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声音带着稚气,开门一看是个小童。
小童交给阮明怡一张洒金花笺,只说有人让给阮家姑娘的,说完转身蹬蹬蹬下楼跑了,拦也拦不住。
阮明怡心里狐疑,低头看,只见这花笺精致得很,角落绘着丝丝绿竹,一列列蝇头小楷风流婉转,凑近一点还能闻到隐隐清香。
只不过再细看去,那小楷墨迹写的却是一个个菜肴的名字。
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阮明怡将这花笺正反两面都看过了,还是一头雾水,只好让茉儿先收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海棠也回来了,已经问到要购置几样物品的价钱,从随身荷包里摸出短笔舔湿,悉数记好后,主仆三人便相携归家。
清风拂面,舒适宜人,走过前边的那座石桥,便是自家的宅子了。身体虽然有些疲累,可那疲累却是带着淡淡的满足感觉,和着春风油然升起,令人愉悦。
自家门前的石狮子已经看见了,阮明怡正要迈步,忽然停住了。
远远的她看见了廖陶陶。
廖陶陶正跟着她娘廖太太以及她哥哥廖惟荪正在阮家大门外登车。马车离开,舅母柳氏站在门口挥手相送,满面都是笑容。
茉儿愤愤不平,小声道,“怪不得要用三辆马车呢!”
海棠不悦地瞪了茉儿一眼。“别乱说话!姑娘不喜欢!”
茉儿缩了缩脖子。倒也知道海棠是为了她好。自家姑娘在她们面前向来维护舅太太的,便是舅太太做的多过分,姑娘也不放在心上。她刚刚也是一时气愤,糊涂了。
茉儿担心地看向阮明怡,生怕会挨训挨罚。却没想到姑娘已经提步离开,走到了舅太太身边行礼问安了。倒像是没有听见自己刚才那句话似的。
待回了房间,海棠服侍着阮明怡换了家常衣裳。因阮明怡要去前院找柳氏说在酒楼订了席面的事情,海棠奔波许久很是辛苦,便说好由茉儿陪着阮明怡去的。
不想,茉儿刚走进来要帮阮明怡拿东西,阮明怡却道,“茉儿也不用去了。”
海棠和茉儿全都愣了一下。茉儿不知道原因,面露惊讶,海棠看着阮明怡紧绷着小脸,却隐隐猜着一些。
恐怕还是茉儿气不过说的那句话惹得祸。
其实马车的事情不要说是茉儿,便是海棠都气不过。可她从小就在阮明怡身边,时间最长不说,更是和她一起长大,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别人不知道,海棠是知道的。
茉儿今天是撞上姑娘的忌讳了。
海棠攥着手,想着等会姑娘一旦要罚茉儿,自己要怎么求情才好。这时,一本书递到了海棠面前。
阮明怡道,“这是以前你跟着我一起学的那本书,你房里也有纸墨,从今天开始,你每日教茉儿认十个字。不许偷懒,等会儿我回来要检查!”
海棠愣愣的。有点不敢相信似地抬头看阮明怡。只见自家姑娘的小脸仍旧是绷着的,有认真有严肃,唯独没有的就是责备愤怒。姑娘没有生气,也没想惩罚茉儿,反而更加器重茉儿。
海棠立刻接过来。开心地“嗳”了一声,答应下来。
可阮明怡走了,海棠又迷惑了。
茉儿那句话,姑娘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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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正在和方樱说白日里在庙里进香的事情,母女二人正说得满面笑容很开心,忽听见院子里于嬷嬷大声道,“二姑娘来啦!”
方樱便立刻站起来,躲进内室之中。
阮明怡走进来。先向柳氏福身施礼,便将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从订了素材席面到问好的价目清单全都说了一遍。
她道,“因是第一年做娘亲的忌辰,担心许多事情可能考虑不周,就问了廖家姑娘的意见。据廖姑娘说,许多京城人家办宴席,就是从可信的酒楼中定做的,不论送到家里,还是安置在别处招待,都很体面,也省却了家中忙乱。于是,就定了一家。”
又说起那些海棠打听了价格的物品的单子。“这些已是问过价了,一直听人说货比三家的,就多问了几家,想着也不用选那些价钱最低的,也要看物品样式。这么多年,第一次我亲自为我娘准备,想着就算不是最好的,起码也要能过得去。”
柳氏哗啦啦地翻着阮明怡递上来的食单和清单,心里惊讶之余也很不爽利。之所以让阮明怡办忌辰,她确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廖太太林氏对鸾儿的印象很好。可林氏也很疼爱廖陶陶。廖陶陶又和阮明怡交好,若是阮明怡在廖陶陶面前说了什么不利于鸾儿的话,万一传到林氏耳朵里去,就不妙了。
何况,若是跟廖家若是真走到了议亲那一步,两家的接触便会更密集,阮明怡可不是会注意场合的人,若是她不管不顾地继续跟鸾儿闹脾气摆脸色,林氏见了要是往多了想呢?
她决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可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阮明怡的臭脾气了。为了不低头,自己出钱买东西不走公中的账,不用家里的厨房,出去定席面。
亏这丫头想得出!
想找她几个毛病吧,她又抬出来廖陶陶。那廖陶陶虽也是个黄毛丫头,却到底是林氏的宝贝女儿,还真是不能说主意不好。要是把廖陶陶得罪了,再到林氏耳边说小话穿小鞋,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柳氏眼珠转了又转,把牙根磨得生疼,将阮明怡递上来的几页纸又还给了她。
“还不错。”
她深吸口气,淡淡地说道。
阮明怡告退而出。
方樱从内室走了出来。
“娘,您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这样她还怎么跟我和好?您不知道,今天廖姑娘的态度特别冷淡,我主动同她说话,十句中有九句都没有回答,好不容易答了一句,也非常敷衍。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说不定就是小花痴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
柳氏心里也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谁让你别的不碰,单去碰那个劳什子!”
方樱郁闷地坐在椅子上。“那我碰了也碰了,要怎么办嘛!”
柳氏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低声与方樱说了几句话。
方樱听着听着,面上终于云开雾散,重新露出笑容来。
她也没有等,看天还没黑,连忙派人去林家给廖陶陶下帖子,约廖陶陶明日一游宜芳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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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怡这几日睡得都很迟。前几日是烦恼娘亲的忌辰一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头绪,终于可以早些睡,她又坚持要监督检查茉儿识字写字了。
可惜茉儿人虽机灵,在识字认字上却没什么天分,辛辛苦苦一个晚上,别说十个字了,便是她自己的名字,两个字也只记得住其中一个。
熬夜的后果便是阮明怡又起晚了。
想着今日应该是没什么事,便打算把林老太爷那棵墨兰拿出来见见阳光。
如今这棵墨兰已经再不复从前的健壮了。挺阔丰茂的叶片大多被剪掉了,那些被烫坏了的根也除去,只剩下单薄的两枚叶片。阮明怡把它们浸泡在她自己做的生根水中,用黑布包了,放在阴暗之处。
一日过去,这墨兰虽然没有生根,可是那两片残存的叶子也还绿着,没有像其他叶片一样枯萎衰败下去。
这就是好兆头。
阮明怡正抱着膝盖蹲着看呢,一个小丫鬟跑过来。
“二姑娘,一位姓廖的姑娘来找您了。”话音还没落,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就跑了进来,瞅着墨兰,道,“这不会就是我外公那棵墨兰吧,哈哈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关于如何救治这株墨兰,阮明怡能跟廖陶陶讲上很久,可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一抬头便瞧见了方樱也站在门口。
阮明怡便问廖陶陶,“你怎么跟我表姐一起?”
廖陶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表姐约我去逛市集,我不想自己跟她去。”
阮明怡不满地看她。她不想单独跟表姐去,就要拉上自己吗?
廖陶陶像小猫似地眨巴着眼睛,“阮姐姐,你陪陪我嘛!我娘非让我来,不来都不行的,求求你了!”
唉,阮明怡在心里叹口气,这样的廖陶陶,让她怎么拒绝得了嘛!
阮明怡换好衣裳,跟着方樱、廖陶陶一起走出大门。林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外,廖惟荪正牵着一匹马站在旁边。看见阮明怡,原本沉静淡然的眼睛顿时欢悦起来,向阮明怡轻轻地点点头。
阮明怡也回了个礼。登上林家的马车。
逛市集虽是方樱提出来的。廖陶陶却不大理会她,只跟阮明怡凑在一块,对着一支造型简单的珠钗也能说个不停。
方樱倒成了旁边落单的。她也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看到有趣的好玩的东西也会招呼廖陶陶,这样下来几回,倒是廖陶陶先不好意思了。
如此逛了将近两个时辰,将宜芳县城里大大小小的首饰铺子脂粉铺子和绸缎庄都几乎看过一遍,廖陶陶终于觉得饿了。
廖惟荪看阮明怡也在抬手拭汗,便提议道,“前边就是友来居,我早就听说是一处吃饭休息的好地方,不如今日便由我做东,我们去尝尝看。如何?”
廖陶陶拍手称好。
方樱却道,“这不太好吧。也太让廖公子破费了。依我说倒不如去日升酒楼,既干净又美味。明怡也在那儿订的席面,我们若是去,还可以提前试吃,有什么好的不好的也都可以知道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你说是不是啊,明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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