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个团队

    戴沐白和唐三见状,伸出手,让宁荣荣和奥斯卡两人给石头减轻负担。

    他们爽快地将自己背后的石头交了出去。两人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要是硬抗,不但会有透支的危险,还很有可能会拖延大家的时间,甚至最后倒下后成为其他人的负担。

    在重量移开的一瞬,宁荣荣和奥斯卡都觉得自己似乎长出了翅膀,扑棱扑棱就能飞了。

    唐三和戴沐白的负重分别增加十公斤和五公斤。与撇开负重的两人相反,他们额头的汗在石头放上去的一瞬间就开始增量。滚烫的汗珠源源不断地从脸庞滑落,要不是刚才在大师那里喝了杯盐水,像他们这样的流汗程度早就脱水了。唐三简单的抹了抹汗,增重的两人又开始踏上路程。

    有了唐三两人的分担,宁荣荣和奥斯卡不但恢复了刚才的速度,还感觉游刃有余,身轻如燕。

    第五、第六、第七次往返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第八次往返开始时,已经整整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的太阳已经偏离了正中,正午已过。

    此时,匀速跑动着的每个人都觉得肺部的空气被不断挤压每一口呼吸都像带着火星,灼烧得胸口都要烧起来了。

    每踏出一步,汗水都会掉落形成道路的标记,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水让衣物布料与皮肤相触,不论是劲装还是较为松散的服装,此刻都变成了紧身衣,每个人的身线都被清晰地勾勒。特别是暴力发育的朱竹清,要是在平常情况下,她可能就是最显眼最明显的那一个,可此刻,哪怕是马红俊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他们都在为这次惩罚而全力以赴。

    从上一次往返开始,他们在学院门口补充的盐水已经变成了两杯。并且有着短暂休息的时间。大师并没有催促他们,依旧在每一次往返之后给他们准备好温盐水。

    “不行了、我不行了……”说话的是马红俊,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胖子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那张胖脸已经变得一片苍白,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已经极为困难。

    每个人都停了下来,都是一副脸色苍白、呼吸粗重的样子。他们手撑着支体彼此对望,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每个人的衣服都已被汗液所浸透。

    足足喘息了有接近五分钟的时间,众人才渐渐缓过来。

    戴沐白恢复了一点元气,他勾了勾嘴角,依旧是喘着气,慢悠悠地将马红俊的话接上:“胖子,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马红俊忍不住道:“戴老大,这时你还开黄腔啊?反正午饭也吃不上了,不如我们慢一点吧。反正我不行了,再跑下去,恐怕要累死了。”

    戴沐白皱眉道:“慢?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的速度一直都在降低,可大师每次给我们准备的盐水温度都一样。很明显,大师是计算了我们体力情况的。跑回去太慢,恐怕还会有额外的惩罚出现。虽然大师对我们的训练严厉了点,但他也是为了我们好。一定要坚持。胖子,把你的负重给我吧。”

    “戴老大,你行不行啊?”马红俊的胖脸此时一片红,也不知是尬的还是燥的。

    戴沐白挺了挺胸,又是那句话:“男人不能说不行。”

    在戴沐白将马红俊背后石块装入自己背后竹筐的时候,唐三也来到了朱竹清身边,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戴沐白不是帮朱竹清承担负重,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和戴沐白差不多,而朱竹清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显体力消耗也很大。

    “竹清,我来帮你。”唐三伸手向朱竹清背后的竹筐探去。

    朱竹清一拧身,让过了唐三的手,“不用,我还能坚持。你比我们还要多跑两圈,现在消耗这么大,最后怎么坚持?”

    唐三看着朱竹清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冷。

    霍雨浩叉着腰低垂着头,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他的身体也几乎快到一个极限了,但比起其他人相对还是游刃有余,可能在场的所有人就只有他跟小舞有这个感觉了。

    从周漪那里得来的经验和他现在的状况有不小的偏差,那时的他虽然只有一个魂环,却是可以调动魂力的。凭着玄天功生生不息的特征,也让他坚持到了最后,可现在他完全是靠着肉体力量硬抗……

    就连极限单兵中,他也没有试过这样的方式。

    霍雨浩长呼口气。眼睛雾蒙蒙的,四周的景象都感觉有些模糊了。

    周老师……

    想起了那位满头银发的威严师长,霍雨浩轻笑出声。

    这一笑牵动了胸腔的震动,肺部几欲破裂的感觉又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可以说得上是痛苦的情况下笑出来。

    呼吸道像被狠狠灼烧过,每个角落都像被风火撕裂破坏,每一次呼吸都有疼痛伴随。久违的感觉,从万年后史莱克一年级的第一堂课,跨越了两个时间点,两个世界,来到惩罚时间。

    感官的一个迟钝,另一个敏感了起来。

    风声、蝉声、呼吸声。话语。

    被烈日侵蚀得炎热的微风划过树丛,沙沙作响。夏蝉扇动翅膀,尖锐又绵长。错乱不齐的呼气、吸气,以及朱竹清的话语。

    虚虚实实中,霍雨浩有些分不清眼前人。

    海神殿中英姿飒爽的七人画像,海神岛上英气勃发的七人石像。

    那是史莱克七怪。

    是成长蜕变的,由一万年后的人描绘诉说的第一代史莱克七怪。

    哪怕是冷如冰霜的成熟女子,此刻也只是青涩的。

    霍雨浩走到朱竹清身边,伸出手。

    骤然减轻的重量让朱竹清下意识的看向来人。

    世界的边线,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模糊。

    “我也是史莱克的一分子,所以,交给我吧。”

    霍雨浩此时负重:二十五公斤。

    征程再次开始,这一次,众人将速度再次降低,戴沐白虽然一声不吭,但能够明显看出,他的步伐变得沉重了许多,每一步留下的汗水也是学员中最多的。胖子带给他的负重可是十公斤。在体力本就有些透支的情况下又将负重增加到三十公斤的程度,对他的体力消耗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霍雨浩的负重虽然只有二十五公斤,却是不容小觑的,本来就快到极限的身体再被这样刺激,巨大的压力使得霍雨浩迈出的每一步中,小腿肚都在打颤。

    背筐里的石块如泰山般压在身上,带来令人随时会扑倒在地的压力。霍雨浩的嗓子被刮得疼痛灼热,腿部随时会发软倒下,却没想过放弃。他的脸上满是坚毅神情。此时此刻,不只是他,接受惩罚的每个人都不会想到放弃这两个字眼。

    第八次往返结束,大师在提供给他们温盐水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眼众人背后的竹筐,在看到霍雨浩背上的重量时,大师僵硬的脸庞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

    大师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困住霍雨浩的第一条锁链已经开始松动了。

    第九次往返继续,尽管没有负重,但奥斯卡和宁荣荣的体力也已经达到了接近极限的程度,马红俊倒是恢复了一些,小舞还能坚持,朱竹清的脚步因为没有负重而变得游刃有余。唐三似乎咬牙挺过了自己的极限,看上去到并没有透支的迹象。

    眼看着索托城已经在望,第九次往返就要跑完一半了。突然,戴沐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前面扑倒下去。

    要是在以往,凭借戴沐白的实力,一挺身就能站直,可此时他的体力消耗的实在太严重了。

    唐三一直跟在戴沐白身边,眼看着他要摔倒,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众人围上去,关切地向不停喘息着的戴沐白问道:“戴老大,你没事吧?”

    唐三没有吭声,却直接取出了戴沐白竹筐中最大的那块十五公斤重的石块,放入自己竹筐内。

    “小三,不用,我还能坚持。”戴沐白勉强站直自己的身体,眼中流露着坚毅的神光,看着唐三,“你连人面魔蛛魂环带来那么巨大的痛苦都能支持,我为什么不能支持下去。我可以的。兄弟们,让我们坚持下去,谁也不能掉队。”

    一边说着,戴沐白强行从唐三竹筐中拿出了自己那块十五公斤的石头,重新放回自己的竹筐内。

    “戴老大,石头还给我吧。”马红俊突然开口了。

    此时距离全部惩罚结束,还有一个半往返的距离,谁都知道,戴沐白扛着三十公斤的负重是不可能完成的。

    宁荣荣此刻站直了身体,眼神坚毅,也开口道:“还有我。把我的石头还给我吧,我这会儿好多了,可以自行背负。”

    唐三摇摇头,“胖子,你拿回你自己的石头,荣荣就算了。”

    霍雨浩此刻虽然已是汗流浃背,胸腔像使用过度的风箱一样起伏喘息着,却也还是站了出来,“三哥,你的惩罚是最重的,荣荣的那一份就交给我吧。”

    宁荣荣加上霍雨浩再三劝阻,唐三也还是把宁荣荣的那块五公斤石头放到了他自己的背筐里。

    征程继续。每一步迈出,都是那么的艰难,戴沐白在少了十五公斤负重的情况下,凭借着他坚韧的毅力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第九次返回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相互搀扶着跑动。说是跑,其实跟走路的速度也差不多了。他们每个人的外表都像是被几盆水由上到下狠狠地泼湿,看起来都特别狼狈,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发现他们眼里闪动着的光芒。

    八个人大口大口的喝着盐水,以防自己真的脱水,大师依旧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休息片刻,戴沐白强打精神,沙哑着声音道:“兄弟们,还有最后一趟,大家要坚持住。”

    奥斯卡突然开口道:“小三,把我的负重还给我。就剩最后一个来回了,我能支持。”

    唐三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奥斯卡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但看着他那正在不断颤抖的双腿,唐三摇了摇头,拒绝:“不用,我还能行。”

    奥斯卡走到唐三身边,汗水不断滴落着,但他此时的目光却变得很坚定,“当我是兄弟,就还给我。我能行。”

    宁荣荣在一旁已经喘息的不行,小脸苍白,耳边一阵嗡鸣。

    但看着奥斯卡从唐三竹筐中拿出那十公斤的石块时,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小……奥……,你……今天……真像个……男人……!”

    奥斯卡此时累得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能挺挺胸膛,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此时,所有人的体力都已经透支。但他们的神情却没有一个放松下来。有的时候,天才与庸才的区别,就在于意志力是否坚定。挺过一次极限,就意味着一切都会改变。

    惩罚的第十次往返终于开始。这一次,众人已经实在跑不动了,只能勉强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迈进。

    透支的身体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可迈出每一步、踏下每个脚印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扪心自问:不行了么?不,行的。我们都行的。

    扛着沉重的负担,迈开沉重的步伐。众人搀扶着,向最后的目标一步步前进。

    走出一公里,险些摔倒的奥斯卡,将石块交付给了霍雨浩。

    走出两公里,霍雨浩将身后本属于奥斯卡的十公斤与唐三身后属于宁荣荣的五公斤石块对调。

    走出三公里,宁荣荣昏倒,小舞竹筐里的石块全交给朱竹清,小舞背起宁荣荣。

    最后两公里,奥斯卡昏倒,唐三将石块全部交给了霍雨浩,背起奥斯卡。

    最后一公里,朱竹清昏倒,戴沐白勉强抱起她,竹筐里的石块从十五公斤减到了五公斤;马红俊加重至二十公斤。

    终于,距离终点只剩五百米的距离。

    小舞背着宁荣荣;

    戴沐白背着朱竹清;

    唐三背着奥斯卡;

    霍雨浩后面背着四十公斤,身前挂着二十五公斤。

    汗水,雨露般倾泻。

    他们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移着朝终点走去。

    “放,放我下来吧……”宁荣荣虚弱的声音在小舞背后响起,小舞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而宁荣荣也从她背上滑了下来。两人相互搀扶,一步步向前走去。

    奥斯卡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挣扎着从唐三背上滑落,在唐三的搀扶下向前走去。

    朱竹清还没醒,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之前她透支的却比奥斯卡和宁荣荣还要厉害。马红俊虽然胖,但体力却比朱竹清好的多,戴沐白又帮他拿了一段距离的负重,情况自然要好得多。

    当然,此时的马红俊也已经到了极限状态,众人相互搀扶,一步步向前走去。

    如果被惩罚的是一个人,以宁荣荣、奥斯卡那样的体力,恐怕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但惩罚的是不只有他们。在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下,他们心中的执着早已被激发。

    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隐约中能够看到那终点的存在,他们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靠意志力的支撑才能继续前行。

    戴沐白的腰已经被压的有些弯了,邪眸中已经多了几分红色,每一步迈动都仿佛有千钧重力压在身上。

    四百米……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大师僵硬的面庞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眼看着他们相互搀扶共同前进的样子,就连大师也不禁动容。

    这最后一次往返,他们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但是,他们也始终坚持着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相互扶持着的八人身上,为他们增添了一副光环。

    噗通、噗通……先后倒地的声音响起。

    奥斯卡、宁荣荣、马红俊几乎在同一时间晕了过去。

    戴沐白倒在朱竹清身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小舞头上的蝎子辫已经变得散乱,不断滴落着汗水。

    唐三扶着马红俊和奥斯卡的身体,让他俩靠在他们自己的竹筐上。小舞挣扎着起身,学着唐三的动作,将宁荣荣小心地靠在他自己的竹筐上。做完这些事,她像是消耗了最终的精力,腿一软,蝎子辫散开,长发散乱的披在地上,也陷入了昏迷。

    唐三取出多余的负重。此时的他,同样是眼前一片朦胧。但是,意识中还有一些东西在支撑着他。

    对于其他人来说,惩罚,或者说是训练,已经结束。可对于他来说,还没有。

    撑着放水桶的桌子,背负着十五公斤的重物,唐三勉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前方迈动。

    “三哥……我和你一起……”

    霍雨浩缓缓起身,取出多余的重量,他背上负重,向前走去。眼前的景象像是打了码一样,一片模糊。即便是这样,霍雨浩也是靠着意志,一步步迈向眼前的那个人。

    突然,他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像是要摔跤似的向前倾倒。

    被扶了一下。

    霍雨浩此刻正处于耳鸣中,就是被扶了一下,也还是昏昏沉沉的。这种状态下,戴沐白的声音显得越发不真实。

    在霍雨浩的耳里,戴沐白断断续续的声音组成了一句话:“兄弟……一起走。”

    戴沐白松开他,也背着竹筐。

    在大师的眼里,经历这件事后的霍雨浩,他的背影竟然跟戴沐白的有几分相像之处——那是从骨子里、血液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

    两个人像是要较劲似的,踉跄着一步一步前进。等到他们三个终于成功汇集时,唐三又重新迈开脚步。

    三个人,相互搀扶着。

    走了不到一百米,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他们相视而挤出笑容,虽然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这样一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怪异。

    三人的拳头都同时在半空中碰了碰,随后,都布了同伴的后尘,昏倒在地。

    大师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却始终未动。直到唐三和戴沐白最后同时昏倒后,他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抛弃,不放弃。很好,很好。”

    大师最后的目光放在了霍雨浩身上,脸上的笑意带了一丝欣慰。

    霍雨浩的第一道锁,在今天彻底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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