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飞脚下生风,很快便出了城门。没多久,他那被火烧了个一干二净的房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南山弟子身体还不错,一口气跑到这里,不但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甚至都没觉得有多累。
但饶是谢风飞来得快,此时他的屋子前也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着那焦黑的废墟指指点点。
“唉,你们说这谢天师,好好的人,怎么就被烧死了呢?啧啧,尸体恐怕都烧焦了吧……”
“是啊,死得太惨了!不过我觉得,谢天师这次之所以有此大祸,说到底还是因为收了太多厉鬼!”
“此话怎讲?”
“好多个晚上,我从谢天师家门前路过,都隐隐看到天师家里有数团绿色的鬼火在闪烁。这次他家里着火,恐怕就是因为被厉鬼反噬了!”
“谢天师不是收鬼的吗?为何会被反噬?”
“唉,这就不好说了……”
“真是可惜了谢天师,也不知道以后我们城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的高人了……”
“对啊,谢天师收厉鬼的本事,那可是没话说的。”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谢风飞本想上前查看一下自己家的惨状,却突然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整个人……都烧焦了?谢风飞痛苦地扶额。他天性潇洒,许多事都不爱计较得失。只是再潇洒的人,在惨死后又听到自己的尸体竟成了这般模样,恐怕都潇洒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衙门的人也来了。
“让开让开!不要围在这里!都往后退!”
他们一来,就将周围的围观群众全都往后赶,谢风飞也跟着人流一起往外,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双脚就像绑了两块铁一样,挪动得困难无比,使出吃奶的劲,才终于让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说实在的,谢风飞还是想看看自己的遗体,但不知为何,又不敢上前去看。所以他便打算等着那些衙门之人将那尸体搬出来,他好远远地看上几眼。
那群衙役进了废墟,仔细地搜寻。未多时,两个衙役就从那堆废墟里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放在了路边。
谢风飞喉结上下滚动,内心挣扎,然而却依旧是动不了。他的尸体,就近在眼前呢……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去想这些。然而他的脑子却不听使唤,不断地猜测着,在那白布下方,会是何种情况。
他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本来样貌了?黑不溜秋的,恐怕五官都已经分不出来了吧。
谢风飞苦笑了一声,也幸得他命薄,被那人刺了一剑就没了气息。要是那时他还活着只是受了伤,被活生生地烧成这样,那实在是……
衙役们又搜寻了许久,似乎是想要从谢风飞家里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然而除了些废砖块,其他的,都被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
又是些许时辰后,他们似乎放弃了,几个衙役便抬着那装着谢风飞尸体的担架回去复命了。
谢风飞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然而他的脚刚踏出去半步,就苦笑着收了回来。再去看几眼又有何用?除了给自己添堵,他想不出其他作用。再者,反正都回不去了,倒不如给自己留点好印象。
看着那几个衙役慢慢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谢风飞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放得下过去,才看得到未来。
待平复之后,谢风飞才缓缓闭上眼,开始感受周围有无鬼气。虽然他知道找到那些家伙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呢……
然而让谢风飞失望的是,周围并无一丝鬼气……
那些家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风飞向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亲眼看到了自己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而他的灵魂又获得了新生,那他就应该珍惜,好好的继续活下去才对。过于纠结过往,倒有可能会带来灾祸。
想通这一点,他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离开了。
只是谢风飞准备继续在城里逗留几天,想看看能否找到那些家伙的蛛丝马迹,如果这几天过去,他依旧一无所获,那么他就会换座城,改头换面,重新做回他的老本行。
今天的坊市依旧十分热闹,只是谢风飞心里却热闹不起来。虽然他已经决定放下过往,重新过新生活了,但一想到自己的惨死,他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
况且,如何寻找那些家伙,也是个问题。
唯一让谢风飞感到欣慰的是,这南山弟子也是修行之人,虽然谢风飞不知他法力的高低,但终归是有法力的,能支持他使用一些法术。这也为他寻找鬼魂和重操就业提供了便利。
在走了很长了一段路后,谢风飞突然间在一家满是脂粉气的楼前停下了脚步。
黛馆是这座城里唯一的妓馆,不论夜晚还是白日,都是人声鼎沸。在好几年前,城里还有一个南馆跟它斗艳,然而自从红霏出事以后,南馆就没落了。后来谢风飞收了红霏,黛馆便趁着这个机会,吞并了已经没落的南馆,于是便成了城里唯一的妓馆。
此时,谢风飞正在黛馆附近纠结地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几年前,红霏还未跟着他时,便一直徘徊在这种烟花之地。现在谢风飞身死,她也没了可以去的地方,谢风飞猜想,如果她未被昨夜那人收去,或许……还会回到这里?
只是……谢风飞看着门口那些花枝招展的貌美女子,那双脚就是走不过去。说实在的,他自小无人教导,不是没有来过这种烟花之地,按理说是不会生出多少抗拒之感的,然而现在……
谢风飞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恍然大悟。这身体的原主人是南山弟子,这种大宗门的弟子,规矩很多,一般都不会入这种烟花之地。想来这人是因为才死,还留有一些原来的执念吧。
不过这倒是令人头疼……
就在谢风飞挣扎着的时候,突然间,他发现本来就热闹的周围突然间人群聚集,又热闹了几分。
他赶紧左右瞧了瞧,发现周围的男人们都既兴奋又猥琐地抬头往上看,谢风飞也赶紧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黛馆二楼的走廊上,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身着华服,相貌美艳至极的女子。
“今儿吹得什么风啊,这黛馆的头牌云浮姑娘竟然到街上来抛头露面了!”
“可不是,以往那么心高气傲的主,没个几百两银子面都见不到,今天竟然肯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这风刮得有点猛啊!”
好了,谢风飞知道为何会突然热闹,也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谢风飞又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放弃了。罢了罢了,说实在的,想要在这大白天人声鼎沸的地方找到红霏的鬼气,恐怕比登天还难!谢风飞自认修为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
只是妓馆毕竟地方特殊,白日里热闹找不到鬼,晚上恐怕也不见得能找到,这可把谢风飞给愁的,况且这黛馆头牌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出来揽客,至少此时他是不要想获得什么线索了。
谢风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等深夜时,再来碰碰运气。就算这里人气再旺,晚上的人总不会比白日多,况且彻夜笙歌的人总是少数,大多数客人,还是要睡觉的。而且那时,这具身体应该会更听他的话一点了吧?
打定主意,谢风飞便想先离开,等到夜晚时再过来。
他转身,开始慢慢地往人群外挤过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这时,楼上那位头牌突然开口了,声音婉转动人:“这位白衣公子,可否进屋与小女子单独一叙?”
穿白衣的很多,不缺谢风飞一个,所以他也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人群外挤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周围的人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并且看向他的目光……
嗯,五个字总结,羡慕嫉妒恨。
谢风飞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响,他慢慢地回身,果然……那头牌女子,竟然真的是在看他……
也就是这时,谢风飞才又重新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了,而他的这个新身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这人生得俊,待遇都不同啊……
谢风飞感慨万千。
只是……这身体不让他进妓馆啊,他就是想跟这云浮姑娘叙一叙,都没办法。
谢风飞叹了口气,想要拒绝佳人相邀。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底突然一道紫光闪过,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云浮姑娘,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了。
“佳人相邀,在下如何能错过呢?”
谢风飞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心里那奇怪的感觉更甚了。这身体明明之前还不愿意让他去妓馆,然而现在,竟然丝毫未见阻拦。难道……他竟是也发现了这云浮姑娘的不一般?
不应该啊,一具没了魂魄的身体,当真有如此强大的执念?难道是这南山弟子修为甚高,所以即便身死,残存的意念也能影响到自己?谢风飞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这人如果真的修为了得,那么自己恐怕得更注意了,不然一但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少许时辰后,谢风飞便与那云浮姑娘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了。
“公子,”云浮玉手微屈,轻轻勾住那小巧的茶壶,为谢风飞倒了杯茶,“这是今年从江陵送来的新茶,还请公子尝尝。”
谢风飞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脑海中飞快地想着风花雪月的诗作,思考着该怎样聊,才不会显得自己太过粗俗。
然而不知是肚子里墨水太少,还是他走近了才发现,眼前这附了花魁身的厉鬼竟是一五大三粗的男子,不由得方寸大乱,别扭得要死,导致一句诗都想不起来。无法,谢风飞只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好茶,好茶。”
云浮淡淡一笑,道:“云浮本是想请公子喝酒的,但云浮见公子像是风雅之人,便想以茶代酒。还望公子不要觉得云浮自作主张了才是。”
“怎么会呢?云浮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在下又怎敢怪罪于姑娘。”谢风飞嘴上说着像模像样的话,然而心里已经叹了八百次气了。于其他人看来,这是一貌美佳人,但于谢风飞看来……
谢风飞又叹了口气,他特别想问问这男鬼,附身花魁之前,为何不先将那络腮胡子给剃了。
此时,谢风飞的心境犹如东海的波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从要跟一个故作娇弱的彪形大汉鬼周旋的打击中平复下来,下一刻,更可怕的事发生了。那男鬼顶着云浮的皮囊,羞怯地看着谢风飞,脸上突然升起两抹红,垂下眼眸,羞涩道:“公子为何一直不敢看云浮?”
“自然是因为云浮姑娘生得太美,我怕看了之后就移不开目光,被姑娘误作那登徒浪子,这就得不偿失了。”谢风飞捂着额头,对答如流。
然而谢风飞话音刚落,突然间,一道冷哼声便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中透露着的十二分不屑,让人想忽视都难。谢风飞一怔,立刻坐直了身子,留意起四周来。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公子,怎么了?”云浮见谢风飞往四周看,问道。
谢风飞赶紧低头:“无事。”
他方才探查了一番,却并未见得他人,所以那道声音,是他的错觉吗?
只是谢风飞并未有机会细想,因为眼前这一幕,当真可怕……
谢风飞不知这厉鬼让自己上来是为何,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他身上正好有这南山弟子之前所有的一些符咒,倒也不会难以应付。
谢风飞心念一动,成竹在胸地抬头道:“云浮……姑娘?!”
就在抬头的一瞬间,谢风飞的成竹在胸就变成了成竹在凶。只见那厉鬼竟控制着云浮的身体,让她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看着那两只洁白的手臂,谢风飞吓得话都说不顺溜了,赶紧一下跳了起来,噔噔噔后退至墙脚,失色道:“云浮姑娘,你这是做甚?!”
“公子,云浮倾慕公子许久,还请公子叫了云浮的心愿!”说着那花魁竟是迅速爬到谢风飞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始把裤子往下拉!
谢风飞收鬼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献身精神的男鬼,略微一愣,裤子便被扒下了好一截!
他吓得赶紧扯住裤子,死死不放。这男鬼还没跟自己周旋多久呢,竟然就耐不住性子,开始动手了。只是谢风飞万万没想到,他的招数,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谢风飞一低头,立刻就看到了那男鬼胸前浓密的胸毛,他赶紧痛苦地闭上眼睛,抓着裤子的手,不由得青筋爆起,更用力了。
就在这僵持中,一道似乎忍了很久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谢风飞脑海中响起:“你他娘的把裤子给我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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