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们的前呼后拥下，江濯慢悠悠地走进前门。
姜阮就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他一眼就看到了。见她手里摊着本书，闷头看着，心里嗤笑一声，考60多分的人，大课间的在这儿看书，装什么呢。
他撇了撇嘴。
孙二伟屁颠颠地凑过去，“濯哥，相中哪个位置没？”
周光煦是个惯会看眼色的，见江濯盯着一处看，会意地走到梁雪莹后头，对坐在那儿的男生说道，“喂，同学，让个位置呗。”
江濯没说话。
周光煦一见他这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位置既能把小仙女儿的动静摸得一清二楚，又令人看不出端倪，实在是好。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们哥几个儿亲自请你吗？”
孙付文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正好好学习呢，天上忽然掉下一口锅来，砸得他头晕眼花，“那……那我……坐哪儿？”
孙二伟踢了踢讲台，“这儿啊，神位子，正适合你这种学习好的。”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一拍脑袋，拽了吧唧地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差点忘了，现在动土都兴给补偿的，喏，动土费拿着。”
周光煦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我说孙二伟，你咋说话呢，什么动土费啊，明明是搬迁补偿款。”他想了想又从兜里摸出个钞票，塞男生手里，“兄弟帮个忙……”
孙付文面色通红地站着，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只能扶一扶眼镜，低头收拾桌子。
忽然就听斜前方砰的一下。
“吵死了……”
只见姜阮合了书，站起身来。
椅子腿上的铁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尖响。
本就安静的教室仿佛陷入死寂。
梁雪莹陷在事故中心，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缩着肩膀，极力想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啊……
姜阮冷冷地扫视一圈，目光定在胳膊搭着孙付文肩膀的孙伟身上，“你妈没教你吗，请人帮忙先说请，人家不愿就安静地滚。还动土费，”她冷笑道，“要不要我打你一顿，然后再扔给你几张精神损失费？”
孙伟：……
孙伟噌地一下收回手来，他觉得自己特委屈，明明大家都是共犯，怎么小仙女儿就瞪着他一个人呢。
他默默看向江濯，用眼神求救。
江濯一直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闻言，他眉毛都没动一下，懒散地走到孙付文旁边，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同学，你自己搬还是我帮你搬？”
孙付文夹在中间，感觉头皮都要快炸开，他攥了攥手心，最后低声说道，“我自己搬。”
江濯原本也没想欺负人，只是打他进班来，姜阮就坐那儿动都不动，跟没看见他似的，他心里憋得慌，总想闹出点动静来。
可任凭周大煦跟孙二伟声多大，那人头都不抬，他正想着算了，不闹了，谁想下一秒，她就动了。
那一刻，他激动得都想跳起来了，心想，这会儿可该轮到他上场了。
这不，一句话的工夫，他就打脸成功了。
江濯微微抬着下巴，看向姜阮的眼睛满是嘲讽，“姜同学，你妈没教你吗，别人的事不要乱插嘴。要不然……”
他话没说完，但听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要不然，出力不讨好，惹了一身腥。
孙付文在心里自动补全了话，他闷不做声地收拾着课桌，觉得自己没出息透了。但他实在是怕，出气一时爽，要进火葬场。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做人最主要的就是认清自己。
可还是内疚，忍不住偷偷去看姜阮。
姜阮脸上却没什么大波动，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江濯，“你很得意是不是？”
说完，也不等他做什么反应，直接扭头走了。
全班同学：diao.炸.了。
“……”
江濯捋了把头发，觉得自己要疯了。
明明是她吃瘪，怎么最后倒感觉自己成了万人唾弃的大反派。
他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回讲台，扛起了自己的书桌。
一众兄弟都以为他要发飙砸桌子，立马退了八丈远。
“濯哥，你冷静啊。”
孙付文也有点慌，三两下将书拨到桌兜里，“我这就搬过去。”
“搬什么？!”
江濯猛地回头，喝道，“你好好给我坐那儿。”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江濯扛着自己的书桌，径直走到后门倒数第一排的空位。
那里挨着垃圾桶，因此常年没人坐。
他前脚刚站定，立马就有人把垃圾桶等搬到了后排另一侧，甚至还有人夸张地用拖把一遍遍拖地，直到地板亮得都能反光了，才一闪身，叫道，“濯哥，请上座。”
见他坐下，哥几个还想再讲些机灵话哄他开心，江濯倒是不耐烦，“走走走，看见你们就烦。”
一眨眼功夫，就都没了影儿。
起初五班学生还摸不准这大少爷到底什么脾气，一个个安静如鸡，连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瞧了几眼，却发现他只是头枕着手臂，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发呆，不由都松懈，低声说起话来，又过了几分钟，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干脆就如常般提高了嗓门。
吵吵嗡嗡十来分钟，上课铃声悠悠响起来。
江濯直了直身子，看着右前方的空位，撇了撇嘴。
这都上课了，还不见回来，难怪考试考鸭蛋。
正想着，不知是谁忽然叫了声“起立”，全班学生都齐刷刷站起来，叫着“老师好”，他懒懒散散地起身，一见讲台上那老师，心里忍不住一乐。
英语老师包凡，人称“包青天”，脸黑心也黑，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不想听可以睡觉”“你不学可以，但别影响别人。”
然而一旦你趴到桌上，他就一个粉笔头砸过来，“***，你站起来，上课是让你来睡觉的吗，你妈辛辛苦苦赚钱就是让你来睡觉的吗。”
江濯之前待的六班也是包青天代课，对于这位的麻辣手段是深有了解，像姜阮这种迟到行为，绝对会先吃个粉笔头，然后罚抄一百遍单元单词表，再附加一顿“你对得起你妈辛辛苦苦赚钱”的灵魂拷问。
正这么想着，他旁边的窗户上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正是在他心里晃了八百遍的姜阮。
她不慌不忙地穿过教室旁的走廊，然后在前门站定，“报告。”
包青天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课，头也没抬，右手一挥。
一截白色的粉笔头飞过去。
姜阮侧了侧身子，那根白.粉笔撞到门上而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包青天听见动静，转身就吼，“我的课都敢迟到，你……”
来了来了。
江濯暗暗攥着拳头。
然而下一刻，他就见包青天神情顿了一顿，笑了起来，“啊，是姜阮啊，快进来快进来……刚刚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
江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没错，包青天脸上的表情的确是叫亲切的笑容。
他看得有些惊悚，忍不住去看众人的脸色。
却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又去看姜阮，只见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进了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包青天他这几天转性了？”
江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到兄弟群，发信息。
没几秒钟。
孙二伟：什么？转性！他做变性手术成人妖啦！！！
江濯：……
孙二伟：我操，这么劲爆，兄弟们快给我打掩护，我要去看一看。
周大煦：孙二伟你个sb,咱濯哥明明说的事转性好吧。
刘三辉：可不是，要变也是变成女人，嘿嘿嘿……
江濯：一群SB。
然而手还没放下来，脑袋上忽然被砸了一下。
一个粉笔头从他眼前掉下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
“说过多少遍上课不许玩手机，你对得起你妈辛辛苦苦赚钱送你上学吗”
——包青天式灵魂拷问。
江濯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我们家是我爸赚钱。”
“还顶嘴是吧。”包青天咆哮道，嗖一下从讲台上窜下来，手里的书一下一下敲着他桌子，痛心疾首道，“江濯，别以为你爸比别人多赚几个钱就了不起，那是你爸不是你。上回考试全校倒数第一，你怎么还好意思玩手机啊你，对得起你爸辛辛苦苦赚的钱吗。”
“我爸的钱不还是我的钱，而且他赚钱一点也不辛苦。”江濯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包青天声音又高了几分，脚下的地板似乎都震了几下。
江濯掏掏耳朵，离他远了一点。
包青天也知道他大概什么性子，懒得再多说，“后边站着去。”
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直接手伸他面前，“手机。”
江濯二话没说，交了手机。
包青天转身对全班学生说道，“我再重申一遍，要是谁以后再在我的课上玩手机，直接叫家长。”
下课铃响起，江濯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往座位上走。
后门口突然探出个脑袋来，“咦，这么早都搬过来了？”
却是班主任张文声。
“老师好。”
江濯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走。
站了一堂课，他只觉得腰都要断了。
张文声却笑着进来，胳膊搭到他肩膀上，“这么生分做什么，叫我小张老师就好。”
“哦。”
张文声又说，“你们班同学往常都怎么叫你，往后我也那么叫你行吗。”
江濯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确定？”
张文声向来以能与学生打成一片为己任，听他这么说，忙点点头。
“他们都叫我……”江濯拖长了音，“濯哥。”
张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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