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黑发少女犹疑地呼唤了一声,那声音调颤抖分明,就像是深怕失去什么的恐惧。
彷佛羽化完成的『永恒之王』,她缓缓地漂浮于湖面之上,周围的浪花彷佛欢呼似的骚动。
不同于先前的砂金色发丝,头上冠以白金色的王冠。闪烁赤红光芒的湖绿双眸镶于英风盎然的脸孔之中,完美的比例像是精雕细琢过的人偶。金银交织的全身贴合铠甲犹如女武神般的庄严,后背飘扬着似水晶般透明的薄翼披风,彷佛天使的翅膀。
她一手握着传说的湖中圣剑,另一手则持有星之圣枪,行走于水面上──此乃湖中仙女赐予的祝福。
与先前所见的亚瑟王们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气势上却有种非人的灵气与压迫感。
「福尔摩斯先生…你先前说,格蕾是『肉|体』,由圣杯制造出的倒影为亚瑟王的『精神』,那么──『灵魂』呢?难道是进行英灵召唤出其中一名亚瑟王吗?」玛修感到非常不安的提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若是这个特异点本身就存在真正的亚瑟王的话,又何必使用圣杯制造那些倒影般的亚瑟王呢?」这也是福尔摩斯感到不解之处。但是,若是在格蕾吸收那些精神体之后,有人将英灵亚瑟王召唤出了呢?
──这个复活仪式的确有成立的可能。
周遭的环境正在产生变化。
彷佛在迎接新世界之王的诞生,天象出现了日全蚀,地表上刮起不寻常的季风,让附近的动物鸟兽纷纷走避,寻找安全的栖身之所。
「看来蜕变得相当成功啊,Lady。不,现在或许该换个称呼了?」茨比亚瞇起双眸,似乎有些醉心眼前王者的新形象。
「多亏你的协助,茨比亚。」『永恒之王』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将意念直接输入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简直就像是神灵似的梦幻存在。
这个流传几千年的传说,终于在今日得以实现,成为了现实。
「宣告──来自加勒底的魔术师,尔等要与我为敌吗?」站在水面上的少女王者,有着难以忽视的威压。「人理史早已烧却,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徒劳无功。」
「你这是什么意思…?」惊觉对方的话似乎包含已被透视的事实,澪忍不住想明白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就算摘除特异点,使其恢复,你们的世界也已经是空白一片。」那看似虚无却又望向远方的湖绿眸子映出十字形的星芒。「听懂我说的话吗?终末早已完成,现在的你们不过是做垂死前的挣扎。」
「千里眼…?」罗曼忍不住低喃一声,或许这位『永恒之王』,也能够看到遥远的未来。
「然而,我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只要加入我,这个世界将得以延续下去。」
这番话勾起了加勒底一方所有人的兴趣,先不论她所说的未来是否为真,对于少女王者如何达到这个目标的手法感到相当好奇。
「『永恒之王』唷,妳的方法是什么呢?既然人理已经烧却,妳又将如何把这个结果扭转?」黑发少女小心翼翼的提问。
接着,神圣的王者开始娓娓道来──关于这颗星球的重生计划。
这个特异点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拔除量子记录固定带的锚点,成为新的历史,将编篡事象覆盖,成长为新的世界。
量子记录固定带(Quantum Time Lock)──在魔术世界被称为「人理定础」。这个世界机制里,隔一段时间会在历史上设置一个锚点。
被锚点钉住的年代,其关键历史会被固定化。即使有来自过去或未来的干涉企图改变某段关键历史,也会被修正力介入,最终白费功夫。
毕竟被量子记录固定带拘束住的那段时空里,时间旅行者能改变的只有部分过程,结果无法改变。
像是,以往的不列颠。
只要『亡国』这个结果成为记录固定带的话,即使能透过时间旅行,成功制造一个美好繁荣、战争平定、人民都过得幸福生活的盛世,然而只要历史推进到了固定带作用的时间点,就会变成『即使如此,不列颠还是毁灭了』的结果。
数名骑士或人民的人生或许可以被改变,因为那是过程的一部分细节而已。
但,整个大局的走向是无法被扭转的。
让原本可能被剪定的世界取代了原有编篡事象的泛人类史,就能够让已经被烧却成一片空白的世界延续下去。
编篡事象──数值偏差在容许范围内的世界线,俗称的泛人类史。
相反的,偏离甚大的世界线就被称为「剪定事象」,会被放弃观测并将之删除的世界。
「──等等!你要从这个时代的历史开始…转变成『异闻带』(Lostblet)吗?」罗曼瞪大了双眼。
异闻带。
由剪定事象发展起来的,原本预定会被删除的世界。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谓的不好的路线。
而是对于仍然在发展的宇宙而言,有没有价值继续投入热量的评测结果。
「是的。虽然执行的难度很高,但是我已经得到了媲美『神』之力,就能够办到这件事。」根据加勒底的观测,这位『永恒之王』的灵基,已经超越Servant的器量,拥有神灵级的压倒性力量。
她的确所言不假,现在的『永恒之王』,的确拥有改变历史的惊人力量。
「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将取得『未来』──我将会让神代延续下去,往后数千年后的魔术师们,将不再因为大源(Mana)耗竭,而追求『 』(根源)为此耗费心力。」
现代魔术师们研究许多术式,甚至创立圣杯战争,其本质都是为了能够到达『 』(根源)的尽头。
神代的魔术师由于使役的魔力是由神明与大源(Mana)所赋予的,所以对现代魔术师而言,他们所行使的魔术是魔法等级,是现代人根本难以想象的。
随着神代的结束,充满于外界的生命力,亦为星球的生命力、大气的生命力(大源)也为之衰退。越是趋近现代的魔术师,行使魔术的神秘随着广为人知的神秘逐渐流失,能够行使的魔术威力也随着时间降低。
但,若是把最根本的问题就解决了呢?
「──────」达文西深吸了一口气。这话要是被时钟塔那帮魔术协会听见,肯定马上举双手双脚同意。那么,也难怪同为魔术协会的阿特拉斯院会愿意协助了。
这等于是完成了现代魔术师长久以来的宿愿。
「非常美好的前提。不过──院长先生,我这里有个问题想问你。」福尔摩斯在这些说服的话语中,刨出一丝可疑的味道。「最初,不正是你计算出这个世界的终末,所以才让阿特拉斯院的魔术师们发明一堆毁天灭地的礼装,企图改变世界的命运吗?难道,那位『永恒之王』的计划真能成功吗?」
罕见的,茨比亚陷入了沉默。
「是默认了、还是不想回答呢?或者…『无法回答』呢?」福尔摩斯很快地观察出这些可能性。「阿特拉斯院的魔术师都擅长计算,尤其身为院长的你甚至能够计算出泛人类史的终结。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茨比亚无法计算那样的未来。
为何无法得知结果的茨比亚,却仍然选择协助永恒之王的仪式?
「成为异闻带(Lostbelt)的话,往后的历史将从公元六世纪开始改写,世界变动之后──那些历史上存在过的事迹或者人物,将会消失、或者变成另一个人。」
也就是说,几千年后,无人得知存在于现在的每一个人,是否也能存在这经过历史大变动的异闻带世界之中。
所有的历史都会被改变,一切重生的时代,也就没有现在的他们存在。
茨比亚也被包含在这一变动之中,所以他无法计算结果。
「院长,你这样做是在赌那未知的成功率吗?」大侦探将男人埋藏的心思毫不犹豫的大力挖开,并大喇喇的落下评断。
「并非未知,这样的成功率也是能够被计算出来的,名侦探唷。」茨比亚耸耸肩,并不讶异这样的走向。不如说,他早算出这种脚本的发展。
「哦?各50%这种机率吗?那样的话,的确不需要特地去算呢。」虽然大侦探是在开玩笑,但是现场的人都觉得他是在挑衅吧。
「我只是对自己制造之物有自信罢了。而使用了这份契约书的主人,我认为能够办到。」
话已至此,阿特拉斯院院长的立场已经相当清晰明了。
而总算听懂他们之间对谈的雨音澪,以人类的视角,对眼前俯瞰众生的『王』做出平凡又渺小的质疑。
「『永恒之王』啊,妳这样做,与人理烧却一事有何不同?」
黑发少女琉璃蓝的水瞳中,映照出金发的骑士王哀叹的面容。
那是对于眼前渺小的人类,所作最低限度的──认为『愚蠢』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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