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啊……所谓的报道,就是天正黑、鸡还没打鸣,就让她穿身小官服赶车出发到达此处,坐张小板凳竖个小耳朵挺着小腰板儿连杯茶都没有,就只为听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摇头晃脑一脸陶醉地背法律法规吗!
安乐感觉自己的麒麟臂马上就要发作了,她发作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身而起冲这老头儿后脑勺一巴掌拍得他高血压晕倒在地。但是想想后果,安乐还是选择默默吞回喉头那压抑着的,快要狂喷而出的那口腥甜。
毕竟,受这非人般的虐待的不止她一个,这么一想心里可就舒服多了。
安乐眼神默默往右一斜,旁边坐着的是同样被召来开会的左雁山,满脸阴霾的丞相之子脸黑得几乎要低出墨汁来,脸色难看至极,一双眼眸迸发带着些许忍让的怒意。
“本官说了这么多,两位司隶可记清楚了?”副判一捋花白的胡子,张着浑浊的双眼瞪着安乐和左雁山二人:“需得在其位谋其职,兢兢业业,保家卫国,为国为民,不可目无王法妄自非为,不可……”念念叨叨了足足三柱香的时间,眼看着这老头儿有感而发又要从头唠叨一遍。
安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压根喘不过气来,心想这老头子真是比唐僧还能絮叨,这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换哪个受得住啊!
这下连阴沉的左雁山也再按耐不住了,怎么会有如此啰嗦的死老头!
他大袖子一翻,起身毫不客气打断了对方,沉着脸色道:“林大人,你说的下官都记下了,不必再说第三遍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这便告退回去,跟家父请早安了。”
副判顿时吃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说不出说话来,缓了一下,嘴里才开始嘟囔道:“哎呦,年轻人就是心急……都不乐意听如今的老人家多说几句话儿了。”可是他有啥办法?人家老爹权倾天下,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摁死他一个副判了,若不是为了他头上这顶的官帽子,为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要不是非走一走这场子不可,左雁山这老虎崽子的屁股他一点都不想摸。
左雁山见这老头儿嘴里嘟嘟嚷嚷的,又听不清说些什么,便更加不待见他了,转身就要走。
副判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拦住他:“左司隶且慢。”毕竟上头交待下来的最重要的事,他都还没给这二人交待呢。
左雁山眯起狭长的眼睛瞥向他,虽然紧抿着嘴没说话,但安乐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内容:你这糟老头儿要是再说些不知好歹的话,你就死定了。
左雁山一双犀利眼中表达出的内容,副判也是瞧个真切的,便不敢再耽搁了,化解尴尬般清咳两声,连忙从袖间摸出两卷公文分别交到安乐和左雁山二人手中。
副判一改那浑浊的眸色,俨然正色道:“这是两位司隶新官上任的第一宗案子,还望二位这便速去执行,切勿走漏了风声,否则……后患无穷啊。”那一抹意味深长,也深刻地提醒二人这卷轴中的文章的重要性。
安乐将信将疑地接过卷轴,被副判这么一说,她简直觉得压力山大,打开一看,她的脸色顿时就煞白了。
安乐不知道左雁山那卷轴的内容是什么任务,她只知道她接了个大麻烦,这个大麻烦就是要去监视罗九国使者一行人在阜云国期间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罗九国驸马和那一同随从而来的罗九国国师,下到他们带来的随从丫鬟,上到他们的罗九国驸马,哪一个不是身怀武功一个至少能打死俩的?让她一个瘦胳膊瘦腿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女生去监视?
妈啊,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啊……
安乐盯完公文,抬起头来一脸生无可恋,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在回府的路上,她的心情沉重无比,使得赶车的玄武不由多看了车内两眼,终是未敢多问。
安乐依旧在想着公文上的内容。
让她去监视?她要如何从这密不透风的的防范把眼睛探进去,那可是连‘影’都探不进去的地儿,因为她早就找人去探过了。
昨晚月儿醒来时,她从她口中得知慕傾嫣被方扬止掳了去,她虽不肯言明其中的细节,但看她都伤成了这样,想必慕倾嫣已经是凶多吉少。若是别的人也就算了,可慕倾嫣是她应付‘不死人’要抱的大腿啊,所以她不可能不管的,当即就找人去驿站那边打探消息去了,却没想到被告知驿站那边的守卫固若金汤,而且还有暗哨,根本没法偷偷查探消息。
为了这事儿,她正愁着呢,没想到第二天这一纸文书就下来了,愣是被朝廷赶鸭子上架。
连‘影’都整不好的事,朝廷这是想让她咋弄啊?还让她别走漏风声……敢情就是让她别告诉其他人,就让她一个人静悄悄地被人锤死在驿站里的意思?
安乐心里苦逼极了,她以前在京都街上看到别的司隶,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各种小弟去抓人的,而且不是什么大案子的话,通常都用不着他们出马,所以司隶们的小日子都清闲得很,怎么到她这儿,第一桩任务就让她去龙潭虎穴里盯梢!那是她这种小弱鸡能干的事儿吗?怎么也得派大内密探这种高手中的高手去吧?
这皇上用人还真是半点都不带浪费的,安乐不忿的想道。
马车嘠然而止,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将军府了。
玄武得去马厩安置马车,所以安乐只得独自一人先行一步,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烦躁的缘故,右眼皮竟然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大事还没开始办呢,就这么不吉利还得了?
安乐鼻子一哼,气恼地一把把右眼皮捂住了,跳,让你跳,跳个屁。
只是须要知道,命途之所以多舛,是一些旦夕福祸并不是你想避免就可以避免得了的。
她刚一脚踏入自己的别院,便觉耳边突然虎虎生风,心中暗觉不妙,但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听‘砰’的一声,脑袋一痛,一只盛满酒的酒葫芦便硬生生砸中了她的脑瓜子,然后掉落在地上滴溜滴溜直打转。
安乐那个痛啊,是浑身颤抖,霎时便松开了捂眼的手,蹲在一旁紧紧捂着自己的脑瓜子,泪流满面。
她歪头看清楚屋顶上的人后,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臭离愁,你这个疯子!说了多少次不要睡我家屋顶!你这破酒葫芦都砸到我脑袋上了!上次是你的臭靴子,上上次是你几斤重的拂尘!你就是收了别人的钱,存心来害我的性命的吧?每次砸中的都是我,这你说得过去吗?你绝对是故意的!”
安乐心里气不过,一手捂着头上肿胀的包,一手抓起地上沉甸甸的酒葫芦不由分说往屋顶上扔。
只见袖子翻飞,一只修长的手探出,婉转地消去酒葫芦飞过来的劲道,潇洒地把它牢牢抓于掌中,男子优雅地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大喝了几口辣酒。
“哎哟~~小乐天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真是好生委屈!好生伤心!好生无措啊!”离愁挑了挑眉,搞怪地比着兰花指,故作姿态地道,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显示出他所谓的慌乱。
矫揉做作,惺惺作态!安乐恨得咬牙切齿。
不用说了,看这家伙没半点愧疚之心,她可以很肯定,离愁这丫就是故意砸她的!
“我没空跟你玩闹!”安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二姐的事没个眉目,慕倾嫣的事也尚且没个着落,我自己也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没空陪你喝酒,你快回你的幽暝巅去!”省得留在这害人!
离愁闻言立刻拉怂了一张俊脸,纵身打屋顶一跃而下,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枉本大爷一大早还巴巴地跑来想告诉你些小道消息,万万没想到,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你这就要赶我走!”
安乐斜眼睨着离愁,冷笑几声: 你丫睡着了是重点吗?重点是你这酒葫芦没差把我的脑袋砸凹一个坑好吧!而且你这个变态,从头到脚哪一番像是刚睡醒的人?说难听点,就是醒着明着砸暗器谋财害命!
离愁对安乐内心的吐槽简直心领神会: 小样儿,竟敢嫌弃本大爷?
他巴眨巴眨眼睛,负手而立:“哎呀,看来有人这是不想听关于她宝贝二姐的事了呀~~”
听到敏感的字眼,安乐瞬间竖起两只招风耳:“啥事儿,你说来我听听?”
“可我心痛……实在是……人家一番好心没想却被当做狗肺……”离愁痛心疾首状。
真是让人受不了。
安乐白眼一翻,默默比出两根中指:“两壶酒中仙,收买你的心。”
“少来了,你都欠本大爷十坛了,什么时候有兑现过!”离愁气愤填膺,一巴掌拍开安乐的爪子。
“等这段时间事情完了,我就带兄弟姐妹们陪你去醉仙阁喝个够,什么酒什么菜都任君挑选。”安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给离愁开空头支票。
虽然同样没啥可信度,但是胜在话说得好听,离愁这心里听着舒坦。
“这还差不多。”离愁傲娇地理了理衣襟,拂尘一扬,瞬间恢复仙风道骨。
“你吩咐‘影’办的差事,他们都办好了,据说如今情报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叁他来找过你,不过碰巧你不在,见我闲着没事干,便让我帮忙转达一下讯息,汇报说你二姐最近着手的事情,基本都是些拉拢小势力或者铲除一些对将军府不利的因素……哎呀,说起来你二姐何事都亲力亲为的表率,实在和某人有着天镶之别啊。”离愁唉声叹气。
“喂,你有必要随便说件事儿,都明说暗喻我不行吗?信不信我一把老鼠药毒死你,再另请高明啊?”安乐脸色不善,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
“啊哈哈哈……有事好商量嘛,别紧张,说得又不是你,你不要有被害臆想症。”离愁连忙陪笑,拍拍她的肩,充分体现你好我好哥俩好的社会新风气面貌。
安乐鼻子一哼,这才咔嚓一声把锋利的匕首插回去。
离愁终于恢复了一本正经,朗声道:“如今这种局面,阜云国的丞相暗地里的势力可谓是越来越大了,这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人傻还是胆子大,竟然放任不管之,如今为官者,可谓是人人自危,难怪你家二姐要为了将军府到处奔波拉拢盟友,想必丞相如今的势力,已然是能压上你们将军府一个头了……”
安乐神色俨然,有着不同的看法:“人家皇上哪是傻啊?精明着呢,这秋猎大会不就巴拉巴拉拉扯出了一大堆势力,暗地里这个给点好处那个给点好处,人心还不是手到擒来,皇家最擅长就是这些手段了。”
说多了,竟然也有些口渴,安乐便拉扯着离愁到不远处石桌坐下,熟练地沏上两杯茶。
“哦?这其中的奥妙我可没想到,只道是那小皇帝在宫里闷得慌才找机会弄出的幺蛾子呢。”离愁惬意地抿了口茶,茶是好茶,只是觉得茶有点凉了,还没有他的酒好喝,不过既然是安乐沏的,他不喝岂不是很不给面子,只能勉强将就了。
“少来,这世间还有什么你想不到的事情。”安乐不由白了他一眼,真是受不了他这幅嘻嘻哈哈啥都不当真不放在心上的浪荡模样。
离愁哈哈大笑:“算命者命难自算之,这天底下本大爷知道的事情多着,不知道的事情同样也多着呢,何况也不是什么事我离愁都要去掺上一脚,算上他那么一卦的。”
安乐脸上终于掺杂了点笑意:“我就喜欢你这耿直的劲儿,除了我的事你通通都不上心,要不是知道你已经心有所属之人,我还真以为你暗恋我呢。”
听了安乐这一番说话,离愁不由眼神一黯,但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是以安乐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
离愁若无其事地对安乐抛了个媚眼:“哎呦~谁让你是本大爷拜把子兄弟呢,大哥不罩小弟天打雷劈啊。”
“你这么厚的脸皮,雷公都怕。”安乐撑着脸,无奈地翻个白眼。
“不闹了,说回正事。”离愁正色,皱眉道,“我们的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勉强可以看出当晚你家二姐是从驿站负伤逃出的,现在驿站里住着的,正是罗九国使者一行人,当时罗九国的驸马带了部分随从参加了秋猎大会,驿站留下的只有几个丫鬟和一些守卫以及传闻中十分神秘的罗九国国师。你二姐她身手不凡,竟然能使她负伤,看来罗九国带来的人都不容小觑,尤其是那国师,我竟然都算不到他什么来头。”
“可是我二姐去那驿站做什么?”安乐紧盯着离愁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你问我啊?”离愁笑眯眯地问。
安乐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离愁一巴掌挥向安乐后脑勺,脸皮拉一丈长:“本大爷怎么知道!能帮你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有本事直接问你二姐去。”
安乐吃痛,捂着头:“你这家暴男,你肯定嫁不出去的!我要诅咒你单身一辈子!”好拍不拍,刚好拍在她刚才被砸的大包上,还说不是故意的!
离愁毫不在意地用拂尘柄戳了戳安乐额头:“你二姐啊,或许在找人,又或许在找某样东西,做大哥的只能好心提醒你,莫要去趟这淌浑水,想想你手下能人虽多,却有几个真正身手比你二姐和那慕姑娘强的?”
安乐脸色一僵,没想到离愁竟然知道她存了救慕倾嫣的心思。
安乐沉吟片刻,摸摸手中的卷轴,说道:“怕只怕,已然避无可避了。”
驿站这一站,她无论如何都得走上一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