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在晴朗却冰冷的秋冬季节中走过天桥,长长的水泥路面上只有两三人踏过,三三两两的路人在寒风中低头含胸,缩成一团。人们彼此擦肩而过,目光漠不关心地掠过对方的身影。
天桥之下的路面,车流涌动,一辆轿车刚刚穿过天桥下的桥洞。轿车中,刘英止看了看手机收到的短信,片刻后按下键盘上,“已阅。”
宫野志保盯着收到的短信,突然有股冲动说某个F***词。重色轻友,拟定了计划之后就根本不管怎么实施!她恨恨地往黑咖啡里加糖,加到方糖已经塞满了咖啡杯,浮出水面才停止泄愤般的行为。
她抬起头,诸星大正走向她,步伐坚定且有力,不太像散漫的美国佬。宫野志保对于她的美国男性同学的概念差不多就是“泡吧喝到吐的傻逼青年”,这种人居然是美国的未来真是不可思议。假如上帝真的保佑美国,第一件事应当是让他们停止醉酒后傻兮兮的笑容。
“这里是组织的产业。”宫野志保的声音很轻,在钢琴的伴奏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对话,“我们应该谈一谈关于你和我姐姐的事。”
赤井秀一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穿越到家庭主妇特别爱看的肥皂剧,无辜善良的女主被男主的母亲甩了一张300万美金支票,而女主告诉她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他抹去了这个想法,“开诚布公地。”
“当然。我们现在就谈一谈为什么一个不爱我姐姐的男人却做了我姐姐的男朋友,你到底是组织派来监视我姐姐还是FBI或者什么垃圾情报机构派来的间谍,或者是最简单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这一连串直球打得赤井秀一措手不及。——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这么直接吗?赤井秀一试图解释,“我不是……”但宫野志保过于锐利的眼神下是□□裸的嘲讽。
“为什么你不先否定你不爱姐姐呢?”宫野志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咖啡,甜到发腻却令人喜悦。
赤井秀一的目光异常坦诚,“既然你已经有决断,无论如何我和明美都不可能继续了。”
宫野志保心中却涌起一股愤怒,诸星大这种坦诚根本就是依仗着明美的心软,根本就是利用。“诸星大,你和姐姐的事不是取决于我的意志,而是你和姐姐。现实不是八点档,姐姐也知道你不爱她。我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姐姐你的态度。”
宫野明美过于苦涩的微笑成为了一个答案。赤井秀一微微偏头,凝视远处,“我会的。”
他听见从背后传来的宫野明美的抽泣声。他早就知道她在那里。赤井秀一站起来,走向她,递给她一张纸巾。宫野志保适时地消失了,如同之前他们预定的那样。
“对不起,明美。我无法爱你。”
宫野明美崩溃般掩面流泪,泪水沾湿了纸巾。赤井秀一应当安慰她,说一些毫无用处的废话或者是给她一个拥抱,但他不能。
也许赤井秀一真的如此铁石心肠。
最后她慢慢平静下来,艰难地露出一个如同往常的笑脸,但发红的眼角显示了她不久前哭过。“我们分手吧。”
赤井秀一点点头,好似毫不留恋。
他离开后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宫野志保,或者说雪莉告诉他一个重要消息,如果赤井秀一自己有能力完成一个任务,不久后可能会获得代号。这是他们早前约定的报酬,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分手,换来雪莉的帮助自己获得代号的承诺。而依靠践踏他人的感情换来的机会如同洁白干净的瓷砖上肮脏的污水,赤井秀一的胃沉重地下坠着。他闭上眼,不确定宫野志保是否会报复自己——那也得在他取得代号后。
赤井秀一选择面对可能的风暴。
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展厅一片黑暗,除了几束投向展品的光亮,暗沉如黄昏时的沉沉日光。被钢化玻璃笼罩的瓷器在一片黑暗中被洁白的灯光温柔地照亮,就像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冰。
前方的讲解员正娓娓而谈,优质的解说很有价值。跟在后面的刘英止把想象中的地图又涂红一处,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这是日本最具有代表性的博物馆吧。按照记忆中之前涂红的部分,所有感兴趣的博物馆刘英止都参观了。
刘英止的心情突然间好起来。御堂孝典奇怪地看向身旁的刘英止,他的笑容实在是太明显——刘英止特别高兴时的笑容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睛也会弯起一个弧,和御堂孝典的爷爷养的那只在庭院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猫吃到心爱的小黄鱼干的表情一模一样。每当那只猫露出满足的可爱表情,小小的御堂孝典总是忍不住将猫咪抱起来揉揉肚子。
御堂孝典突然非常想抱刘英止。
“咦?!”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的刘英止被吓到打了个颤,他按住让已经握拳的左手给后面一个肘击的冲动,“突然间抱住我想干什么?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啊,不好意思。”御堂孝典的态度毫无诚意,甚至微微带着狡黠的笑意,“因为英止的笑容超级高兴,忍不住想抱住你。”
刘英止一幅“这家伙超过份,这种话根本是性骚扰发言吧!”的震惊表情,让御堂孝典很想继续欺负他。
“道歉了还不停下来,难道‘不好意思’只是礼貌用语不必当真吗?”前方不少游客已经转头注意到他们的行为,刘英止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自己是在地铁上被电车色狼侵犯的女子高中生的即视感,羞耻度max。你,对,就是你,明明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你的表情却好像看到色气的BL漫画一样兴奋,我是……算了,刘英止还真说不出来自己是直男这句话。
心情超不爽的刘先生表示,早知道让宫野志保采取二号措施,让诸星大和宫野明美准备结婚,然后诸星大在婚礼前夕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人强行带走),获得代号后留下一封分手信。虽然一号方案:故意让下班后的宫野明美听见诸星大的真话也很卑鄙,但刘英止突然间很想使用暴力。
刘英止生气了,“快!点!放!开!”
御堂闷笑道,“好。”而刘英止和御堂孝典的身高差,182cm和174cm的差距实在有些大,以至于御堂在的呼吸声轻柔地扫过他的颈脖,酥麻微痒。
御堂孝典在刘英止的脸黑下来打人前放开了他,刘英止一腔气愤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卸力。御堂孝典非常熟悉刘英止的底线,在他的底线边沿装作不经意间擦过,却从来不逾越刘英止心中的界限。聪明,太聪明了,刘英止终于明白花旗高管和政党大佬们都爱blonde(金发女郎)做情妇,虽然在他们看来金发女郎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胸大无脑。——至少当午夜梦回时他们不至于因为情妇太聪明,额头出现冷汗。
现在吗,糟糕,真糟糕。特别是自己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御堂孝典早已陷入了冰层下掩藏的漩涡。刘英止该怎么做?粗暴地切断联系已经被证明不可行。
“走吧,”御堂孝典牵起他的手,扭头看向刘英止。手心传来的温暖热量仿佛某种支撑,告诉刘英止他的疑惑并不重要。
他们继续跟上队伍,穿过地面上交织的光影。
御堂孝典露出一个温柔又固执得傲慢的笑。刘英止有一个习惯,列出清单,密密麻麻的字迹,写上某个地点,某件事,然后一个人完成他自己的愿望。对方总是在看杂志看到一半,抬起头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睛,立刻找出记事本又写上一个愿望。大都会博物馆,卢浮宫,尝试钓鱼,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甚至是企业年利润,获得一个诺贝尔奖。诺贝尔奖这个愿望,现在还没有实现,刘英止气呼呼地质疑为什么诺贝尔奖没有数学奖,难道是瞧不起科学皇后——数学吗?然后又得意洋洋地表示,如果诺贝尔奖有数学,他早就拿到了,根本不必等这么久。
这一切都很好,但刘英止的路途前方只有他自己。御堂孝典与刘英止的过去毫无交点,直到这个笨蛋被自己洒了一身咖啡还傻乎乎地问他要不要付干洗费。
御堂孝典想参与刘英止的人生,与余下的所有,所有未来。
如果刘英止的愿望没有他也能实现……御堂孝典低下头,粘稠的黑泥不断淹没了他的心。
那就永远也不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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