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师兄,小心

    与众师弟师妹略作叙谈后,君度寒一行人不再多留,前往玄霄峰拜见掌门。

    玄宗门的主殿位于十二峰最高处,十二峰呈现众星拱月之地势,环抱主峰玄霄峰。

    峰上常年云雾缭绕,好似仙人居处。

    原本像陌桑这样只有炼气三层修为的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入玄霄峰,不过他乃广灵子尊驾的亲传弟子,整个玄宗门,除了掌门苍霄真人的弟子,再没有哪一位弟子地位能比他高。

    文知心虽和陌桑一样同为广灵子的徒弟,但文知心乃是外门弟子,真要论起来,地位是远不如陌桑这位亲传弟子。

    陌桑拿着广灵子给的玉牌,轻轻松松进了玄霄峰的大殿。

    此刻大殿上,站满了长发峨冠,挺拔出尘的修真道人。由上等金晶石打造的巍峨宝殿内只有一个座位,坐着整个玄天大陆上唯一一个达到分神期修为,而且是分神期后期修为的修真者——玄宗门掌门,苍霄真人。

    一张严肃的面孔,双眼炯炯有神,与一头白发相反的,是他饱满充沛的精神,手拿拂尘,好一副不威自怒的模样。

    “参见掌门真人。”

    站在两排的门人齐声行礼。

    苍霄真人颔首,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立身而上,一身明黄色衣袍的俊美男子身上。

    “度寒,此次前往云莱秘境,可有什么收获。”

    陌桑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掌门在问话,因为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中央,那个龙姿凤表,温尔出尘的男子身上,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陌桑来迟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他,那就是陌桑的师尊,广灵子尊驾。

    陌桑随意往后排一站,便听见一道怒气腾腾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姗姗来迟,该当何罪!”

    这是秘术传音,只有陌桑听得见。

    陌桑懒洋洋回道:“师尊恕罪,徒儿在试炼之地不慎受伤,调息多时,这才耽搁了时辰。”

    听到陌桑受伤,广灵子也顾不得问罪,交代他等会来找自己拿些灵药。

    殿上,君度寒已经把前去灵云秘境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苍霄真人频频颔首,尽管面色严穆如故,从他温和下来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对这位玄宗门首徒的满意。

    说到最后,君度寒沉吟片刻,道:“师尊,有一事弟子不敢欺瞒,”

    “何事?”

    “弟子在云莱秘境发现一颗不同寻常的珠子 。”

    不等苍霄真人发话,他便主动从纳戒中拿出一只紫檀木盒,旁人看来便像是他从空气中变出一样。等到苍霄真人说“打开”的时候,他这才打开盒子。

    煞时,黑紫色的光芒冲破大殿,浓重的魔气从中飘逸出来。

    殿上众人脸色一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好,这是魔珠!”

    修为弱的小辈受到魔气影响,顿时心境不稳,魔气在体内流窜,一时陷危。

    苍霄真人沉声一喝,手中拂尘凌厉一扫,白光荡清魔气。

    “多谢掌门”

    后排的小辈们无不闭目调息,稳固心境。

    唯有陌桑半点不受影响,甚至因为那股魔气,修为增加不少,他兴奋而又贪婪地看着君度寒手里的珠子。

    暗色的光芒消散之后,只见一颗拳头大小的黑紫色宝珠静静躺在木盒内。

    君度寒保持双手捧着紫檀木的姿势,双膝跪地,背脊挺拔,沉声道:“都是弟子的错,若非弟子将邪魔妖物带回师门,亦不会致使师弟师妹险遭魔物侵袭,请师尊降罪。”

    听到这里,与君度寒同来的其余四人一起站了出来,跪在他身后。

    “将此物带回师门是我们一起决定的,掌门尊驾要罚,不能只罚大师兄一个人。”

    苍霄真人拂尘一扫,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不知者无罪,此事并不怪你们,你们起来吧。”

    “多谢师尊。”

    “多谢掌门尊驾。”

    那四人站了回去。

    苍霄真人再度道:“此等魔物继续流落在外,若入邪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度寒,你此次带回此物,乃是功,非是过。”

    “是”

    陌桑在下面听着,忍不住捂住肚子,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个苍霄老头果然就像天机书上写得那样,心偏到没边了,差点害得宗门师弟师妹走火入魔的事,都能被他掰扯成功德一件,哈哈。

    “不过.........云莱秘境内怎么会出现魔珠?”

    “就是,自从魔尊被封印后,大陆上的魔物消失,已经很久不见踪迹了。”

    殿上的人窃窃私语,讨论不休,为这一颗突然出现的魔珠感到奇怪。

    苍霄真人面色格外的沉,那张严肃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忧心忡忡,沉吟半响后,道:“度寒,你将魔珠呈上来,魔物重现大陆乃是大事,在没有其他消息前,此物暂由玄宗门保管,众人不可走漏消息。”

    “是”

    众人齐声道。

    说完这些事后,这次殿议就要结束了,一道华袍人影在苍霄真人说出“众人各自退下”之前,率先站了出来。

    “广灵子师弟,有何事?”

    广灵子和苍霄真人一样,鹤发,面容严刻,只是没有苍霄真人那样沉重稳定。众所周知,广灵子尊驾有着和清雅称号不符合的暴脾气。

    “师兄,你忘了试验之地的奖赏。”

    广灵子急哄哄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反应过来,此次领队去试验之地的是广灵子的徒弟文知心,难怪广灵子尊驾这么火急火燎的拦下掌门尊驾,原来是要替自己的徒弟讨要奖赏。

    在场众人无不羡煞文知心,哀叹自己怎么就没摊上广灵子这么好的师尊,虽然脾气暴了点,对徒弟可是真好啊。

    被众人羡慕的文知心却咬紧了自己娇嫩的唇。

    原本试验之地第一名的奖赏本不该由玄宗门掌门来给,不过广灵子开了这个口,苍霄真人自然没有拂他面子的道理,开口道:“我这里有洛心丹,紫毓虹剑,《太初宸元心法》。三者选一,便作为本次试验之地头名的奖赏吧。”

    此言一出,殿下惊叹声此起彼伏,就连广灵子也眉开眼笑,笑眯眯得看着自己的师兄,一副“师兄,你真给面子”的模样。

    洛心丹,上等灵药,可助修真者清心净气,疏通经脉。

    紫毓虹剑,上等灵剑,一剑可劈泰山。

    其中更了不得的是《太初宸元心法》,玄宗门弟子修得入门级心法叫《乾坤清阳心法》,唯有大师兄君度寒修的乃是本门至高心法《太初宸元心法》,因为他是掌门尊驾唯一的徒弟,而掌门尊驾的心法便是《太初宸元心法》。

    若是选《太初宸元心法》,岂不是相当于间接成为掌门尊驾的徒弟。

    众人看向文知心的目光中都含了几分嫉妒。

    文知心有苦说不出,咬死了自己的樱唇。

    苍霄真人威严的目光落在文知心身上,“知心小徒,你想选哪一样。”

    广灵子急哄哄道:“师兄,这次试验之地的第一名不是知心。”继而用得意的语气道:“是师弟我的另一个徒弟。”

    众人一愣。

    不是文知心?

    广灵子尊驾的另一个徒弟.......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来到一个穿着淡蓝色校服的男子身上,那俊逸的男子嘴角一抽,“你们看我干什么,师尊又不是只有我和文知心两个徒弟。

    除了二师兄御无流,广灵子尊驾的徒弟,那便只有........

    像是为了应证众人心中猜想一般,大殿后排响起一道低低的笑声,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眉目灿烂的少年走了出来。

    “居然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怎么可能超过拥有筑基修为的文师姐!”

    “他居然穿着出窍期的校服!。”

    ........

    按照玄宗门的规定,宗门弟子的校服根据修为而定,炼气为白色,筑基为米黄色,辟谷为青色,金丹为淡蓝色,元婴为明黄色,出窍是深紫色.........

    现在陌桑只有炼气的修为,却穿着出窍期才能穿的深紫色校服,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再加上他耻辱的身世,更是让殿上大部分人对他投去厌恶和鄙夷的目光。

    陌桑仿佛未查,唇边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走到殿中。

    少年精致灿烂的眉眼,再加上那一身艳丽的紫衣,成为一种张扬而又惊心的美。殿上众人即便对他心存偏见,也架不住不少女修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样 ,我这位小师弟够有个性吧。”

    御无流用秘术传音,给立身殿中的君度寒送去一句打趣的话。

    君度寒知道,御无流打趣的是之前陌桑前来挑衅自己的事。

    他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听见身后响起来的细微脚步声,君度寒眉稍微动,他对陌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总是喜欢找他麻烦的少年身上。

    身后的人在距离君度寒半丈左右的时候停下,懒洋洋道:“弟子陌桑拜见掌门尊驾。”

    “没大没小,还不跪下给掌门请安。”

    广灵子在一旁呵斥。

    “无妨 。”

    苍霄真人目光直逼陌桑,陌桑不躲不避,直迎一位拥有化神期修为大拿的目光威压,只抗了片刻,他嘴角便流出血来,唇边的笑意再也挂不住。

    “师兄.......”

    广灵子面露急色,但也知道这是因为陌桑公然挑衅宗门门规,才会被苍霄真人这样教训。广灵子在一旁干着急。

    其余人幸灾乐祸,巴不得掌门好好教训一顿这个孽种。

    就在陌桑快要扛不住了的时候,一道沉稳温尔的声音响起。

    “师尊,陌桑师弟生性率直,并非有意无视门规,还望师尊手下留情。度寒定尽师兄之责,好好教导陌桑师弟。”

    苍霄真人叹了口气,“度寒,你总是心太软。”

    话虽如此,陌桑身上的威压却是收回去了。

    广灵子松了口气。

    陌桑秀眉一挑,对于君度寒出来求情并不是很吃惊,毕竟前期的君度寒,关爱师弟师妹的程度,堪比圣父。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主才........

    陌桑脸上饶有兴味。

    威严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陌桑小徒,你想要哪一样作为奖赏。”

    “哪一样么。”

    陌桑仿佛在认真思考。

    脸上却挂着懒散而又戏谑的笑意。

    “不如把这一样东西给我吧。”

    陌桑随手一指。

    众人惊呼。

    他手指的地方,正是刚刚君度寒交上去的魔珠。

    苍霄真人脸色一沉,广灵子尊驾想要说什么被他用拂尘截住,威严而又深沉的目光看着下方懒洋洋的人。

    “你为什么想要这颗魔珠。”

    魔物对修真之人有害无益,除非是踏入魔修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那个艳丽的少年。

    君度寒在其中隐隐担忧,他感受到了师尊的杀意.........

    陌桑“呵”地一笑,用轻松的语气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这样欠揍的话让所有人都狠狠瞪了他一眼。

    “弟子只想要一张寰天困龙符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寰天困龙符箓乃是由苍霄真人所创的上等灵符,虽然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但比起能够突破境界的洛心丹,能够一剑劈泰山的紫毓虹剑,特别是本门至高心法《太初宸元心法》。只能够在战斗中发挥辅助作用的寰天困龙符箓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众人心中疑惑的同时更时,松了口气。

    真要被陌桑拿到《太初宸元心法》心法,岂不是要叫他们嫉妒死。

    陌桑站在殿中,像是没有听见两旁窃窃私语,说他“不识货”的声音似的,始终笑得闲适悠暇。

    能够帮助修真者清心净气,突破境界的洛心丹,对他一只鬼来说却是穿肠□□。那柄紫毓虹剑虽是上等灵器,也在他手里却还不如在一个正道入门级别的修真者手里,倒是那本《太初宸元心法》,还有些用。

    可惜,就算他想要,苍霄老头也不会给他。

    根据天机书上记载,苍霄真人对于他这个带着污点出身的弟子意见很大,如果不是广灵子执意要收原主为徒,留他在玄宗门,苍霄真人早就把他这个代表着玄宗门耻辱的人给赶出去了。

    对于陌桑三者都不要,只要一张附录的行为,苍霄真人也有些意外。

    指尖金光一闪,便有两张符箓飘向陌桑。

    “另一张,乃是对你不贪心的奖赏。”

    是给你台阶下的奖赏吧。

    陌桑在心里吐槽,笑吟吟得收下两张上等符箓。

    殿议结束,苍霄真人叫住君度寒,让他去玉女峰,探望碧霞尊驾。

    陌桑在出大殿前,薄唇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君度寒。

    君度寒在玄宗门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地位,除却他是苍霄真人的唯一徒弟之外,他还有一个牛逼哄哄的身份。

    那就是玄宗门三位尊驾之一的,碧霞尊驾的儿子。

    两百多年前,碧霞尊驾突然从外面抱回来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娃娃,虽然碧霞尊驾从没有说这个小娃娃是自己所生,但从碧霞尊驾对小娃娃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散发出来的母爱来看,他就是碧霞尊驾的儿子无疑。

    更可况,当时碧霞尊驾确实有一位道侣,只是她的道侣丧生在那场诛魔大战中。别人以为碧霞尊驾是羞于成为自己未婚有子(碧霞和她的道侣没成亲),所以才不肯承认君度寒是她儿子。

    不过,这已经是玄宗门人尽皆知的秘密。

    君度寒出大殿时,被一道悦耳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身后却没有人。

    “师兄,我在这里。”

    君度寒抬头,大殿屋檐的琉璃瓦上站着一个紫衣少年。那少年迎风而立,紫色衣袍飒飒而动,眉目精致仿佛夏花灿烂,身后苍穹成为他绽放光彩的背景。

    “师兄,你可要接住我啊。”

    说完,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陌桑原本得意的表情,在看见那拢明黄衣袍一动不动之后,脸黑了下来。

    距离脸着地还有一米,君度寒始终在一旁淡然地站着,丝毫没有伸手去接他的意思,明黄衣袍纤不染尘。

    陌桑只好捏了个诀,自己站稳在地面。

    “师兄,你真是无情。”

    君度寒微微一笑,只说:“师弟,有何要事?”

    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人感受咫尺天涯的距离。

    陌桑笑了。

    这就是玄宗门的大师兄。

    他会用自己的灵识保护师弟师妹们,会挺身而出,护下惹怒掌门的顽皮弟子。

    却不会与他人举止过密。

    强大,温尔,又与外界保持着疏离。

    这就是让原主因爱生恨的大师兄。

    因他的温柔而生爱,因他的疏离而生恨。

    陌桑哈哈大笑,若有第二人看见他这副毫无形象可言的夸张大笑,必定要露出厌恶的表情。

    君度寒却始终保持着翩翩的风度,俊美的脸庞温尔如故,看他与他其他师门弟子别无分别。

    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鄙夷或者嫌恶。

    陌桑笑够了之后,直起身体,突然正色,对君度寒尖酸刻薄道:“君度寒,你还真是个伪君子,只会用假惺惺的一套来收买人心。”

    君度寒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个少年就是这样对他的,无论他释出什么样的好意,都被他用尖酸刻薄的话回敬。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却忽地笑了,像是恶作剧一般,狡黠道:“你一定以为我会这样说,对吧。”

    君度寒微怔。

    片刻后,莞尔一笑:“原来师弟是与我玩笑。”

    他本就有一副温润悦耳的好嗓音,如今带了一分笑意,听来更觉温柔尔雅,撩人心弦。

    陌桑将手指放在唇边,刻意压低了嗓子轻轻“嘘”了一声,一双潋滟艳眸似笑非笑得看着眼前明黄衣袍,出尘不染俗的俊美男人。

    “师兄,小心啊,太温柔的人容易招惹变态。”

    君度寒欲追问,那紫衣艳美的少年却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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