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表公子?!他来做什么?
奈何于嬷嬷也不知道,“他的小厮捧着一个礼盒,同行的还有四五位随从,抬了两口大箱子。像是来送礼的。”
柳氏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换了衣裳,向前厅去。
方樱在门口拉住柳氏,面带担忧,“娘,程公子会不会是为了小花痴来的?”
柳氏“嗤”地一笑,安慰方樱,“很可能和上次的花朝节有关,当时周夫人就很满意,说不定这就是派人送来了。”
方樱想想也是,这种情况确实很有可能,勉强放下心,可坐下了还是觉着不踏实,叫来卷丹,附耳说了两句话,看着卷丹快步走出去才缓缓透出一口气。
卷丹出了方樱的院子一溜小跑,因是午后,花园里没什么人,她很快就穿过月亮门到了外院,躲在影壁后面朝大开着的前厅看去。
隔得略远,前听里边的情形看不见,而且前厅外的院子里也肃容垂手站着四名随从。每个都面容普通,衣裳也不如何出众,可一个个站在那里便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神情内敛刚毅,便是说府衙里佩刀的官差恐怕也有人相信的。
卷丹头稍微探出去一点,立刻便有一人微侧眼目看了过来,吓得卷丹连忙缩回身子,背靠着影壁捂着胸口,只觉得一股冷气遍布全身,不敢再看下去了。
姑娘还让她去探听情况呢!这可怎么办?
正踌躇着,只见花园里有两个身影由远及近的快步走来。卷丹定睛一瞧,连忙上去福身施礼,道,“二姑娘!”
阮明怡随地点点头,便行色匆匆地走了,经过卷丹身边,绕过影壁,径直穿过院子,走进前厅。
她舅母柳氏此刻正一脸如遭雷劈的样子,一双细条眼几乎瞪圆了,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名身穿玄色绣金竹叶暗纹长袍的少年。更确切说是看着那少年手中的一页泛黄的古旧的纸张。
柳氏半晌才回过神。干笑了一声,“程公子,您可真会开玩笑。我那妹婿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不见了,又哪里会给你写这样一份允婚书呢?”
程荀微微一笑,将那泛黄的纸页重新折好,放回桌上打开的锦盒里。
“不知舅太太这么说,可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姓名、生辰八字乃至籍贯,何处不对,但请告知。”
柳氏眉头紧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锦盒里的庚帖和婚书上面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与她那个短命鬼小姑留下来的一模一样,与阮明怡的完全对得上。
可这没有不对便是大大的不对了!
阮望之,他在本地虽还算是个名人,可是他生意做得再大,也不过就是在岚州内有些名气。出了岚州谁认得他呢!
可那程家就不一样了。
当时在周宅中听那些官员家眷们闲谈,她还特意找人打听过得,知道这程家可是京城中的一品侯府,据说当今圣上的中宫娘娘便是程家的女儿!如此显赫荣耀,便是说泼天富贵也不为过。眼前这名少年,就算再不济,只是程家的族人,那能与皇家沾亲,也是皇亲国戚了!
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和阮望之扯上关系呢?
可若说不是,婚书和庚帖上的生辰八字,即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会随便示人。
真真是难以判断了。
但柳氏也是心思活络之人,便是心中想法乱纷纷,再不相信,当着这位程公子的面也不再多说什么。程公子也有长辈,程公子可以荒唐,周夫人却要顾及她们高门大院的颜面。
正打算随便说两句便把这尊大神送走,忽然一个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直奔锦盒而去。白嫩嫩的小手碰到盒盖,盒盖刚要掀开,便被人一把按了下去。
程荀的视线投向来人。
阮明怡抿着嘴绷着脸,目光炯炯盯着程荀,半点也不退让。
他爹十年前出门再没回来。小时候她总问海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海棠每次都会红着眼睛抱着她不说话。现在她已经不会再问了,却第一次有人带着号称是爹爹的东西找上门。
“你说里边是我爹的东西,我要看看!”她说道。
程荀抬眼看她,目光在她有些泛红的眼角顿一顿,抬起手,由着她将那庚帖与婚书拿起来。
阮明怡近乎贪婪地看着庚帖和婚书上的字迹。
只见她拿起更贴,目光刚一接触那庚帖上的字迹,眼睛便骤然睁大,一道水雾迅速弥漫上来,让她的眸子像微雨的雁鸣湖一样,朦朦胧胧的,湿润温和柔软。
一道亮光在程荀的眼中闪过。
他带来两样东西:庚帖和婚书。
庚帖上面的字是他按着记忆中舆图上的字迹模仿而成,虽然不是十分相像,但乍一看足以假乱真。
看来,阮明怡认得阮望之的字迹!阮家大宅里没有找到任何阮望之的手稿,她又是从哪里看到阮望之的笔迹的呢?
阮明怡又拿起婚书,程荀紧紧盯着她,不愿错过一丝变化。只见阮明怡慢慢蹙起眉头,抬起乌黑的眼睛迅速地向他看了过来,好像有些怀疑,又好像有点恐惧,看了一眼便又飞快地收回。向后退去。
柳氏道,“明怡,这是你爹的字迹吗?”
阮明怡摇摇头,“庚帖有点像,婚书却不是。”
柳氏立刻跳起来,“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程荀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懒得理会柳氏。
“请问,婚书本来该是哪家写。”
柳氏老脸一红,瞪了阮明怡一眼。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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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阮家大门,程荀翻身上马,握缰前行。黑色的骏马神骏异常,缓蹄踏步,潇洒自在。步微却苦着脸,打马行至程荀身侧。
“少爷,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之前您不是说要不干扰阮家姑娘吗?怎么现在……”还伪造了婚书跑人家来认亲了呢?
程荀横了他一眼,“你想回京城吗?”
步微连忙摇头,“可是,我们要怎么收场呀?总不能真的娶了阮家姑娘吧?”
程荀沉默不语,神色冷然,半晌方道,“若是真能找到舆图的话,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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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樱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她怔怔地看着卷丹,道,“你说的是真的?”
卷丹也不太相信自己听回来的。可她就是听见了。当时那周家表少爷走在前边,还说什么后面的仪式什么的,她听了好半天才确定,周家表少爷是来求亲的。
方樱心乱如麻。
怎么会呢?
小花痴何德何能!
她立刻冲出去,冲进她娘柳氏的院子里。
“娘,这是真的吗?”
柳氏看了一眼方樱,目光沉沉,没有说话。方樱的心跟坠了冰窖似的。娘亲早些时候说的那些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便是她能嫁进廖家又如何,那程家的门第不比廖家高多了!
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柳氏的心也很乱。她定了定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
都说那些名门望族规矩森严,不要说那些京城高门了,便是她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小户人家,也从来没有新郎官自己拿着婚书上女方门的。
这事情太古怪,太荒唐了!
这个想法一旦开了头,便越想越觉得正确。
柳氏深吸一口气,道,“鸾儿不慌,没事的。今天这事儿算不得准,我这就给周夫人下拜帖,若是能够的话,明日便能够见到周夫人,倘若真有猫腻,周夫人定能拨乱反正。”
不巧的是,送拜帖的人很快回来,却带回了周夫人上山持斋的消息。
柳氏一刻也不愿意多等,问明周夫人去的哪座山庙,次日一早,便命管家套车,也上了山去,至晚方归。
方樱翘首盼望着,看到她娘步履轻快,神色轻松,压在心中的那块千金大石忽然就卸去了重量。她心里一阵高兴,有一阵担忧,总担心是自己的错觉,不敢询问。
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有可能见到阮明怡要矮她一头,甚至要向她行礼,方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娘?您见到周夫人了吗?”
柳氏一边由于嬷嬷伺候着脱掉外出的衣裳,去掉簪钗,洗手净面,一边向方樱笑道,“我说什么了?放心吧。周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那程公子在咱们面前那么嚣张,这下好了,现在他十有八九要被周夫人赶回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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