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陛下要为几位皇子选妃的事情, 祁昶也是在圣旨下来之后才知道的,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不包括在内, 看见出现在圣旨上自己的名字时才醒悟过来, 拿着圣旨便去了元阳殿。
元阳殿中,熙元帝正在批阅奏章, 他现在基本上一天只需要批一两个时辰的奏章就够了,因为太子协理国事之后, 将渐渐的将很多繁杂之事承担了去, 太子毋庸置疑是最最合适的为君之才,协理国事以来, 尽管开始的时候有一些反对质疑的声音存在, 但太子以他绝对的能力向那些质疑者们证明了一切。
不得不说, 比起太子未及弱冠之前,熙元帝日夜辛劳的那些苦痛日子,现在真是幸福轻松很多了。所以, 他一定要把误入歧途的太子重新拉回正道。
早知道圣旨颁发,太子定会找来, 所以全福公公进来禀报说太子驾到, 熙元帝直接让他进来。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祁昶冷静问。
熙元帝从龙案后飞快抬眼看了看太子, 见太子目光犀利, 熙元帝果断避开,一边用朱砂批阅奏章一边说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六岁少年郎吗”朕没有直接给你赐婚都算客气的。熙元帝暗道。
“儿臣的婚事, 儿臣自己心中有数。实在无需劳师动众的选妃。”祁昶试图劝熙元帝收回成命。
但显然效果不佳,熙元帝打定了的主意不会轻易更改,要是其他什么事,熙元帝可能也就听太子的了,单单这件事一定不行
大祁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如何,如何,如何能与男子牵扯不清,那是男人那可是男人啊作为将宠爱美女作为平生最大兴趣爱好的熙元帝,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跟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卿卿我我,纠纠缠缠的样子,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都受不了。
“选妃怎可叫劳师动众”熙元帝说。
祁昶冷静了片刻,直言“儿臣先前没说清楚,其实儿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熙元帝猛地抬头,将手中朱砂笔重重拍在笔架之上,不让祁昶继续把话说下去。
快别提你那个喜欢的男人了,熙元帝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晕过去啊。
熙元帝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不想用与太子争吵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是心生一计,话锋一转,大度笑问
“太子喜欢之人,是平民还是官宦人家”
“自是官宦人家的。”祁昶说。
熙元帝满意点了点头“好,那既是官宦人家的,那便也让他参加选妃好了,此次选妃规模空前巨大,朕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是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子都可参加。”
熙元帝强调了适龄女子四个字。
“可是”祁昶还想说什么,被熙元帝打断
“没有可是。太子素来比朕识大体,懂国事,又怎会不懂这其中意义”
祁昶被熙元帝一通话说的是莫名其妙,父皇今日一句一怼,处处拿大体和国事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然颁发入各宫的圣旨,旨意既然已经发下去了,再收回确实不太可能,可要让她也参加选妃的话,万一被别人选去
熙元帝说完那话以后,就开始打量儿子的神情,见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圣旨,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为难就对了
“难不成太子喜欢之人,不能参加选妃吗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论什么,只要他不是男子之身就能参加”熙元帝直接把话放出来。
祁昶还在担心自己心爱的姑娘有没有被别人选去的可能,突然听到熙元帝石破天惊来了一句男子之身,祁昶素来聪明,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近来要说跟谁走的近,那肯定就是苏家姑娘了,可苏家姑娘每每与他见面都是男装示人,父皇这般着急的为他选妃,难道
“好了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你回去吧。”熙元帝在这件事上简直强势,话已至此,他自不会允许太子再做反抗。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祁昶还能说什么呢,拧眉拱手告退,熙元帝见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你放心,朕定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太子妃。”
祁昶闻言,越发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父皇定是误会他喜欢的是男子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祁昶不动声色,甚至还特地很配合的做出心情低落的样子,蔫儿蔫儿的回身对熙元帝拱手一礼
“谢父皇。”
说完之后,祁昶便离开了元阳殿,就这么会儿功夫,祁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本他还想多与苏家姑娘再培养培养感情,等到她完全能接受自己的时候再与她开诚布公,但现在选妃在即,似乎已经没有时间给她适应了。
其实选妃也好,先把人娶回来,娶回来之后再慢慢的与她相处,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至于会不会被其他人选去,祁昶先前是慌了,实际上,定下心来想一想就没什么了,凡事有他在背后护着,被人挑走的担心可以说是多余的。
想通了这些,祁昶出殿之后,心情就开朗起来。
然而,祁昶的心情开朗了,元阳殿中的熙元帝却阴郁了。
回想儿子离开时那落寞伤心的背影,熙元帝也有些心疼,可心疼又怎么样呢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个男人不清不楚。
罢了罢了,太子至今不近女色,根本就不知道女人有多好,熙元帝以自身丰富的经验保证,只要太子开了女戒的荤,太子定会食髓知味,彻底忘了那些过眼云烟。
沈家后院,苏轸书房里。
苏家兄妹正在白山黑水的棋盘间厮杀,只见苏佑宁满头汗水,神色凝重的盯着面前的纵横交错的棋盘,而他对面盘腿而坐的苏霓锦却在悠闲的喝茶。
“怎么样,想出来没有”苏霓锦半杯茶都要喝完了,苏佑宁的下一步还没有想出来,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棋盘下的矮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想不出来就早点认输,给了银子,咱们好开下一局。”
苏佑宁抬眼看了看她,目光瞥向矮桌里面的铜钵,里面的碎银子已经过半,这是他连输十局输掉的银子。
他用膝盖想也没有想到,妹妹不仅写字是个中高手,就连下棋都这么厉害,想想他一个时辰前,兄妹俩打赌一局十两银子为赌注,他夸下海口,说要跟妹妹大战三百回合,赢光妹妹身上所有的银子。
然后他就这样输掉了一百两。眼看这一盘也输定了。
苏霓锦看着苏佑宁,幽幽一叹,她的这个傻哥哥啊,总是往她枪口上撞,苏霓锦没啥本事,就写字和下棋这两样还说的过去,他就偏偏跟她杠上了这两样。
下棋是小时候学仿字时老张教的,因为写字需要平心静气,而下棋是最好的锻炼人心性的法子,苏霓锦学了好几年,还特地研究过古代那些绝版棋谱,棋谱中有些棋局一直到现代都无人能解开。
当然了,对付苏佑宁这种水平的棋友,自然是用不上那些棋局了,以苏霓锦业余7段的水平就足以对付了。
苏佑宁抬眼看了看苏霓锦,见她目光正落在一旁铜钵里的银子上,苏佑宁面不改色的从下面伸手到棋盘上想偷两颗棋子下来,可手还没碰到棋盘,就被苏霓锦识破。
“男子汉大丈夫,还输不起吗”苏霓锦凉凉道。
苏佑宁讪讪收手,笑道“没有输不起,我就是手麻了,哈哈,手麻了。”
苏霓锦冷哼一声
“我信你才怪我就说前两局我不该只赢那么点的。”
苏佑宁闻言急了“什么意思前两局我可没动手啊。”
“动没动手你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清楚,我说没动就是没动”
“哼”
兄妹俩在那儿炒的不可开交,苏轸从外面就听见了,官帽交给常随放好,自己都来不及换下官府就进了书房一探究竟。
“吵什么呢”
苏轸喜欢下棋,所以在书房外面设了个棋室,兄妹俩就是坐在他的棋室里下棋。
“爹,哥哥跟我下棋不老实,老是偷棋。”苏霓锦不客气的告状。
“什么话,谁偷棋了,跟你说了手麻手麻,怎么还不信呢”苏佑宁略有心虚。
苏轸看了一眼兄妹俩的棋局,原以为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不过棋盘上的白子落的还挺有水平,苏轸问
“白子是谁下的”
苏佑宁指了指苏霓锦,苏轸有些意外,对苏佑宁摆摆手让他起身,苏佑宁赶忙退到一边,只见苏轸眼睛盯着棋盘,坐到了苏霓锦对面
“来来来,为父与你来一盘。”
苏霓锦一起整理棋子,原本是想跟苏轸说下棋要彩头的,可一想,苏轸跟苏佑宁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的探花郎出身,学问高的很,还是先试个一两局再定要不要彩头好了。
毕竟她最近很缺钱,好不容易从哥哥手上赢了点,万一输回去了多不好啊。
父女俩换棋而下,先前苏霓锦和苏佑宁下棋,苏佑宁水平太差,苏霓锦干脆让他先行,现在对苏轸她不敢托大,便要了黑子过来。
一番较量之后,苏霓锦发现,老父亲的水平果然不是苏佑宁这个业余加业余可以比的,苏霓锦不禁认真对应起来。
两人下了一百多步以后,情况就渐渐困难起来,父女俩棋力相当,到现在都未有一方露出弱势。
苏佑宁在旁边看的心急,便一边喝茶一边问苏轸
“父亲今日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苏轸盯着棋盘考虑片刻后,终于决定走了下一步,趁苏霓锦考虑的时候,他答道
“哦,有事。”
苏佑宁正要问什么事,只听苏轸盯着苏霓锦下的那步棋啧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她会下在那个地方。
“有什么事啊”苏佑宁继续发问。
苏轸捏着棋子思考,干脆不回答儿子的问题了,直接都给他一句“观棋不语。”
好不容易下了一步,苏轸又略微松懈,想起刚才儿子的问题,他今日是有事才早点回来的,什么事来着
“呀”
苏轸忽然一拍额头,吓了苏霓锦一跳,笑道
“爹,您可别告诉我您走错了,悔棋是不可能的哦。”
苏轸抬头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把苏霓锦看的都有点发毛了,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我今日早归是为何了。”苏轸说“陛下要为几位皇子们选妃了。”
苏轸对着苏霓锦说,把苏霓锦直接给说愣在当场,还是苏佑宁率先反应过来
“选妃跟咱家有关系吗”
那些皇子皇孙们选妃,不都喜欢在那些名门世家里选嘛。
“陛下着令各府适龄女子都要参加。你妹妹也算适龄。”
苏轸就是为了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这才早归,可一回来看见兄妹俩在下棋,他的心思就被棋给勾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苏霓锦和苏佑宁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质疑之声
“啊”
苏霓锦眨巴好几下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劫数。
她好不容易才把裴家的婚事给退掉,以为可以过几年舒坦日子,怎么就要选秀了呢
苏轸敲敲棋盘,让女儿继续下棋,可苏霓锦哪里还有心思,失魂落魄的颓坐一旁,苏轸见状,不忍安慰道
“唉,你也别太担心。这回选妃的声势十分壮大,都超过去年陛下选秀女了,参加的人多了,那竞争势必就大,咱们家既无那攀附之心,便最多就是走个过场吧。”
苏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小担忧的。
因为上回他亲眼目睹太子救女儿的过程,尽管后来太子解释了原因,也说过对女儿并无其他意图,但那个画面一直萦绕在苏轸脑中。
“说的也是。皇子就那么几个,想要当王妃和太子妃的名门贵女多如过江之卿,妹妹虽然人品很好,却也未必会被选中。再说了,想在这么多竞争对手底下赢不容易,可输却是很容易的。所以,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佑宁有时候头脑简单,但有时候倒是能一语中的。
他的这番想赢不容易,想输很容易的话,让苏轸和苏霓锦父女俩如醍醐灌顶,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竞选太子妃和王妃,又不是菜场里买青菜萝卜,想入选就入选的总有各种考试,考试想拔头筹不容易,垫底还不容易吗
“对对对,哥哥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
苏霓锦的心情顿时又开朗起来,苏轸也是如释重负,心大如碗的父女俩重新拿起棋子考虑下一步该怎么下。
陛下要给太子和众皇子选妃的事情一一传入了各府,奉国公府后院,宁氏迫不及待拿了十几匹颜色各异的布匹送到女儿闺房中,让她挑选来做新衣裳。
苏黛云将宁氏迎入房中,从得知那个消息以后,苏黛云就始终处于激动状态。
终于让她等到太子殿下选妃了,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天降大喜。
宁氏拉着苏黛云坐到镜子前,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女儿,宁氏满意的笑了
“前几日贵妃娘娘那儿就得了消息,她以为陛下是单单给敬王选妃,可谁能想到,陛下是要为所有皇子选妃。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宁氏一心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贵妃有心让女儿给敬王殿下做侧妃,甚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不少人知道,所以宁氏都没法光明正大的给女儿物色好人家,这种被贵妃处处压着的日子,宁氏已经过够了。
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眼中哪有其他,要想在她手底下为女儿谋一门好亲事,除非是找那个比敬王地位还要高的人,太子殿下。
只要女儿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哪怕只是侧妃,将来也是皇妃,可比嫁给敬王那个满院子女人的王爷要好的多。
苏黛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担忧
“娘,您说太子殿下会看上我吗这回选妃是各府适龄女子皆可参加,那苏霓锦是不是也能参加,她那张脸”
若是单单比才学,苏黛云才不怕那不学无术的苏霓锦,就怕她那张脸碍事。
提起苏霓锦,宁氏眉心也是一蹙,其实她之前想让敬王收了苏霓锦做妾,也有把她解决了的意思。那姑娘确实长得好,是那种男人看一眼就能被勾了魂儿的样貌,一点都不端庄。
那副容貌,很难说她不会被选中,况且现在苏轸又升了官,顶了梁谢文的缺,成了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像他们这种荫封世家,空有个国公的名,实际上根本荫封不到什么好缺,户部知事以上的职务都别想,更遑论侍郎,尚书了。
宁氏心里气的很。明明那苏轸就是个庶子,可偏偏他就有做那高官的命,宁氏出身宣平侯府,鼎盛煊赫,她是嫡女,嫡姐是宫中的贵妃,这般身份才得以嫁到国公府,做了国公夫人,可那苏轸的原配沈氏,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出身,现在居然也成了实打实的二品诰命夫人,眼看就要跟她平起平坐,想到这些,宁氏心中怎能不恨。
人们只道国公府是世袭的爵位,有圣眷恩宠,苏轸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国公府去。
可实际的日子,谁过谁知道。
“她那张脸有什么用这是选太子妃,选皇子妃,选的是才学德行,品行兼优,她那张狐媚子脸,就算有哪位王爷看中了,最多也就是做个侧室,你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听到了没”宁氏如是劝慰女儿。
苏黛云点头
“若是比才学,女儿自是不怕她的。更何况,还有母亲和姨母帮我”
宁氏面色又是一暗
“指望你姨母帮你什么她想让你给敬王做侧妃,你要做吗”
亏得云姐儿唤宫里那位一声姨母,若她肯许下敬王正妃的位置,宁氏也不见得就不同意,可偏偏人家许的是侧妃位,一正一侧,天壤之别,更别说敬王的后院里杂乱不堪,云姐儿若真做了他的侧妃,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呢。
提起那敬王表兄,苏黛云也是嫌弃的。
她那表兄对女人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不吝什么身份,只要长得好的,他都不嫌弃,据说后院里连青楼花魁都有,什么样的脏女人他都要,委实惹人厌烦。
“便是让我做正妃,我都不愿意,更遑论是侧妃了。”苏黛云嘀咕了一句心里话。
“你知道就好。所以,这回咱们靠不到她,只能靠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
宁氏鼓励女儿时,自己也在心里盘算,太子妃的位置只怕云姐儿是爬不上去的,世袭两代的国公府,在朝中没什么地位,想要稳坐太子妃的位置,肯定得是圣眷正隆的那些世家女或郡主,县主。太子妃的位置就不抢了,直接有自知之明,瞄准那太子侧妃的位置就好。
若太子是其他人,宁氏还不想费这么大力气,可本朝的太子不同,从出生开始就被先帝立为了太孙,自小文武双全,弱冠之后便协理国事,如今朝中谁人不服太子,陛下一共有四位皇子,太子既长又嫡,地位稳固,除非谋反,其他三位王爷推翻太子上位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只要入了太子府,那就等于入宫做了妃子,她的姐姐,贵妃娘娘的经历告诉她们,就算是做妃子,也能做那后宫第一人,所以宁氏觉得这回她们把目标就直接放在太子侧妃上,这应该就十拿九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好晚啊。明天正式选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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