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霍地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泡面头正捂着脸跳脚。
地上躺着本书,摊开的扉页上印着高二英语几个大字。
旁边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人名。
他眯眼瞧了瞧。
——姜阮。
江濯瞳孔一阵收缩,下意识就往前看去。
不远处,姜阮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
她穿着校服,面容素净,夕阳在她身下拖长了影子。
不知怎的,他看着她,忽然就感觉心跳声遽然放大,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扑通,扑通。
小巷,树叶的摇晃,人声,一切都变成了背景。
他只看到她一步步朝他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心上。
泡面头也看到了姜阮,他看看地上的书,还有些搞不懂状况。
“你们认识?”他问江濯。
江濯反应过来,忙摇头。
就算他再不待见姜阮,也不会把她拖到这件事里。
就这么会儿功夫,姜阮已经走过来。
所有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却似无所觉,只是低头将地上的书本拾起来。
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似的。
她若无其事地拉下书包,把书放进去。
泡面头忍不住了,“我说妹子你啥意思啊?”
姜阮这才抬头,看过来,“你妈没教过你,拿人家的手软吗?”
江濯简直想为这位女英雄鼓掌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顿了顿神,没好气地冲她嚷道,“你谁啊,没看见我们正谈正事呢,赶紧该哪儿玩玩去。”
闻言,姜阮转过脸来,笑道,“什么正事?群殴你吗?”
江濯:“……”
不是,我明明是为了你好吧。
江濯憋了口气,“你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打你,赶紧滚。”
“就你?”
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小鸡仔。
“……”
这样可就不愉快了啊。
江濯一脚踹倒面前的自行车,“怎么好说歹说你就不听呢!非逼我动手是不是!”
泡面头正站旁边看着,不妨哐当一声被自行车砸个正着。
“我.操……你活腻了是不是。”
他揉着腰站起来,伸手就要扯江濯的衣领。
半途,一双胳膊猛地伸到他眼前,勾住他双臂。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把他身子往下一拽,膝盖上提顶到他大腿根。
只听嗵的一声,下.体仿佛要炸开来。
泡面头疼得面部扭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濯愣愣看着弓腰捂着裆部一脸痛不欲生的泡面头,又抬头看姜阮,却见她面色如常,一点波动都没有。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我.操,断子绝孙腿啊这是。
察觉到他的视线,姜阮回头,“还愣什么,车子扶起来,该走了。”
话刚说完,忽又想起一事,“哦,差点忘了。”
她两步走到泡面头旁边,弯下身子,问,“钱呢。”
泡面头没说话。
她抬脚踢他小腿,“问你话呢。”
泡面头吃痛嘶嘶两声。
眼见她又要踢过来,连忙求饶,“别踢了,我这就拿,这就拿。”
他边掏钱边在心里骂臭.婊.子,一会儿又骂旁边看戏的那群傻子,都这时候了,都不知道过来帮忙。
姜阮拿了钱,直接递给江濯,“赶紧收着。”
这时候,蹲在墙边看傻的几人终于反应过来,相互对视一眼,一窝蜂围过来。
“事儿还没完呢,就想走”一个剪着飞机头的吐掉嘴里的烟,“小妞挺横的嘛,连我们钱哥都敢打。”他扭头看同伴,“你们说是不是欠收拾?”
“可不是,都说骚.娘.们可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我们就给她治得服服帖帖……”
……
眼见这群人渣越说越下流,甚至还有人想动手摸姜阮一把。
江濯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到头上。
操,老子今天就是拼死都要宰了这帮混账玩意儿。
只是还没等他冲过去,忽然就听见耳边咔嚓咔嚓几声,似乎有人在拍照。
他转头,见姜阮慢悠悠扬了扬手机,“你们的脸我都拍下来存到邮箱了,如果你们今天敢动我们一根毫毛……”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那几个混混全都被镇住,相互看着,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阮等了几秒,见没有动静,转头对江濯道,“走吧。”
江濯缓缓舒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忿,但也知道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
两人并肩走着,眼见就要出了巷子,后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知何时,泡面头竟是缓了过来,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姜阮的头发往后拖,“臭.婊.子……”
然后一个耳刮子扇过来。
姜阮措不及防吃了一巴掌,那男生手劲不小,她脑子嗡了一声,有片刻空白。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扬着书包肩带就朝他脸上抡过去。
江濯也反应过来,那耳光打得响亮,啪的一声,跟扇在他脸上似的。
他眼睛一红,扛了自行车就要砸过去。
“让开。”他大喊一声。
姜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见一辆自行车飞过来,哐当一声砸在泡面头身上。
泡面头的脸直接被刮出一道红口子,鲜血汩汩往下流。
江濯还觉得不解气,还要冲上去揍他。
半途却被姜阮抓住胳膊,“走了。”
他不听,还要冲。
姜阮连忙凑到他耳边说,“你冷静点。”
她凑得很近,似乎是太急切,根本就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暧昧。
他只要略偏一下头,就能蹭到她的嘴唇。
江濯脸有些发红,忽然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就愣愣地站着。
余光瞥见那群混混快要围上来,姜阮也没了耐心,直接抓住江濯的手就往巷子外跑。
两人直跑了十来分钟,跑到人声喧闹的马路边才停下来。
姜阮放开他的手,扶着膝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
江濯粗着嗓子问,风灌进喉咙,又在肺里乱窜,并不好受。
姜阮摇头。
又过了半分钟,她觉得差不多缓过来了,直起身子,问,“你呢?”
“没事。”
姜阮点点头,把坠下的双肩包往上提了提,“嗯,我走了。”
前面刚好是绿灯,她快走几步赶过去,走上人行道。
“哎……”江濯想叫她,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混入人流,穿过马路。
就要消失不见时,他心里一紧,拔腿追了上去。
“姜阮。”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姜阮顿了脚步,回过头来。
江濯喘着粗气,头发被风刮得飞起,像“七龙珠”里头的悟空。
她歪了头,用眼神询问他。
“我……”江濯挠了挠头,方才想好的话又瞬间没了影,好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姜阮顿了片刻,然后嘴角上扬,“不客气。”
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她吸了口气,很快又收住。
“你没事吧?”
江濯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脸,这才发现她右脸颊红通通一片,似乎还有点肿。
心口忽然像被人揪住,有点闷。
“没事。”姜阮摇了摇头。
以前学散打的时候,比这伤得重多了,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江濯却觉得她是在逞强,心疼得不得了,直接拉住她的手臂,“走,我们去买药。”
姜阮无奈,“真的没事。”
“你是因为我受的伤。”
见他一脸誓不罢休的样子,姜阮也不想多纠缠,点头。
前头不远就有一家药店,到了门口,姜阮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江濯以为她是不想让人看见脸上的伤,说一句“我很快出来”就跑进了店里。
他生怕她等得急,一路都急匆匆地催着店员,结果等他拿着大包的又是口服又是喷涂的药出来,门口却是没了人影。
他站在原地傻等了半个小时,最后终于意识到她是真走了,耷拉下肩膀。
当晚,江濯破天荒地失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一会儿跳过姜阮从巷口向他走来时的样子,一会儿又跳过她说“不客气”的笑,一会儿又出现泡面头抓住她头发,啪的甩了她一巴掌……
操,那个王八蛋,他还没舍得碰一下的人,他怎么敢……
江濯咬牙,甚至在梦里都还一直追着泡面头打。
姜阮晚上睡得也不踏实,因为江濯那事,她到咖啡店的时候,已经七点,跟程邱白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
程邱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去店里问她母亲。
她手机关了静音,直到在咖啡店里见着眼睛红肿的梁明珠时,才看到那二十几个的未接来电。
自打她爸死后,梁明珠就有了这个毛病,如果一时找不到人,她就会不停打电话,越是没人接,就越是心急。
姜阮往常很注意,如果晚回家或出了什么状况,就会给梁明珠率先发个信息。这回事出突然,她竟忘了。
程邱白不明就里,见她没事,又察觉氛围不对,和她交换过电话号码就离开,说第二天老时间再见。
梁明珠情绪不大稳定,干脆跟店里告了假回家,姜阮深知是自己的错,哄了她大半夜又写了保证书才把她安抚好。
等筋疲力尽躺到床上时,已快十一点,窗外黑沉沉一片,只有床头的小灯散着晕黄的光,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相片,姜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拿在眼前,手指点着父亲的脸,半是埋怨道,“老姜,你真是太不厚道了。不过,我今天帮同学打跑了坏蛋,是不是特别棒?”
照片里,姜路远无知无觉地笑着。
她轻轻叹口气,将相片小心反扣在枕边,伸手关掉台灯。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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