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然而桔梗花下,野犬的葬礼

    [我为你献上这永恒的爱]

    [我为你咽下这无望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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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梅林给了你什么?”

    黑发的女孩开口,用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平日温柔的眼神也变得尖锐。

    多么美丽啊,就像玫瑰一样,再娇嫩也有自己的尖刺,能够刺伤来犯的人。

    坐在她面前的橙发女孩不同于往日的散漫自在,或者前些天的烦躁,她面带微笑,眼中是显而易见的亲昵,还有怜惜。

    这一幕,成了镜昏厥最后的记忆。

    那橙发的女孩第一次算计了自己的月亮,在茶香弥漫的杯子里撒上了雪白的药粉。

    果然,果然,狼狈的野犬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开怀的笑了起来。

    你对我永远不会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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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大人,镜她在梅林那里发现了什么。”

    “……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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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棘结成的血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在路的尽头,桔梗花包围的少女,是我唯一的救赎。

    再多一点,再长一点,这条遍布伤痛和血腥的道路,让我这双眼睛能够注视你更久的时间,让我还能呼吸到你的味道,让我还能用手指触碰到你的面颊。

    啊啊,在那桔梗花丛中,躺着我最爱的塞勒涅。

    荆棘想要缠绕在她的脖颈上,被我用手指掰开。

    蝼蚁想要攀爬到她的脚背上,被我的脚尖碾碎。

    还有那恶心的灵魂们,想要用他们的嘴唇污染我美丽的白鸟,我要用牙齿一点一点,将他们撕裂,让他们的哀嚎赶走他们无用的大脑里那难堪的想法。

    因为你是如此的仁慈啊,塞勒涅。

    这种污秽的事情,请让我这条野犬为你完成。

    树林里秘密的空间,已经搭建好的祭坛上,黑发的少女安静的躺在符文中央,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裙,外面披着一条雪白的,绣着暗纹的披风,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小腹,眼睛轻轻的阖着,长发柔顺的铺开,像是一朵黑色的花儿。

    橙发的女孩正把自己怀里的花一束一束的放在镜的身边,她面带微笑,时不时的停下,手指轻轻抚过黑发少女的脸庞。

    她安静的,缓慢的,执著的,仔细打理好眼前的一切,用她此生最稀缺的耐性和柔情。

    “爱姐,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天开始解咒仪式。”棕发的骑士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哽咽,“爱姐,镜醒来会找不到你。”

    微生爱的动作顿了顿,眼睛里的温柔一瞬间被铺天盖地不舍和悲伤掩盖而去。

    “没关系。”

    她又笑道。

    “只要她能活下去。”

    她喃喃着,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才不会输给那个该死的蠢货。”

    “爱姐,在镜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年轻的骑士根本不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在她心里你比命重要,你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

    “但是我心里,她比我的身体,比我的命,比我的一切都重要,”微生爱转过头来,轻松的笑着,“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我付出一切,哪怕抹去我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一切意义都无所谓。”

    “她是我的神。”

    我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我送她花朵,用我的肉做培土,用我的血做养料,最后送给她鲜红的浅粉的浅紫的桔梗,然后告诉她这花朵里蕴藏的秘密。

    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我永远爱你,死亡也无法将这爱抹去一丝一毫。

    “莱斯公爵。”

    被镜暴力拉拢到阿尔托莉雅身边的高文穿着一身便装,看了看躺在符阵中央的女孩,目光微微黯然:“若非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被称为王国之花的镜小姐正面对这样的危机。”

    “没关系,我不会让镜有事。”微生爱摇了摇头,伸手将一朵鲜红的桔梗放在女孩乌黑的发丝间,“高文骑士,你看镜漂不漂亮。”

    高文低下头,仔细的看着眼前安睡的女孩。

    她的皮肤很白,脸颊边透着健康的红润,透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天真。睫毛很长但是没有过密,这样闭着眼睛或者低垂着眼帘的时候才能让人注意到那漂亮的弧度。还有那嘴唇,粉粉的软软的模样,像是娇嫩的花瓣一样……

    高文仔仔细细的看着,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叹。

    “是的,她很漂亮。”

    不同于桂妮薇儿的美艳,镜的美丽是必须去仔细去看的,初见只觉得清秀温婉,仔细看的话却感觉越看越漂亮。

    “高文骑士,镜性格好不好。”

    被暴力拉拢的高文顿了顿,虽然镜采取了最直接最不雅的方式将他“驯服”,但是身为骑士,他还是选择客观考虑这个问题。

    他曾经看到她面带微笑的招待前来王都的骑士们,不露声色的记下他们的喜好,仔仔细细的吩咐下去安排好一切;他曾经看见她在清晨悄悄的开门关门,只是怕自己开门的声音吵到在侧室小憩的仆人;他曾经看见她轻轻将被单盖在骑士王的身上,满眼的温柔和疼惜。

    年轻骑士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是的,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非常好。”

    “她这么好,等我离开以后,你们要保护好她,”微生爱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些哀求的味道,“她很强,她会魔术,但是她的情感太脆弱了,她需要别人依靠她信赖她,不然就会变得不安变得难过……”

    高文此时,如此直观的意识到,微生爱是真的要离开了。

    因为她要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将她心爱的妹妹纳入怀中保护安抚,才会这样放下姿态来,求他们,甚至他这个并不是特别相熟的,甚至可能是敌人的人。

    太阳的骑士屈膝躬身。

    “你尽可以安心离去,莱斯公爵。”

    微生爱笑着转过了头,手指在镜的脸颊边微微划动。

    最后一次这样帮你了,镜。

    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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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森林,冰冷的风让树枝轻轻的摆动,像魔鬼在伸手召唤着什么。

    白袍的魔术师少有的面无表情,他举着手中系着各色彩带的法杖,魔术粒子在那顶端慢慢的聚拢。

    在祭坛的中央,穿着黑裙的微生爱拥抱着身穿白裙的镜,她抬头感受着那渐渐强大的魔力波动,时不时的低下头,将唇瓣轻轻贴在怀中少女的额头上。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有点后悔给镜用药了,如果醒着的话至少还能看见镜的眼睛……说不定会为我哭起来……

    哎……不过那样镜肯定要闹……

    微生爱看着从自己身上溢散开来的浅橙色光点,看着它们被镜吸引过去,渐渐变成想镜的眼睛一样漂亮的颜色,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站在祭坛下的阿尔托莉雅木着一张脸,凯紧紧的咬着嘴唇,圆桌骑士们安静的守护在祭坛周围防止有人打扰,桂妮薇儿一个人坐在远处,安静的看着今晚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前几晚一直有云彩遮着。

    桂妮薇儿面带微笑,拢了拢自己手臂上的黑纱,安静的看着空中的月亮,甚至轻轻的哼着自己平时最喜欢的那首歌。

    公爵大人是多么温柔的人啊,我怎么能让她最后看到我狼狈的模样?

    她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塞勒涅,你是天边之月。”微生爱开口,念着自己幼年看过的祭词。

    塞勒涅,你是天边之月

    伴生者,我是足下之泥

    仁慈,纯洁,公正

    杀戮,污浊,偏见

    伴随着微生爱的喃喃话语,她的手臂渐渐开始破碎,虚化成一点一点的雪白碎片,一点一点贴合在了镜的身体上。

    我热爱你

    我仰望你

    我善待你

    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努力压制着从喉间传出来的哽咽声。

    我的塞勒涅

    我用我的心

    我用我的肉

    我用我的血

    将陨落之月捧上神座

    桂妮薇儿停止了无意义的哼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呆滞的盯着逐渐破碎的微生爱。

    请神明将你身上的负累转加于我

    请神明让我尚且有用的一切存在

    全部奉献于你

    全部赠送于你

    全部深爱于你

    阿尔托莉雅终于无法忍耐,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我美丽的塞勒涅

    微生爱闭上了眼睛。

    污泥不见

    明月永在

    撒在祭坛中央的伴生者肋骨粉末开始燃烧,微生爱的破碎随着火焰的跳动开始加速,但那鲜红的火焰却没有伤害到镜的一丝一毫。

    最后,那个橙发的女孩,已经化为一片没有意识的光点,凭着依赖和吸引,向沉睡的女孩聚拢而去。

    镜,我用我的一切做成钥匙,打开你心里最后一把锁。

    希望你……能够完成最后那1%。

    ……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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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 I could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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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醒了过来。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祭坛上方没有枝叶遮蔽,能看到夜空中大片大片的星星。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充实。

    但是心里空空的,是不是失去了什么。

    周围有火把,燃烧着,感觉皮肤上有些灼热。

    耳边似乎还有虫子的鸣叫……和小时候听过的一样。

    空气也挺清新的,有一股桔梗花的香味。

    对了,小爱曾经送给我一些桔梗花,我种在窗台那里,花语是永恒的爱,小爱如果是个男生的话肯定很讨女孩子喜欢。

    哎,就算她是女孩子,也蛮受女孩子欢迎的,还不是把不列颠第一美人桂妮薇儿迷的团团转。

    现在她应该在祭坛那里看着我吧,不行,我得赶紧起来,她一定会担心的。

    镜这样想着,用手臂撑起了身体,缓缓的抬起头来。

    哎?小爱不在?

    对了,已经是大半夜了,她是回去睡觉了吧。

    “我们回去吧,莉莉。”镜对阿尔托莉雅笑了起来,“我的诅咒是解开了吧?感觉身体挺舒服的。”

    原本想要出言安慰的阿尔托莉雅僵住了,她和凯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镜走在最前面,还是像以前大家一起出游时一样,哼着歌,脚步轻快。

    圆桌骑士们心里不舒服,莱斯公爵为眼前的女孩尸骨无存,女孩却毫不过问。

    阿尔托莉雅,凯和桂妮薇儿不言不语,直直的盯着走在前面满脸笑容的女孩。

    大家回到了城堡。

    镜叫住了旁边的一个侍者,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一会儿送些点心到爱姐姐卧室,今晚我要和爱姐姐一起睡,就不用给我送牛奶了。”

    正要散去的圆桌骑士们齐齐僵住了,然后纷纷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

    侍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恭恭敬敬的回答:“镜小姐,公爵大人不在卧室,她两天前就出门了,似乎还没有回来。”

    “哎?她没有和我说过啊……”镜眨了眨眼睛。

    旁边的桂妮薇儿终于忍不住了,她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镜,公爵大人她……”

    “她又到处跑着玩,就知道她闲不住。”镜耸了耸肩,回过头来对桂妮薇儿笑着,“算了,今天我一个人睡吧,”然后她又看向了侍从,“等她回来之后告诉我,我要好好教训她。”

    “镜,”阿尔托莉雅忽然开口。

    “爱姐死了。”

    镜的动作猛地僵住了,随后她又放松了身体,笑哈哈的转过身:“莉莉,你什么时候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了,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阿尔托莉雅抿了抿唇,安静的和镜对视着。

    最后,镜先偏开了视线,看向了凯:“凯,莉莉超过分,爱姐去了哪里?是不是接了任务去前线……”

    “镜……”凯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着,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勉强勾起唇角,出言安慰,“你不能这样,爱姐希望你好好的……”

    “我怎么了?”镜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烦躁,“我很正常,明明是你们,你们都太过分了,怎么搞的好像爱姐姐死了一样,这个玩笑太过分了。”

    “公爵大人死了,”桂妮薇儿少有的强硬起来,“镜,接受现实,哭出来,吼出来,不要这样,真的,镜,不要这样……”

    镜看着眼前沉默的众人,后退两步,拼命摇了摇头:“你们骗我……真讨厌!我要去找小爱!!!”

    镜猛地转过身奔向了微生爱的卧室,阿尔托莉雅和凯赶紧跟了上去,桂妮薇儿靠在廊柱下,捂着嘴忍不住绝望的哭了起来。

    精神空间里没有,契约联系不上,艾梅罗拉也不在。

    镜绕过了没有微生爱的花房,奔过了没有微生爱的走廊,来到了没有微生爱的卧房。

    这个世界无法用空间撕裂离开,只能等自己自然死亡后脱离。

    对了,小爱一定在这里玩腻了,所以随便死掉就去下一个世界了。

    镜呵呵的笑着,坐在微生爱卧房的床上。

    真能耐啊,小爱,把大家都骗了。

    我要生气了,我要生气了哟?

    “镜,”雪白的魔术师从窗口那里爬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出了一段祭词,“……她爱你,所以为你而死,就算是为了她,你也不能再选择死亡。”

    那是伴生者以身为祭的祷词,镜知道,但梅林不应该知道。

    镜看着眼前的梅林,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梅林,你是不懂感情的梦魇,所以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睡了一觉,就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陪伴在我身的……她在我心里的地位超越了所有人。”

    “她是个笨蛋,一点都不知道我多爱惜她,才会这么傻乎乎的为我送死。”

    “她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她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

    梅林看着渐渐低下头去的女孩,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放在她头顶,然后扭过身,对门口的骑士们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开口:“镜,今晚你一个人,想怎么发泄都行,但是向我保证,你一定不要追随公爵而去——这里的所有人都爱你,他们不舍得你离开。”

    镜沉默着,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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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进入了精神空间。

    在屏幕前,摆着厚厚的大垫子,微生爱最喜欢趴在这里,一边看视频一边啃零食。

    还有一袋开了封,只吃了一半的薯片扔在垫子旁边,微生爱最喜欢的超辣味垃圾食品,偏爱精致餐点也不会吃辣的镜从不喜欢。

    镜安静的坐在了垫子上,随手拾起那个袋子。

    抓一把,用力,塞进嘴里。

    辣椒粉末冲进喉咙,有点呛人。

    “哈……哈……”镜张开嘴,辣味刺激得她不住的流着口水,满脸通红,她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好辣……”

    辣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镜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卡兹卡兹,卡兹卡兹……

    有什么在啃噬着我的灵魂。

    卡兹卡兹。

    卡兹卡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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