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京墨,在白英这二十几载人生里,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京墨是世家长女,与白英同龄,从习字读书的年纪起,两人便开始形影不离。
只是京墨自幼体弱,少年时便被家族送到山上,拜一位隐世高人为师,并调养身体。
后来白英初上战场,京墨便下了山,随她一道征战四方,展露锋芒。
京墨善谋算,十七八岁的年纪便在战场上与白英一道,一战成名。
直到战争进入扫尾的末期时,京墨因为透支过度,身体撑不住,便回了山上调养,一养便是四五年。
算起来,从上一次京墨在新年偷溜下山之后,白英与京墨也有两年多未见了。
女皇大人眨了眨眼,总算将眼前的一切归于现实,而非什么因念想而生的梦境。
原本故友重逢该称得上是一件大喜事,但偏巧京墨回来的时候不对,相遇的位置也不对。
更何况两人之间甚至谈不上姐妹兄弟之情,而该说知音至交,自有一番默契,白英向来不担心京墨会与她计较面上的一些小事。
乍一看到京墨,白英心头先是一喜,跟着又想起后面一宫的女人——后妃备选,顿时恨不得找个坑跳下去,再把自己埋起来。
但她也只能想想,总不能将许久不见的好友晾在这里。
于是女皇大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咳了一声。
“夜深了。”白英道,“早点休息。”
白英担心的是京墨的身体,虽然不知道现在调养得如何,但几年前风一吹就倒的单薄还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京墨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轻微地挑了挑眉:“劳烦陛下带路。”
少时京墨对白英向来直呼其名,后来狎昵一点便叫“殿下”,这么庄重的叫“陛下”倒是第一次。
但原本平常的称呼落到京墨口中,却偏偏带了点别样的戏谑意味。
同样在别人口中大逆不道的话语在她们彼此之间也是平常,若未同时与二人相识,寻常人都难以想象她们关系亲密到何种地步。
只是白英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未生异议,甚至因为尴尬还加快了脚步。
京墨少年时时常留宿宫中,白英也早就习惯她的陪伴,自继位之后,即便人未归来,她习惯性地为好友在寝宫近旁单独留了一处。
白英将人带到,原本宫殿各处都有人日常清理,京墨回来,也只需要吩咐宫女简单整理一下即可。
“早点睡。”白英嘱咐道,“有事,明天说。”
“好。”京墨浅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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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初回京,下了山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先去找了她的女皇大人。
侍女虽不解,也只当二人关系好,便先回家报信。
报完信的第二天,京墨却是要回家拜见多年不见的父母的。
“陛下,可别忘了。”
京墨略微提高了音量,拉回了女皇大人的注意力,后者茫然地抬头看她。
“两日后再约。”京墨笑了一下,“别忘了。”
“啊,好。”白英点头,但心里想的还是要怎么跑路。
京墨动作一顿,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那恍惚的表情,便觉得这一声应得真是不怎么实在。
但她也不能强求,只能假装不知,先回了家。
而事实也确实如京墨所料。
两日后京墨刚入宫,便迎面撞上面目狰狞的五公主,正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宫外冲。
看方向正是暂时安置来和亲的别国公主小姐们的玉泉宫。
“五殿下。”
“京墨姐,许久不见了。”
五公主见到熟人,稍微收敛了一下过于外露的煞气,勉强扯了一个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京墨姐可有见过皇姐?”
“没有。”京墨坦诚地摇了摇头。
五公主脸色又狰狞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暴揍她皇姐一顿的冲动——
这当中还有大半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位亲姐。
与京墨招呼一声,五公主又领着一群宫人继续找人。
女皇大人失踪了。
这件事并未引起什么骚乱,一是因为女皇大人离宫出走还知道留书一封,交代事由,二来五公主打理内政多年,京墨又回了京,一内一外都暂且有了主心骨,倒也不需要太着急。
百部国群臣向来以心大闻名,女皇大人久违的叛逆期来临离个家出个走,对他们来说也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未引起朝中恐慌是一回事,离家出走本身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在白英失踪的前一晚,玉泉宫发生了一场刺杀动乱,宫内宫外几乎都被惊动。
幸而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但结果是女皇大人趁乱跑路……啊不,失踪——就不那么令人心情愉悦了。
五公主不死心,带着人在玉泉宫附近展开了细致的搜查行动,势必要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最好能直接将她皇姐抓回来工作。
结果这一查,皇姐没找到,倒是找了个倒霉催的和亲公主。
这位邻国公主被发现的时候正蹲在树上瑟瑟发抖,跑不敢跑下不敢下,最终被五公主带的人抓了个正着。
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华服被枝丫划得破破烂烂,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斑,一身狼狈,被发现了也愣是抱着树干不撒手,死活也不敢下来。
因着她身份特殊,周围的宫人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五公主冷笑一声,直接裙摆一撩,上脚踹树。
树干摇晃,不知道怎么上去的小姑娘自然也不知道怎么保持平衡,没撑多久就摔了下来。
被五公主拎着后衣领做了缓冲,小姑娘才没有落得脸着地的下场。
小姑娘一被放下,就腿软跌到地上,眼泪汪汪地就开始哭。
“带回去,仔细审问。”五公主不为所动,拍了拍手,直接命人将这唯一的线索带回去审问,“一定要给我问到皇姐的下落。”
另一边京墨回了自己的住处,意料之中地在桌上看到了白英留给自己的书信。
女皇大人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有一番文人的兴致,至少一封信便能叫她写得冗繁委婉,亏得京墨与她信件来往多年,轻易提取了重点。
信中说,女皇大人自觉深宫苦闷,不如战场自在,而如今战事已了,朝中又多有能人,她便想暂且放下担子去游历山川。
她本来想与京墨告别,然而正好昨晚赶上一个好机会,实在来不及再去找她,最终只能留书一封以表歉意。
但她相信京墨作为她的至交好友,一定能理解她的执着的,所以希望她原谅自己,来日再聚。
京墨将白英的信来回看了两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便取出笔墨。
自定义为文官的京墨大笔一挥,“不准”两个字便落在了信的尾脚,不大但十分凌厉有力,醒目不已。
京墨叫来了宫女,笑得异常地温柔。
“贴到陛下的床头上去,回头陛下回来,就说陛下的大作,我已经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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