枝在萧瑟地摇摆着,凉风撩起安婧的衣襟,让她觉得有些冷,不由微微发着抖。
身后就是悬崖,尽管她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对于选择自己最后的死法,她想自己还是有足够的把握的。
只是……为何还有一丝不甘心。
安婧凄然一笑,强撑起身体,挺直腰杆,缓缓朝后退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然后下坠。
“铮——”
是幻觉吗?在这僻静的山林中,为何她听到了一记铿锵有力的琴音蓦然响起。
是何人?
悬崖上那个身形如此熟悉,只是离得越来越远,她已经看不清了。
又是何人呢?
安婧缓缓闭上双眸,轻叹出一口气,任由自己的身躯肆意下坠。
都是不甘罢,又怎会真的有人……
“二姐——!!”远远看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坠了下去,安乐的脑袋顿时一声轰鸣,等扑到悬崖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了。
崖下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底,根本知道有多高,她能看到的,只是那抹白衣越来越远,直至被黑暗侵占消失不见,她趴在崖边努力伸着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安乐不由崩溃哭出声来:“我找了你这么久,为什么不等等我,我明明已经到了,我已经到了,我明明已经……”
安乐一身邋里邋遢的内袍,无助地趴在崖边,看着自己的泪水滴滴掉落在崖中,如同她的二姐一般,渐去渐远。
两天一夜,她锲而不舍地找了她那么久,看到的却是那抹倩影再次远去,而且这一去,怕是永别……她的二姐,被这些怪物追踪了那么久,该是多么的无措,她是处于多么绝望的心情下,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摆脱他们。
二姐……
二姐……
“二姐——!!”安乐喊得连声音都沙哑了,哭得撕心裂肺。她明明许诺会保护二姐的,可她都为了二姐做过什么?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在何处?
安乐紧紧揪着心口,泪流满面,陷入无比的懊恼和伤心当中。
这两天一夜里,安乐召集了一大帮‘影’的人员四处打探消息,虽然行动隐秘,但是连周遭的百姓们都隐隐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感到有些不安,可见‘影’这次行动的动作之大,她也带着玄武几人沿途去不断寻找,从当时事发的地点,一路摸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寻着蛛丝马迹好不容易才追到了这里,弟兄们开始分头行动,她以及慕倾嫣主仆凭着直觉往这边寻了来,却不想眼睁睁看到安婧被六个黑袍逼落了悬崖的这一幕。
安乐见状飞奔了过去,轮椅上的慕倾嫣则二话不说,飞快地从月儿怀中夺过桐木琴,以膝为案,纤纤十指娴熟地拢拨起琴弦来,一个个清冽而苍劲有力的音符化成道道涟漪,以她为中心向那六个黑影涌了过去。
六个不死人立竿见影地止住脚步,开始抱头哀嚎不止。
这六个不死人给她的感觉和上次的是一样的,慕倾嫣有信心用‘仙乐一卷’把他们置于死地,内伤她已经好了九成,剩下的还是腿脚的不便,想来对付这些不死人不成问题,而安乐才是最大的问题,万一她想不开跟着跳下去……
慕倾嫣瞥了痛哭涕零的安乐一眼,越看越觉得不安,不由蹙眉,指下的音符却未敢停顿。
那几个不死人在高荡起伏的琴声中抱头痛苦挣扎着,慕倾嫣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如同这琴瑟之声一般起伏不定。
“月儿,你去看着她,不要让她做傻事。”慕倾嫣对身后紧张地注视着局势变化的月儿说道。
“可是小姐您……”月儿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记得上次小姐施展完‘仙乐一卷’都虚弱得不像话,她实在是担心她。
“我无碍,看着那个傻子要紧。”慕倾嫣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固执地吩咐道。
“是。”月儿应道,刚转眼过去一看,只见安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似是站不稳的模样,一头冲悬崖下歪了下去。
月儿不由脸色大变,指着悬崖方向,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小姐,小姐……那呆子果真也跟着跳下去了!”
“什么?”慕倾嫣闻言一惊,气息瞬间乱了,在经脉中乱撞,不由喷出一口血。
“小姐!您怎么了,您不要有事啊。”月儿急红了眼,连忙上前扶住慕倾嫣。“您要是有事月儿要如何向老爷交代!呜呜呜呜……”
慕倾嫣强咽下喉间的腥甜,调整气息继续方才的曲谱,直至一炷香时间,六个不死人才纷纷跌在地上没了动静。
按住颤抖的琴弦,慕倾嫣的神色终于松了下来,任由月儿用手帕帮她擦着嘴角的血渍。慕倾嫣紧紧攥着身上披的绿沉色外衣良久,逐而狠狠扯下来扔在地上。
“走,去找人。”慕倾嫣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小姐,这个可扔不得,您里面穿的可是中衣。”月儿赶紧捡起来拍了拍,看着衣服眼泪又涌出来了,哽咽道:“这可能就是那呆子借给我等的最后一件物件了……”
谁能想到,好好的两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傻子的衣服,捡它作什么?披着都要沾上傻气,我才不要披。她至今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有多重么?说要寻死便寻死,也不想想,她那样的祸害阎王爷敢收么?”慕倾嫣用力攥着轮椅两边的扶手,紧紧抿着唇,看上去有些生气。
月儿盯着此时一脸怒气的慕倾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哪里还像她家嫣然含笑魅惑众生的小姐。
“你现在放雅儿给你的信号烟火,把他们都召集过来。”慕倾嫣抬眼看了一下月儿。
月儿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墨色的金属筒,使劲扒开上面的塞子,一颗红色的火花猛地蹿了上天,应声炸了来开,一个奇异的图腾悬在空中久久不散,映亮了天边一角。
慕倾嫣怔怔地看着已经吞没了两个人的悬崖,眼中浸润着一抹悲伤。
“你若是敢死去,我必不饶你。”
每一任慕容家主,是慕倾嫣打懂事以来,便知道是这辈子注定和她的命运纠缠不清的人,当前这个人便是安乐,她们的命运密不可分,任重而道远,她绝不允许她用任何理由抽身而去,死也不许。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咳咳咳……”
迷糊中,安乐觉得有什么令人作呕的苦涩液体正被人往自己嘴里灌,忍不住弹起来哇地吐了一地。
“嘿,小哥儿终于醒了,这郝郎中的偏方果然见效啊!”一把粗犷的男声自安乐头上激动地响起。
“可不是么,这下桃儿得乐上天了。”又一把大婶专用的女高音开心地说。
安乐虚弱地抬起头,逆光中看到两个矮胖的中年男女正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看模样约莫四五十岁,皮肤黝黑,打扮极其朴素,安乐的眼神又轻飘飘地晃了屋里一圈,看到有不少渔具和渔网,终于确信自己是在一处渔民的居所里。
“我刚刚喝的是什么……”安乐有些委屈地抬起头,她喝药十八载,从未喝过这么臭的药。
“你问这个药啊?有鼠灵脂、阿魏、广地龙、鸭毛发……”憨厚的大叔掰着手指给安乐一一数来。
“好了好了……”安乐用手捂着嘴,忍住又要呕吐的冲动,赶紧阻止了大叔的好心,生怕连什么动物的粪便都要被他说出来,虽然已经有一个老鼠屎被她听到了。
“我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我是从悬崖上跳了下来的。”安乐头痛地抱住头。
“少年人,咋这么想不开哦?你是从拔云山上跳下来的吧?也就只有那座山悬崖底连接着别的山的瀑布,那里的深潭连着河流直通俺们这大蜀江。前些天,俺们家桃儿洗衣服回来的路上看到你晕倒在河边,看你长得不错不像是什么歹人的样子,便捡了回来。”大叔憨厚地笑道。
这敢情她要是长得丑点,就不捡了啊!
“拔云山?离这里很远吗?”安乐茫然地问道。
“老远了,离俺们这至少隔了三十多里路。”大婶冲她伸出三根明晃晃的手指。
那么远?对了,二姐!
安乐惊慌地眉头一蹙,挣扎着要起来:“二姐!我的二姐呢?我要去找她!”
看着安乐疯魔的模样,两个中年男女不解地对视一眼,无奈摊手:“啥三杰二杰的,俺家桃儿就瞅见小哥儿你一个人哦。”
“那是我姐姐……”安乐强忍着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就是为了找她才一起跳下悬崖的,她已经吃了很多的苦头了,既然二位说那下面是深潭,我死不了,她也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要找到她。”
这唇红齿白,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大叔大婶心中暗暗叹道。
大婶儿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药碗,把安乐重新按回床上,拍着胸口说道:“小哥儿,你就甭操心了,俺们大蜀江的人啥都没有,就是有责任心!既然俺们桃儿把你带了回来,于情于理,你的事就是俺们的事,俺们怎么说都应该承包。你放心,大婶帮你到周围的村子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外来人。喔,对了,你姐姐长啥样?”
安乐伤心地回忆道:“我的二姐她风华绝代,举世无双,长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又最喜着一身白衣,风姿绰约宛如出水芙蓉,她外秀慧中,有勇有谋,乃侠中豪杰,人中龙凤,有情有义,有胆有识,既美又酷……”
这一大串炮语连珠,把大婶儿肥硕的下巴肉都惊得颠了巅,听得喉头都哽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呃……总的来说,和小哥儿你长得很像呗!”
安乐难过地抹了抹泪,哽咽道:“不是,比我还好看许多。”
还要美,那要找的岂不是天仙!
“好好……大婶和大叔帮你问问。”大婶一脸了然地冲安乐笑了笑,硬是把大叔拖了出去,安乐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的悄悄话。“死鬼,没听见没?还不快去找!俺们桃儿嫁不嫁的出去就看你的了,好不容易才有个桃儿看上眼的,你说这小哥儿长得多俊啊,俺们得抓紧点……”
安乐默默地拢了拢衣襟。
……她这是被人贩子捡了回来?以为她是男的就是俺家小桃儿‘看上的’,如果知道她是女的……那岂不是可能变成叉烧包馅或者鱼诱儿了!
安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想爬起来,腿却又犯起软了,估摸着这破身子怕是又得养一段时间了。她是一定要去找二姐的,只是现在身体不便,二姐又生死不明,尽管心里再着急,她也必须弄清楚这里在哪里,她贴身随带的信号弹可只有一颗了,她必须要让它花得有价值。
安乐摸了摸束胸的布都还在,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原来的一些小东西则依旧放在她身上,包括那颗信号弹。
既然衣服被换了,那他们怎么还是不知道她是女的?还是这里的民风真的有那么开放?可是那一身小哥前一声小哥后的,也不像是知道她是女的呀?
安乐低头看了看胸和肩膀,十分郁闷。
“我难道真的有这么平……我难道看起来真的腰圆膀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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