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这场宴席,说是一聚,以表昔日情宜,虽没有明说,但所有的来宾无不心知肚明,这根本就是窦将军和安大将军两家人的联谊。
待众人都落了座,安婧一身白衣华钗姗姗来迟,冷艳高贵的脸淡妆轻覆,绛唇朱砂一点红,那气质,那风华,无不惊艳了众人的眼。
这一切都让邢傲雪很满意,也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女子安婧向各位请安。”安婧脸上没太多表情,但仪态举止都十分得体。
窦娄只看呆了眼,他虽曾听闻安家二小姐的美不可方物,但没想到竟是这般绝代芳华。
安乐看到安婧今天的装扮也不禁一愣,只因和她平日里确实大有不同,如果说她二姐平日里是清冷的冰莲,此刻的她便是湖中惊艳世人的一朵艳荷。
只是一想到自家二姐这番用心竟是用在今时今日这种场面,安乐顿时觉得抑郁至极,似乎心头有根刺越扎越深。
俏皮的安荷见到安婧进来后,赶紧迎了上去,目光在安婧身上滴溜溜不住打转,兴奋地嚷嚷道:“二姐,你今天真的特别特别漂亮!”
安婧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待目光落在淡然的邢傲雪身上,眸中流光不由暗下几分。
安婧的位置被安排在窦娄的旁边,安齐侯怕安乐捅什么篓子,所以给安乐安排的座位,居然是在安婧窦娄二人的对面,腿踢不着,手够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的一个距离。
于是安乐总能时不时的便看到窦娄各种献殷勤给安婧前前后后夹菜,那股热情的劲儿和那张俊美的面容,让她看着真是食不下咽如同嚼蜡,尽管安婧只是好意微笑,一块都没动,却也够安乐恨得牙痒痒得了。
小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献什么殷勤,夹什么菜!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安乐是越看窦娄就越来气。
然而只有怨念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想做点什么都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她根本够不着安婧,想先帮安婧夹菜把碗填满,让窦娄无机可乘都没办法。
当然,有邢傲雪在这盯着,她哪里有那个捣乱的肥胆啊,她家便宜老爹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安乐气郁难舒,后来她觉得宴席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便偷了一坛酒溜了出来了。
常年和离愁那酒鬼混迹的安乐其实已经练就了个不错的酒量。
只是为何今日,才一坛酒她就觉得开始醉了呢?
酒除了味道闻着还行,其实并不怎么好喝,特别是今天的酒,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不知道是酒苦,还是心里苦,安乐心中难过得紧。
为何听到二姐要嫁人的消息她会这么难过?
简直叫她想大哭一场,可她能做什么呢?
一直以来,邢傲雪的决定她从来都无力回天,她可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二姐?
她知道她决不应该存着这么自私的心思的,可她就是不甘心!
安乐缩成一团,躲在非常不惹人注目的亭榭角落里,呜呜地哭得很是伤心:“你明明说过要一直保护我的……都是骗子……你若嫁人了,我该怎么办?”
自从听到安婧要联姻的消息后,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如此孤单,她觉得自己既自私又丑恶,又委屈又难过。
因为作为她的妹妹,她竟然十分不希望安婧嫁人,她一点都不希望有朝一日安婧于她,只属于她的温柔易了主,但安婧已经双十年华了,换成普通百姓家里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如果不是这些年一直为将军府出生入死,这般的美人儿哪里会留到现在。
红颜易老啊,二姐的幸福哪里容得下她任性耽误,可哪怕二姐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定然不会让别人委屈了自家的二姐,可为什么二姐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她可以怎么办。
她只能躲在这里,抱着自己别扭的小心思,像个受伤的动物独自舔舐着伤口。
老实说起来,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她都可以当安婧的阿姨了,她偏偏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如此眷恋和妄想独占这个人的温柔。
忽然之间的,安乐意识到,似乎是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因为这感觉稍纵即逝,她刚想去抓的时候,却又抓不住了,只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因为她原本带的那坛喝完后,又出去扯住小道外路过的小厮,让他们给她搬酒来,最后是喝得亭榭里一地的酒坛子。
安乐一边落着泪,一边迷迷糊糊地躺在亭榭的石凳上睡着了。
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在接近,敏感的安乐皱了皱眉头。
是谁?她有些迷糊地想道。
脸上突然而来的冰凉的触觉,使她同样冰冷的脸缓缓恢复了些许意识。
一声浅浅的叹息响起:“在此处睡觉,可是会着凉的。”柔和的语气,如同山间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听到声音,安乐如扇子般的长睫毛轻轻颤抖起来,勉强半睁眼眸。
良久映入眼帘的,是安婧那熟悉的娴影,脸上的冰凉,正是来自安婧纤细的指尖。
“你不是要嫁人了么?何必还管我?”强撑起身子,安乐有些怨念地瞪着她。
安乐的赌气,让安婧脸上有些意外。
“不要靠近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安乐狠下心来,不着痕迹地甩开安婧的纤手。
“我……”安婧美艳动人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无措和受伤,她轻轻垂下眼帘,“我只是路过,看到你在此处这般,担心你身子会有碍罢了,你从小身子骨便弱,发个烧都会烧得不省人事,就连伤风着凉寻常人三两天便能好,你却常常一个月都不见好转。如若你不喜二姐近你身……以后二姐多注意便是了,你莫要再气了。”
话语间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直直融化了安乐焦虑的心,却也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安乐似乎也隐隐看到安婧美眸中闪烁的泪光。
这让安乐十分难受,她其实最见不得安婧伤心难过的。
眼前的这个清冷女子是多么的纤瘦,似乎风吹就会倒,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拿来放在心尖上疼的,二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心系于她,可她却狠心对她说出那般让人难过的话。
这不是平日里的她,却更是伤人。
安乐的心有些自责,其实二姐有什么错,她凭什么对她那般放肆,因为知道她始终会包容她吗?可是又有谁来慰藉自家二姐心中的苦涩?
她不忍让她难过落泪。
安乐的掌心覆上安婧冰凉的手,缓缓撑起身子,抱上对方的腰,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对方柔软的身子顿时一僵。
“二姐,莫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安乐哽咽道。
“我会改的,你不要和前段时间一样不理我……好不好?”她轻声呢喃。
“好……”轻拥抱着她,安婧紧抿着唇,没有一丝的犹豫,柔声细语地回应安乐道。
“你不要嫁给那窦娄……好不好……”安乐紧紧抓住安婧的衣襟,这会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这个问题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对于二姐要嫁于窦娄为妻一事,她只想听到二姐说一个不字,一个不字足矣。
“好……我们回去休息吧,二姐送你回去。”安婧柔声安慰,犹豫片刻,终是抚上安乐的背,轻拍着。
安婧回答得太干脆,以至于在安乐耳中听起来有几分敷衍的成分。
“不许蒙骗我……”于是安乐不甘心地道。
她无力地靠在安婧的颈间,竟然是酒的后劲上来了,浑身发软,意识也渐渐模糊下去了。
感觉到腰间那人的手劲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滑了下去。
“嗯……二姐不骗你。”安婧闭上美眸,悄然滑下一行清泪,她想到今天的宴席,却只有无尽的惆怅。
她如今已然没有反抗她娘亲的能力,她知道安乐醉了,和醉酒的人是较不得真的,所以她只是顺着她的话去说罢了,但她想说的是,哪怕她的人嫁于了窦娄,她的心也永远不会在他那里。
如果她能有其他办法,该多好……
如果她能一直留在眼前这个人身边,该多好。
安婧泪如涌泉。
身边的这个人,她是真的不愿放手。
可是……
她已无能为力。
眼前的人由始至终都不知道她这份心意,她说不出口,怕说出口便惊吓了她,更怕看到她厌恶的表情,那将是锥心刺骨之痛。
千错万错,都不过是她一人的错,是她先动的心,又始终舍不得这份情,便注定要承受这些苦涩。
她心有不甘,但更多是无奈,是否这辈子,她们二人只能是这般了?
想起娘亲的决绝,和爹爹的大局为重,以及那窦娄炽热的爱慕目光。
安婧目光哀伤,那些都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大概,她们二人真的只能是这般了罢……
安婧笑了,笑得很美,却十分绝望。
安乐不轻易醉,但是一旦醉了,酒品就会非常差,没错,她会撒泼。
安婧只是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感慨了一下人生,结果一晃神的时间,突然自己被人狠推了一把。
待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然被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下,始佣者便是刚刚哭得死去活来安乐。
“乐天,你怎么了……”不知为何,不是第一次注视这对清亮的双眸了,眼眸的主人靠得很近很近,而且越来越近,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压力,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脸上有些慌乱。
安婧略为凌乱的呼吸打在安乐鼻翼上,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让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安乐神差鬼错的对着安婧柔软的唇瓣吻了过去。
生涩地品尝着香甜的唇,安乐的呼吸急促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紧闭的双眸间轻轻地颤抖着。
安婧震惊地张大漂亮的眼眸,意识到唇间撩人的酒香,一抹绯红悄悄爬上她原本白皙的脸庞。
“呃……”安乐的手不经意抚上安婧胸部的柔软,安婧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发出娇羞的声音,安婧羞愧难当,顿时一把推开了安乐。
安乐一后脑勺搁在石柱上,痛得马上酒醒了一半,看着安婧娇艳欲滴的红唇,想起刚才自己干的荒唐事,顿时脸色一下子绿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方才在作什么?”安婧努力平息自己凌乱的呼吸,佯怒模样瞪着安乐。
“我,我不知道……”安乐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她心中苦不堪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她刚才迷迷糊糊地,只是觉得面前的东西香软无比,像极了元宵节的汤圆,谁看到碗里的汤圆都想咬一口吧?何况她只是亲一亲而已啊?谁会想到那竟然是……
安乐她发誓她平日里喝醉了酒都是拖着别人一起背八荣八耻的,怎么到了二姐这就动手动脚了,她还是男子的身份啊!她还是她的‘三弟’!
二姐此时一定觉得她是个变态,一定觉得她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安乐又无措又心惊,只觉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恨不得现在地上就有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昏了头了!”安乐越想越后怕,对着安婧狂磕了几个头,马上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安婧望着落荒而逃的安乐,默默捂上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心,美眸中覆上一层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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