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上赵大勇开的小奥拓，哼哧哼哧消失在晚高峰的车流中。
“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菜剩饭，你们晚上吃那个。”
回到家，王爱萍换上车间的女工服，准备去单位加夜班。
她和赵大勇都是春城平阳厂的车间工人，老国企的工资不算高，可自家闺女成绩又好，考上了春城一中，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名牌大学的大门。
他们只能趁平时多加点夜班，攒点钱替赵妍霏将来就业或者出国考虑。
王爱萍从屋里出来，就看见璟雯坐在客厅，拿着一本书在偷懒，生气道：“看什么书啊，你就是盯出个窟窿也学不会。赶紧把水池里的碗洗了去。”
祝璟雯这死丫头，脑子笨，反应也慢，一件事要反复说三四遍才能理解你的意思。
平时让她收拾个家，洗碗买菜倒是能听懂，还很熟练。王爱萍心里冷笑一声，这孩子也就是天生做保姆的命，也就赵大勇不信这个邪。
璟雯皱起眉头，眼前女人说话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粗鲁。
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吸收完生活常识，于是选择保持沉默，只用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王爱萍。
“要死了你，还不快去！”王爱萍被那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走上前要把璟雯揪起来。
璟雯闪身避开她的触碰，努力发出一句音节：“知道了。”
王爱萍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一向呆愣的璟雯反应这么灵敏，不过她很快归因在自己昨天晚上熬夜，有点眼花。
她警告性地瞪了璟雯一眼：“快去收拾家，完了给妹妹热饭，回来还是这么乱要你好看。”
说完就提着自己的布袋子，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
璟雯拉开冰箱的门，发现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袋，即使在低温状态下也散发出变质的异味。
超星712：主人，根据扫描结果，这里的食物病菌含量在98%以上。
“啪”一声，璟雯毫不留恋地合上了冰箱门。
这时候，里屋门锁响了一声，赵妍霏踩着拖鞋出来，指尖翻飞，和别人在用手机聊天。
想起王爱萍的叮嘱，璟雯问道：“你吃什么？”
赵妍霏头也没抬，拐进厕所前丢下一句：“我点了外卖，不用你管。”
唔，有够冷淡的，看来这对表姐妹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好在赵大勇在走之前偷偷给她塞了点零钱，璟雯从裤兜里翻出来，点了点，六十五块五。
“哎——你要去哪儿啊？”厕所传来赵妍霏的喊声。
璟雯揣着零钱，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小区是纺织厂分给员工的单位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邻里之间也都是老熟人的关系。
八月，树上的知了“吱吱”叫个不停，拉出的声调带着余韵，绕得人心浮气躁。
璟雯顺着斑驳的楼道下来，眯眼打量四周，楼下聚着几个老头，围着一个石板桌在下象棋，手里拿着蒲扇摇啊摇。
现在这个点外面除了老弱没什么人，刚下班的点，都在家里做饭炒菜。
璟雯的身体经过系统一番修补后，倒也没觉得多饿，于是她慢悠悠地四处闲逛，考察着未来几十年生活的周边环境。
走到小区门口，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跟了过来，吐出舌头，冲璟雯直摇尾巴。
身体的记忆被触发，璟雯脑中闪过原主喂食这条小狗的场景，原来她过去常常省下自己的饭菜，偷偷拿出来接济这条小狗。
璟雯唏嘘，觉得这样的圣母可不多见了，自己饿得都要昏过去，还有空接济这条瘦骨嶙峋的小狗。
好在赵大勇留的钱够用，璟雯犹豫了下，跑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两根王中王，撕开塑封扔给了小狗。
黄毛狗也不知道饿了几天，几下就吃完了香肠，吃饱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璟雯，欢脱地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干···嘛···？”璟雯慢腾腾地说。
“汪，汪！”汪星人没有凑上来，直接撒蹄子奔进了小区。
璟雯跟了上去，发现小狗停在一间破旧的平房不走了。
平房的玻璃很脏，从外面只能看见里面昏暗的灯光，上面还用红胶带粘出两个字：理发。
璟雯停住脚步，摸了摸原主乱糟糟梳不通的长发，决定进去收拾一下头发。
理发店的椅子上坐了两名中年妇女，见璟雯进来了，辨认了片刻，继续聊天。
“哎呀，这是老赵家那闺女吧？”
“哪儿啊，这是他姐家那个，学习可比不上老赵家闺女，性子也闷地要送技校的那个。”
认错人的那个大妈拉住璟雯，大大咧咧道：“你妹妹是不是今年考上春一了？”
璟雯皱眉，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
好在大妈也没留意，转头和另一个人议论道：“这学习不好啊，确实不如念个专科。老赵一家子也不容易，这样也省钱。”
“哎，就是——”
两人话还没说完，里屋一人掀开门帘，不耐烦地吼道：“嚷嚷什么呢？一天到晚嚼舌根不累啊，就你们话多！”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不帮你看着店，能有人来？”
“我可没求着你们过来。”这人顶着一头黄毛，声音却是沙哑低沉的女音，嘴里还叼着根烟。
她没搭理两名闲坐着的大妈，看向璟雯：“理发？”
“嗯。”
“剪头五块，带洗头十块。”
“唔，带洗头，剪短点吧。”
这种居民区的小理发店洗头，也不过是趴在一个水盆子前，拿浴头从兑好的温水桶里对着脑袋冲一冲。
璟雯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挤了两三次洗发膏才出了点沫。
洗完头，女人招呼璟雯坐下来，给璟雯罩上一层黑布，拿尖头梳挑起一缕头发，比划道：“这么长可以吗？”
“可以。”
“刘海呢？还要吗？”
璟雯想起自己头顶那两根长长的“鲶鱼须”，说道：“不要了。”
“行。”女人吸完手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起剪刀就开始动作起来。
十元钱的理发效率奇高，咔嚓几刀下去，璟雯乱蓬蓬的长发就变成了齐肩的长度。
最后女人解开璟雯身上罩着的黑布，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海绵，粗鲁地在璟雯脖子扫了几下，说道：“行了，你这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都结成块了。”
璟雯“嗯”了声，她也不知道原主多久没洗了，不止头发，身上也有些发痒。
璟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油腻的头发已经变得清爽干净，刘海别在了耳边，镜子里映出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女孩。
最重要的是，女孩眉眼中的怯懦自卑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淡然出尘，有股莫名的自信在其中。。
璟雯尝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心里舒服了点，总算有个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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