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淳给左煜飘了个眼神过去。
左煜一直看着崔雪,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颜淳,盯着崔雪的脸看了片刻,他反问:“……师尊从云湖居来,竟也不知道?”
崔雪心里莫名抖了抖,像是被夜光珠刺了眼睛,有些劳累地拿手挡住了光,嘴上语气极其随意:“为师能看见什么?颜淳,要再不快些,为师可就走了。”
颜淳一急,冲着左煜不赞同道:“左煜,别闹了,人你抱回来放哪了?快些,师尊可没这么多时间耗着。”她紧紧盯着左煜眼睛,兴许是担心左煜根本没把人带回来,毕竟在路上他就不情不愿的。
抱!!
崔雪脖子一梗,她现在真是不想回首刚刚发生的事。
左煜坦然:“师姐莫气,那姑娘我是带回来了,也仔细安置在了塌上,只是,师弟出门换个衣服,她就不见了。”
颜淳叹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左煜,显然是气他推卸责任。
崔雪暗自点头:这样最好,伤愈离开,人走无踪,查不到谁,事情就毕了。
左煜笑了笑,冷不防又道:“可是……左煜不知她去往何处倒能理解,可师尊怎么能不知道呢?”
崔雪皱眉,“冷冰冰”地看着左煜,皱眉。
颜淳眼看师尊要生气了,急忙道:“胡闹!”
左煜:“我透过浴堂窗户,明明看见那人进入了师尊的云湖结界,整个泰顶神宗都知道,卓雅门最难入的就是师尊的云湖结界,没有师尊允许,旁人强行进入,可是会冻成碎冰的……”
颜淳忽然有点懵:“……哦…这么说……”
左煜:“所以,师尊怎么能不晓得这个女子的去处?”
颜淳:“所以……”
崔雪无奈叹了声,谁他妈在左煜对着云湖居这方的澡堂子开了一扇窗?你一安安静静洗澡的人,没事盯着窗户干甚?沐浴你好歹关窗啊!!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那个姑娘就是你们口中的重伤女子。”
颜淳原先听了左煜的话,还以为那女子病急乱投医闯入云湖结界,如今已经成碎冰渣子了,却不妨听见崔雪道:“你们莫担心,那女子虽说病重,可为师当时心情甚好,赏了她一颗救命丹药,她当场就已经好了。”
左煜心里猛然一惊,眼角不可控制地一抽。
崔雪淡淡然地抬起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她对为师三拜九叩要答谢为师,奈何她就一穷困弟子身无金银宝珠,也无法器灵宝,为师更没有挖人墙角的喜好,便放她走了。”
左煜:“……”
颜淳笑逐颜开,感动道:“原来是这样,师尊真好,我就说师尊能救她,哈哈哈。”
左煜皮笑肉不笑,面如被雷劈,半晌,才弯腰施礼:“师尊仁善。”
崔雪不耐地挥手:“得了,不是大事,她撞上了我的好心情而已。既然无事,那为师便走了。”说着,她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黑了黑,袖中手掌扶着桌子边角缓了缓。
颜淳已经走出门外,见师尊还没出来,跟进去一看,立马忧心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崔雪:“哦……咳咳,你不是说过那女子已经快要无力回天了么?为师救她,颇耗费了些许灵力,如今有些……”
颜淳明了,接口:“体虚?麻烦是徒儿招回来的,徒儿扶着师尊回云湖居。”
左煜原地不动,只是一双眼睛跟着那道白色背影,心中波澜壮阔——
所以,桑傲雪原来如此能说会道!!还如此善于……矫饰?
他眉心发疼,心里余波尤在震荡,揉了揉眉,神识却忽然感应到一股悍然的灵力波动,想到桑傲雪之前说的“宵小之辈”,若真是宵小之辈,又如何能伤桑傲雪至此?
外人绝不能随意入卓雅门!这个难道就是伤了桑傲雪的那人?
他下意识追出门去,那边颜淳扶着崔雪问:“师尊为什么不御剑?云湖居在对岸呐?”
“你先走,为师无需照顾,自己回去便是。”她倒是想御剑御灵,奈何灵脉牵动脏器,她怕疼!
这几天能不牵动灵力就不牵动吧。她刚刚受伤,还没调养就东奔西跑,有些受不住啊。
左煜在二人身后唤了声:“师尊,有外人入了卓雅门。”
崔雪站定,颜淳也停下,左煜跑两步过去,站在二人前边望着远处,有些凝重。
崔雪拍了拍左煜肩膀:“你进步颇大,神识浩瀚。不过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泰顶神宗的人。”
颜淳哑然:“师弟,我都没察觉出来,你怎么……”
正此时,远方两道人影已经瞬间降落到了这座小岛上,带来的燥风扑扑打在两人身上,崔雪借着颜淳的手站直了,霜寒地盯着来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风中药味扑鼻,隐隐夹杂了一丝淡薄的血腥气。
申离横眉一瞪,乱糟糟的胡子打翘:“切,谁乐意来!”
弘天宗主忧心地打量崔雪,“傲雪啊,我看颜淳倒处找你不到,出什么事了?”
崔雪:“?”她微露疑惑,随即不耐——“没事找事,我能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弘天宗主却凝重地开口,一手伸向崔雪眉心,随即大震:“你心脉受损至此?!!怎么回事?”
颜淳惊:“师尊心脉受损了?”
申离跟一句:“哟,心脉受损了。”
左煜面色平静地看着这神色各异的两人和有些微怒的崔雪,心底下却是一片惊疑:桑傲雪在泰顶神宗受伤,并且严重到伤及心脉,怎么可能?
泰顶神宗谁有这本事?谁又敢?
崔雪整个人都像是结着霜,嘴上开口却又极其随意:“遇到一狂徒,不查被伤了,没那么严重!”
颜淳一听,下意识开口问:“师尊不是为了救人,渡灵力才导致……”
“咳咳……事情有些复杂。”崔雪闷咳两声。她如今对那句话总算是有了个深刻体会——撒一个谎,要用千千万万个慌来圆。
左煜嘴角微微扬起来,脸上绽开一抹极其浅淡的笑。
申离惯会看桑傲雪的好戏,如今更是眼睛都亮了,他叫喳喳:“呀呀呀,哪个高人能把咱泰顶神宗的卓雅长老打伤,啧啧,我说宗主,”他转过头拍上弘天宗主的肩膀,破烂胡子一抖:“这样的人才,咱可不能错过,挖过来。”
崔雪黑了脸。
弘天宗主转头毫不客气地扒拉下申离的爪子,严词教育道:“臭老头,你嘴巴又欠抽了!伤我泰顶神宗的人,老子不把他剐了,你他妈还要我把人挖过来!老子挖了他骨头!”
他说得愤然,转头对崔雪却是一副好声色:“傲雪,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他身子微微近了些,身上那股子浅淡的山药混着微薄的血气扑到崔雪鼻翼,她微微皱了皱眉。
这气息混杂,对她如今的心肺刺激颇大。
“多谢宗主厚爱,可当时天黑,那人浑身蒙布,看得不大清楚,因此不晓得究竟是何人。”崔雪毫不客气地捂了捂鼻子,稍稍后退了些。
颜淳面上还带了惊疑,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该她插嘴的时候,上前扶住崔雪,眼神担忧——她不知道师尊何人打过一架,还损及心脉,如今师尊甚至连休息都没有,又被她拉来这里,和宗主申离应付。
看这扶着她的手,平日里哪里需要别人搀扶?
如此一来,崔雪在她心中越发高大起来。
申离看见了崔雪的动作,立马吹胡子瞪眼,大声嚷嚷脑袋冒火:“好啊桑傲雪,你居然还嫌弃。宗主,我就说咱别来探望吧,这吃力不讨好的,还白白遭人白眼。”
崔雪闭了眼,绕是她脾气好,也想朝申离脑子上忽悠一拳。瞧他这冲天的火气,难怪桑傲雪总说他是个烧火的,一直看不上他。
弘天宗主似有所感,稍稍远了些,又问:“怎么不赶忙调息?”
崔雪面无表情:“你们挡了我回去的路,还没来得及。”
颜淳似乎是想暖化师尊在旁人眼中不近人情的形象,严肃认真还颇为自豪道:“师尊刚刚承着重伤救了一位垂死的姑娘,这才准备回云湖居,还没来得及。”
宗主:“……”默了一瞬,他敷衍地笑起来,正经中带了滑稽:“原来如此,傲雪心善,傲雪心善,哈哈哈……”
崔雪看了眼叫她糟心的颜淳,抿唇不语。
申离吃屎一样呵了声,“救人呐!”
崔雪再次微微咳了咳,手上微微用力想要制止颜淳,哪知……
颜淳满目艳羡崇拜,站在崔雪身边就差在眼里放两颗心,她像是被戳了心窝子一般,道:“师尊,先前还以为你是为了救人耗费太多灵力,如今才知道,原来师尊是托着重伤之躯强行救人,师尊…徒儿…徒儿惭愧。”
崔雪另一只拢在袖子里的手不住发抖,心道:我比你更惭愧啊!小姑娘你实诚过分了。
左煜瞧见了那绷得挺直的背影,只觉得此时满心欢喜,甚至完全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只得低下头借着暗黑的天色掩下自己的面色。
湖风有些大,弘天宗主赶了几人入小屋,关了门找了位置坐着寒暄。
“傲雪真救了人?”
崔雪麻木:“随手丢了颗丹药。”
颜淳坚持:“可师尊还耗费了灵力。”
崔雪:“……”
左煜为几人沏了茶,随后站在了崔雪对面,那把椅子后边,和颜淳一样没有落座。
弘天宗主捯饬了申离许久,这老东西才掏了袖子拿出一瓶药丸。
因为关了屋子,那股混着山药的薄弱血气渐渐的浓郁起来。
崔雪扶额:“几次三番赶你们走你们都闻而不动,说吧,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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