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最终停在仇离的肩头。
轻拍了几下，等对方缓缓睁眼的时候，柔声道：“仇总，我那边整理好了，差不多的话我去叫人过来？”
仇离坐直身体，把盖在身上，尚且带着暖意的西装拿起来。穿衣服的时候，他随意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对陈墨说：“我刚在酒店大堂里看到，今晚秦淮河岸边有花灯晚会和烟火表演，等下一起去看吧。”
陈墨惊讶于仇离竟会对这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感兴趣，淡笑着点了下头。
其实，他之前也看到了，挺想去。
合作商谈进行的很顺利，仇离有诚意，对方在这起合作案发起最初就已清楚get到这个合作项目多么重要。
之前所有的犹豫不过是因为陆驰江那边优渥的利益诱惑，但到底是有长远发展目标的实力公司，不会那么轻易被蛊惑。
仇离和陈墨差不多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这些，余下部分他打算等回去后，再安排两个人过来做收尾。
这个季节已趋夏日，天黑的晚，两人离开“秦淮”后，有足够时间找个精致的小店吃东西，再回去换衣服。
前台的工作人员温馨提示两人可以租借专门的浴衣，更能融入花灯烟火节的分氛围中。
陈墨用目光询问仇离的意思，仇离直接拒绝了。
开玩笑，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和陈墨两人出去感受一下“浪漫”。穿浴衣什么的，若是陈墨穿他会很开心，他自己——
省省吧。
两人简单换了休闲服，陈墨鲜少看到仇离穿着这么活泼，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了好几圈。
“怎么，突然发现你家仇总特别英俊伟岸？”
“你家”两个字，仇离特意加了着重音。
陈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在仇离的逼视下，又点了下头。
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别开脑袋。可惜这样更轻易地暴露了他一双泛红的耳朵。
看的某人心痒痒的，恨不得去捏一下。
陈墨白天空档时候，稍微查了一下有关的资料，知道这个秦淮河的烟火节和花灯节是一个颇为隆重的节日。也难怪，酒店周围的几条街上，天一黑，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两人本是并排走的，眼看人越多，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前一后。
仇离大概是没来过这种地方，虽面上保持着冷静淡漠，却不时会在一些花灯小摊上停留一会。
听到摊主询问时，又“高冷”地转身离开。
陈墨不忍戳穿他的小心思，索性停在他后面的一家小摊上买起花灯来。这时恰好对面涌过来一波人潮，等他买完，原先在前头的仇离早就没了人影。
陈墨往前望去，只看到满目人群，他微微叹了口气，准备找出手机给仇离打电话。
“叔叔，你这个花灯好漂亮。”
陈墨低头，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小小的花布浴衣，略微带点雀斑的小脸在路灯下圆润可爱。
小男孩晃了晃手里的小兔子糖人，脆声道：“我能不能用这个和你换？”
陈墨哪里会要小孩子的糖人，蹲下身把花灯递过去：“糖人你留着，花灯也送你，好不好？”
“谢谢！”小男孩兴高采烈地接过花灯，提着一路小跑到对面，那头台阶上正坐着一个和陈知意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蛋分外可人。
她接过小男孩手里的花灯，对着陈墨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墨被甜到了。
他回了个笑容，正欲转身，手上兀地一暖，抬眸。
仇离捏了下他的手，道：“总算找到了。”他气息微喘，显然是奔波了会儿，从找了回来，“还以为你也走开了。”
陈墨心里还带着那股子甜，说话声音都软绵绵的：“我没走呀，就在原地等你。”
仇离眼眸黯了黯，随即“恩”了声，却没松手。
陈墨甩了下手，示意他可以松开了，不料却被捏的更紧。
男人并未看他，目光越过路面，看向那边的一对小朋友。此时小姑娘已从台阶上站起来，男孩子牵着她的手，两人并排着往江边方向走去。
“我握着你的手，就不会走散了。”
说完这句，仇离以为陈墨会给点什么反应，结果陈墨犹站在那，目光追着那一对牵着走远去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仇离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陈墨半垂下眼，神情温和，被仇离握着的手蜷缩了下，却没有挣脱开的意思。
此时夜色愈浓，路灯也不甚明亮，四周不时有人群涌来，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倒也不醒目。
“什么以前的事情，方便说说吗？”
陈墨侧头看了他一眼，淡色的眼眸在斑斓的灯火里璀璨动人：“我是个孤儿，这个你知道的吧？”
仇离点了点头：“知道。”
陈墨低声道：“我待的那个孤儿院并非政府经营的，条件很差，里面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周围的义工，能提供的帮助非常少。院长怕我们出事，除了上学的时间，从来不允许我们出门。你知道的，小孩子嘛，越是不准，越是对外界心生向往。有一年，院外的街上刚好举办花灯节，我偷偷翻墙出去，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个小糖人，捏在手里边玩边吃，走着走着看到好看的花灯又羡慕，可惜我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只能看着路上往来的孩子们手提着花灯嬉闹。后来，一个路过的叔叔把他手里的花灯送给了我，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宽裕，一盏花灯其实并不便宜，我说谢谢的时候，他只是摸了下我的头，让我早点回家。”
仇离自己也算半个孤儿，虽有母亲，但生活向来艰辛。小的时候，也一直是在羡慕与渴望中度过的，特别能理解陈墨小时候的这种心境。
他心头微酸，不由更加用力攥紧了陈墨的手，想要通过交缠在一起手让对方不要太过于难受。
因为这些，所以他并未意识到陈墨这段话里其实有个明显不合逻辑的地方。根据李贤东的资料来看，陈墨自进孤儿院开始，就接受了陆平江的资助，甚至整个孤儿院都跟着这人“飞升”。这种情况下，陈墨根本不可能会过这种他口中的“苦日子”。
四周嬉闹喧哗不断，陈墨的声音很轻柔，听在仇离耳中却越发清晰：“那其实是一盏很普通的灯，甚至等不及我带回孤儿院，就灭了。但是那一整晚，我都看着那盏灯，心怀感恩。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愿意给予人温暖的人，不求回报。”
陈墨是边说边走的，他说完好一会儿，仇离都没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道：“都是陈年旧事，一时感慨说的有点多，您别笑话我。”
话音刚落，仇离突地转身，拉着陈墨拐进了一旁的江边老宅的狭小弄堂里。
“仇——”
“嘘。”唇上多了一根手指，随后整个身体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中，耳边是胸膛主人低沉带着磁性的温柔嗓音，“让我抱抱你。”
“我——”
“不抱点东西，我心疼。”
这句话说完，仇离明显感觉到陈墨原先抗拒的身体软化下来，两人胸膛完全贴在一起，丝丝吻合。
四周都是喧哗的人声，两人所处的这一方小角落，却异常安静。
静到仇离可以听到陈墨的心跳声。
和他是一样的频率。
他松开陈墨，低下头：“陈墨，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来温暖你吧。”
不远处，无尽烟火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勾画出无尽的绚烂之色。
仇离却只看着陈墨的眼睛。
秦淮河的水悠悠，陈墨烟波跟着悠悠。他温柔的目光穿越所有的灿烂花火，直抵眼中人的心头。
仇离在陈墨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这一回，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单手挑起对方的下巴，脸贴了过去。
四片嘴唇相触的那一瞬，他明显感觉到了陈墨身体的战栗与僵硬。
但是陈墨并没有推开他，甚至，与他交缠的那只手，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他。
烟花绚烂，却照不明这小小的一条巷子，外面的人不停在欢呼尖叫，巷子中的两个人皆心如擂鼓。
仇离慢慢松开陈墨的唇，与他头抵着头，低声道：“别去想什么意意母亲了，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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