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怎么样？”裴炎从更衣室里面出来，淡淡问道：“会不会太正式了？”
裴舒正专心看着售货员给她展示的另一套西服，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
只见裴炎从更衣室里缓缓走出来，身上穿着暗灰色的三件套西装，面料挺括，剪裁服帖。他迈开长腿走过来的时候，浑身散发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轻易就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一旁的售货员忍不住感慨道：“先生，这套西服太适合您了，简直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这话并非是在恭维，但裴炎却以为她是出于职业习惯的赞赏，因而并不当真。他淡淡一笑，转过头来问裴舒，“怎么样，还行吗？”
“真好看，就这件了。”裴舒冲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赞赏，完了又把手上那件蓝灰色的西装递过去，说道：“再试试这套。”
裴炎眉头一蹙，疑惑道：“不是说我身上穿着的这件好看？”
裴舒连忙把他推回更衣室，说道：“你再试试这件嘛，我觉得这件也好看。”
裴炎站着不动，说：“有一件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试？”
他不肯走，裴舒自然推不动他，一跺脚，佯怒道：“哎呀，你就试穿给我看看嘛！”怒气不足，倒像是在撒娇。
一旁的售货员捂着嘴笑了起来，说道：“先生，您就听您女朋友的吧。”
这话一出，正在打闹的两人动作一僵，面面相觑，空气中有一丝尴尬在蔓延。
裴炎敛下眼眸，刚想开口解释，突然，一串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
是裴舒的手机来电。
空气又再次流转。裴炎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看见裴舒把手机拿起，那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映着“老公”二字，脸色猛地又沉了下来。
裴舒也有些发愣，上次程以南来电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把备注给改了，后来被电梯里的醉汉一打岔，转头就忘了这事。现在又瞧见这称呼，她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裴炎看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伤心，想了想，柔声劝道：“不想接就别接了。”
裴舒却是一笑，说：“我倒想听听他这次想说什么。”
“你……”裴炎面露犹豫，还想劝。
裴舒把他往更衣室方向推了推，说道：“你赶紧去试试这套衣服，我先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提着手机往店门外走去。
她走到商场一处空旷的角落，慢悠悠地把电话接起。
“喂。”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惊喜，也没有一丝意外，仅仅平静如水。
程以南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出口的瞬间便变了，“你……你在哪里？”
裴舒倚墙而立，腰板挺得直直的，整个人望过去就宛若一株柔韧的花枝。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平静说道：“你就不能懂点礼貌吗，每次上来就‘你你你’的，难道我没有名字？”
程以南明显愣住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反思过了还是为了敷衍她，低沉唤了一声：“裴舒……”
裴舒听了，发出一声轻笑，应道：“你有什么事？”
程以南顿了顿，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
裴舒不答，反而轻声笑道：“施小曼跟你联系过了吧？”
她好像早就知道程以南会给她打这通电话一样，她知道小曼跟自己说了什么吗？如果知道了，还能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吗？她大大咧咧地提起施小曼，那态度，就好像她一点不在意似的。
程以南兀自想着，心里有些堵，不自觉抿了抿嘴。
裴舒好整以暇问道：“她都怎么跟你说的？”
电话那头，程以南始终沉默着，没说话。他听了她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质问她的心思，转而说道：“你明晚空出时间来，妈让你回家吃顿饭。”
裴舒想都不想就拒绝道：“我不去。”
程以南眉头一皱，他还没习惯她的拒绝，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为什么不去？你又有什么事要忙？”之前没出席母亲的生日晚宴，他都没跟她计较了，这会儿她倒还在闹！
裴舒垂着脑袋，仔细欣赏着自己精致的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忙我也不去，怎么了，你让我去我就非得去？”
程以南低喝一声：“裴舒！”
“程以南，”裴舒淡淡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把程以南整得一愣。
紧接着，她从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程以南愕然，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裴舒耐着性子重复一遍，语气四平八稳：“我说，我们离婚吧。”
这次程以南是听清楚了，不是幻听，他并没有听错，裴舒说要跟他离婚。他一手死死捏着手机，太用力了以至于骨节微微泛白。他当然没注意到。
耳边，裴舒轻柔的声音传来，“我都跟施小曼谈好了，你和她不是真爱吗？那我就给你自由了，让你回到她身边，这就是你俩一直祈求的吧。”
“你……”程以南耳朵嗡嗡地鸣着，他突然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了。她俩谈好了？谈了什么？裴舒怎么可能主动跟他提离婚呢？不可能的，她这么爱自己。
程以南不相信，心里疑惑，越发觉得她可能是从叶珊那里学了什么新的伎俩，于是冷漠道：“你又耍什么花样？就为了引起我注意故意提离婚？你就不怕我答应？”
“我恨不得你答应呢。”裴舒轻声一笑，那笑声听起来淡然又飘渺，再开口，她的语调便冷了下来：“程以南，你身边明明有了她，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为什么要欺骗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俩，我都成了整个青城的笑柄？”
程以南静静听着，一张俊脸渐渐发白。
即使在商业谈判上，他都从未被逼问得如此狼狈，他的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来。
两人都没了言语，话筒里传来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显得格外漫长。这还是程以南第一次和她通话这么长的时间，他有些恍惚地想道：这是她呼吸的节奏，和自己的，是一样的。
下一秒，他猛地惊醒过来，不自觉提高了声量道：“我不会同意的。”
“你会同意的。”裴舒态度沉静，似乎他的拒绝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顿了顿，她缓声说道：“程以南，我跟你结婚三年，裴家也倾尽所有帮你坐上程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也算是你赚到了，况且你婚内出轨，哦，不对，其实你一开始就是骗婚吧，总之——过错在你，我要你净身出户也不为过。你好好想想吧，不然到时候诉讼离婚闹得满城皆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拜你所赐，我的脸是早就丢光了，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俩还要不要脸了。”
她的语速不快，声音平和，却有种不容质疑的气势，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程以南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同意的。”
裴舒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不同意什么？是不同意离婚还是不同意净身出户？”
程以南一愣，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说啊，你不同意什么？”裴舒继续逼问。
程以南很不习惯，不习惯裴舒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即便她此时说话的语气轻柔温和，可他仍觉得堵得慌。他甚至觉得眼下自己被裴舒步步紧逼的处境十分荒谬。
离婚？他也想过的。
在程以南内心某个角落，一直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婚的，他爱的是施小曼，他不能让施小曼永远委屈，做见不得光的那一个。他终将要娶她，给她一个名分的。然而，现在的他，却没做好心理准备跟裴舒离婚。他想，即便离婚也应该是由他提出来的，怎么可能裴舒比自己更早提出离婚呢？
就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会觉得难以接受是吧。程以南很快就为自己的反应找到了完美的解释。
他闭了闭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说道：“你是不是找了别的男人所以现在才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离婚了？恩？裴舒，你是不是安了这样龌蹉的心思？”
他气急了，口不择言，心里明知道裴舒不是这样的人，却还是忍不住用这样的话去试探她，去伤害她。
他正暗自等着裴舒否认，谁承想裴舒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语气，说道：“恩，随你怎么说吧。我身边的男人还不少呢，你要是不想喜当爹的话，就赶紧同意把这婚离了。”
“你……”程以南哪能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急败坏地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都一扫落地，“你真的疯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裴舒对他的愤怒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就这两天，我会让律师跟你联系。你等着吧。”
程以南怒火攻心，对着话筒低吼道：“我不会——”
“嘟嘟……”的声音响起，另一头的裴舒已然将电话挂断。
程以南面色难看得吓人，“啪”的一下，把手机狠狠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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