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油画

小说:恶灵“缠”身 作者:纵酒笙歌
    余光所能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带有年代感的石质墙壁,反射着并不暖的光,静静地面对着他们所有人。

    ——空无一人。

    伊殊沉默着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朵。

    见多识广的大小姐率先打破沉默,嘲笑他们大惊小怪,全然忘了自己刚刚的表现和他们差不到哪儿去。

    “你们可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这肯定是最新的自动门!”她扬着尖尖的下巴,轻蔑地扫了一眼她所谓的“乡巴佬”们,“快点儿跟上!”

    在最后一人踏进门内的一瞬,天花板上突然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从他们头顶跑过。

    “嘻嘻嘻……哈哈……”隐约有小孩子的笑声,回音回荡在走廊。

    空灵的童声让伊殊觉得有些诡异,然而其他人却因为听见除自己外的人声而松了口气。

    能看得出大小姐的男友受了那句“乡巴佬”的刺激很想转身就走,但他的两个朋友硬是把他架住了,嬉笑着说既然来了至少胃里装点儿红酒才不亏。

    他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就顺着两个朋友的话安分下来。

    色厉内茬,软弱,但是受到支持就会一反常态,伊殊默默给男人下了结论。

    这座古堡的内里比它的外表要大得多,只能抬头仰望的穹顶,宽敞而漫长的门廊,精致冰冷的砖墙在光下仿佛镀了一层蜡般。

    目光所及之处,地面都铺有暗红色的地毯,奢侈而艳丽。墙壁边还间隔摆放着中世纪的骑士盔甲和没有头的铜像,它们冷冷地正对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像在打量。

    就连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也忍不住放慢脚步,心生怯意。

    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像连脚步声也被吸进去了一般,令人不舒服的寂静重新席卷而来。

    伊殊尽量平视前方,无处不在的红地毯看上去颜色太过黯淡,像是鲜血干涸后才有的色彩。

    走了一会儿一侧出现了一道木门,大小姐自然是想都不想就想推开。

    “宴会厅应该还在前面。”看见莉莉的动作,伊殊出声阻止道。

    “为什么?”大小姐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仍旧转动了门把。

    这扇门太过矮小,在男性平均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国家,这扇门简直是贴着头皮擦过去的,所以这扇门不可能是通往宴会厅的门。

    和伊殊猜的一样,门果然没开,似乎是从里面锁上了。

    大小姐瞬间冷下脸。

    “那么你来带路吧!”她冷哼一声,迈着大步走到伊殊身后,明摆着是让他走最前面。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哪儿存在带路这种说法,但伊殊向来对女性很包容,他不能对着一位正在发脾气的娇小姐指出她的错误。

    因此伊殊只得无奈地往前走,期望能尽快找到宴会厅然后离这位大小姐远一点。

    路过刚刚那扇门,因为那扇门的头顶就有一盏灯,伊殊得以发现地毯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

    他蹲下身,把闪着光的小东西捡起来。

    那是枚很漂亮的戒指,蓝得纯粹,像是天空的一角,银色的戒指内圈似乎刻着一行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大小姐喊住了。

    “大概是哪位宾客掉的吧。”大小姐瞥了一眼,催着他快走。

    伊殊随手把戒指放进上衣口袋,刚想站起身,然而左侧一直安安静静的门板忽然轻微颤动,发出了三声缓慢的敲击声。

    似乎有人在内侧敲门,那声音和他的耳朵在同一高度。然而能抬起手和他现在的姿势在同一水平线的,不是小孩,就是同样蹲下的成年人。

    伊殊抬起头,明明那敲门声足够所有人听见,但其余的人却像是置若罔闻。所以——

    那声音的主人只想让他听见么?

    伊殊微微皱眉,似乎为了回应他的疑问,门板颤动着传出了最后一声敲门声。

    没完没了!

    伊殊皱眉,他皱眉时也极为好看,眉眼都带着凌厉的薄怒,攥紧拳贴上冰冷的木门,在刚刚发出声音的大概位置使劲敲了两下,动作可以说很凶狠了。

    城堡内温度适宜,伊殊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服外套,此时他额上却渗出了几滴汗珠。所有人都看向半蹲在木门前的青年,被他突然发疯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同车另一位金发女同事声音尖利,却又下意识克制住自己的音量。

    伊殊没理她,按在门扉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在等待着回应。

    然而过了一会儿,好像刚刚从里面传来的敲门声只是他错觉般,里面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耍着他玩儿?

    他们瞪着青年放下手,缓缓站起身。

    伊殊轻轻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后边儿还有人看着他怕吓着他们,他可能已经上脚踹看看门后是什么东西了。

    ——他不敬天,不敬地,同样也不敬鬼神。

    “刚刚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不过大概是我听错了。”他这样解释道,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容易让人升起好感的脸上是歉意的笑容,就连一向刻薄的大小姐也把责怪的话咽了回去。

    就算觉得怪异,其他人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没有人想往另一方面想,除了同乘一辆车的亚洲姑娘。那姑娘本就不高,微微泛黄的长发,站在三个男人身后越发显得存在感稀薄。

    她先上下打量了几眼脸色有些白的伊殊,接着把目光投向毫无动静的木门。

    虽然都是亚洲人,一般在国外东方人都抱团行动,然而她却和伊殊的关系并不算好,只能说是一同工作的普通同事。

    大约是东方人的习惯性迂回,她能察觉青年下意识的感情,就算现在笑意温柔她也能感觉到那种不耐烦的疏离感。

    于是她打消了用中文询问伊殊的想法,其他人都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了,她却仍旧站在木门前。

    爷爷是个风水先生,耳濡目染下她也学了些皮毛,她能隐约感觉到门后有东西。

    伊殊走在最前面,步伐平稳看上去毫无异样,城堡诡异的寂静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气氛压抑。

    他心里知道这里有问题,但是来不及了,只能往前,不能后退。况且他的性格也不愿意退缩,青年就像只名贵的暹罗猫,在骨血中隐藏的冲动和好奇在踏入城堡的一刹那便蠢蠢欲动。

    走了一段路,来时和东方姑娘同坐在后座的艾米想找个人说话,习惯性往旁边偏头,却发现本来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回头一看,人还直直地站在刚刚的门前。

    漫长的红地毯与城堡门外的黑暗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巨口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简!你在做什么?快跟上来!”

    叫做简的东方女孩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木门,似乎犹豫了一下,朝他们点了点头,快步赶了上来。

    伊殊看向面无表情比起刚刚脸色白了不止一个度的简,却刚好对上简探究的目光,一瞬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等在那扇门前。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

    然而现在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因为邀请函上写了啊:

    [请一定要来参加,我为你准备了特别的余兴节目,会很有趣。]

    伊殊率先踏进宴会厅,空无一人的大厅冷淡的黄色灯光闪了闪,凭空奏起了欢快的曲子,那大约是首儿歌,整座房子都回荡着小孩的笑声。

    但只有这一种声音,反而衬得城堡越发死寂。

    巨大而空旷的宴会厅可以一眼看尽,没有音响没有人也没有留声机。

    其他人显然也被突然响起的歌声吓了一跳,无法找到源头的歌声让他们有些焦躁。

    伴随着喧闹的音乐,方才路过的那道木门发出了一声无人听见的“吱呀”声,打开的门像是对刚刚礼貌敲门的青年发出的邀请,虽然伊殊并不在这里。

    明明门外就有一盏灯,然而就连一丝光也无法透那道门缝,像被割裂开的两个不同空间。

    门板持续不断地颤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一点点挤出来,脆弱的木头发出痛苦的□□。

    门上被投影出一个浅浅的影子,而后逐渐变深,像是一只手的形状。“它”紧贴着青年刚刚触碰过的位置,汲取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哈……”

    模糊不清的声音。

    巨大的宴会厅空无一人,长桌上只有烛台与空着的花瓶,长桌背后是螺旋楼梯的起点,宽大的台阶,对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那是幅笔触精细的肖像画,像是19世纪末的贵族,有着浅金发色的青年慵懒地靠着藤椅椅背,考究的马甲勾勒出劲瘦的腰线,手中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如天空般的蓝色眼睛目光柔和,注视着面前的什么。

    青年英俊的面庞一半染上了朦胧的阴影,另一半在窗外投射下的阳光中泛着光,让所有第一次看见他的人都禁不住屏息。

    然而很快他们便无暇再欣赏这幅画,伴随着音乐,二楼正对着他们的房间同时发出锁开的“咔哒”声,木门从里面被大力推开,撞到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连成一排宛如黑洞般的房门对着他们,邀请着它们的客人。

    莉莉和艾米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装神弄鬼!”

    大小姐把邀请函往地上一扔,提着裙子快步往门口走,其他人显然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紧随其后。

    伊殊走在最后一个,这时大厅里儿歌的前奏已经完了:

    七个小黑人进城堡,一个人没了皮,还剩六个。

    六个小黑人住下来,一个人没了眼,还剩五个。

    五个小黑人睡着了,一个人没了头,还剩四个……

    伴着歌词奇特的儿歌,伊殊看向楼梯上的油画,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得青年黑色的眼深如夜空。

    他对上画中人柔和的视线,想

    ——那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画中的青年像整个浸染了阳光,扑面而来的旺盛的生命力让人情不自禁被感染,这样的人活着的时候一定会是人群中的焦点。

    然而死了之后好像就不那么可爱了。

    油画中的青年沉默地注视着转身离开的人,原本在画中璀耀如星子的眼像被二次上色,天蓝色逐渐被殷红代替,带着阴沉的偏执,就连画中的阳光也失去了原有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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