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过,春节仿佛一眨眼就来了。
今年的除夕家宴显得格外热闹,由小太子领头,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连同殷佐齐刷刷的站着给皇上祝酒。
殷佐也是第一次将自己上头的哥哥认了全。
大皇子殷褆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他如今满了十岁,眉眼渐渐张开,已能轻微窥见日后的风华。
三皇子今年刚刚进书房,跟着先生学了个好为人师的毛病,抓着殷臻就说教他读书,后者无奈的撅噘嘴,年节之下就当是哄孩子好了。
五皇子殷祺只比殷佐大两个月,可个头瞧着还没殷佐高,他是大方的性子,拉着这个弟弟的手,就要将荷包里的糖给他吃。
都是年节下,纵然已经有着自己审美的大皇子殷褆仍旧没有能够逃脱惠妃的安排,一身大红锦袍的少年尚且带着几分婴儿肥,不情愿的带着寄名锁,他本来生的白,穿着红衣越发显得英气勃勃,眉眼灼人。
殷佐敬了酒左看看又看看,按照他的审美小男孩儿穿黑白灰才叫帅气,可左瞧瞧右瞧瞧,哥哥们一个个都是大红遍地金的打扮,富贵逼人且不说,倒像是行走的红包,他这样一想忍不住“咯咯”笑了。
“佐哥儿笑什么,这么开心?”自从之前殷佐仗义出手皇上就将这个儿子记在心里,瞧着他敬了酒就缠着他的四儿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的格外开心,教人瞧见了也被他感染忍不住觉得心情舒畅。
“见着这么多的哥哥都跟我一样穿红色,高兴呢。”殷佐原本神游天外,殷臻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忙装作正襟危坐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说话。
他身边的乳母已经换掉了,如今派了一个教养嬷嬷来,领着小孩儿耳濡目染的学礼仪,不论是睡觉的姿势、吃饭的姿势、走路的姿势都要一一纠正,他前世倒不曾学过形体,但是瞧着两个哥哥学过,如今到了自己身上也不觉得辛苦,教养嬷嬷都是选的熟知小儿脾性的,自然不会让他们厌恶了学习礼仪之事。
不过数月,小孩儿就变了许多,至少夜里跟哥哥睡觉的时候不会再八爪鱼一样将殷臻缠着了。
后妃这边佟皇贵妃这一次也是坐的主坐,先头还有些忐忑,如今倒是习以为常了。
今年席间众妃都显得心不在焉,宜妃与德妃一前一后有了身孕,她们是宫中老人,一项又得皇上喜爱,可淑嫔,她才进宫多久,连一年都没有竟是已经了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也难怪九月里在大明宫的时候是庄嫔伴驾多一些,原本在后头嘲笑淑嫔是纸糊灯笼的美人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庄嫔引得皇上喜爱,如今一瞧,才晓得是自己轻视了她。
同样是甄家的女子,可如皇太后这样天性赤城的毕竟是少数。
到了三月底大明宫里千株桃花盛开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寿辰也到了。
众多花里头,老太太独爱桃花,大抵因为芳菲散尽之后还有饱满的桃子成形。
皇上素来孝顺,便在大明宫桃夭斋里设宴为老太太庆贺。
皇贵妃等着这一日等了许久,她提前数月便教殷臻学《孝经》,就等着这一日背给老太太听,往后再磨一磨皇上,想来到了九月,臻哥儿便能进文华殿读书了。
殷臻不是懵懂小儿,哪里不明白她的苦心,他前世也背过《孝经》,可说到底岁月反复早已记不住全篇,此时复习起来倒也容易。
令二人惊喜的则是殷佐,皇贵妃教导殷臻的时候自己殷佐就在旁边,皇贵妃本就是温柔的女子,讲起《孝经》来循循善诱,譬如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一句,她并没强调子女的身体是父母给予的,不能去毁坏它,反倒是说通常情况下父母疼爱子女,子女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因为当你受伤的时候,父母看见了会觉得心疼,可若是为了践行大义,行正道,那么父母纵然心疼,也会为儿女感到高兴,她又举了宋朝时候岳母刺字的例子。
殷佐认真的听了也就记入了心里,倒是殷臻听了颇受震动,他前世要开蒙的时候,正好遇见皇贵妃怀上了八妹妹,她本来身子就不好,怀孕之后更是煎熬,并没有功夫给他讲《孝经》,他前世《孝经》是跟着上书房的儒学师傅们学得,也是照本宣科,当时并没有人告诉他这世间行正道是比孝顺更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世虽然好奇为什么皇贵妃没有怀孕,但一想到早夭的八妹妹惹得娘亲伤心不已,他自私一点儿的想,还觉得庆幸。
到了桃花宴的一日,到了众皇子给老太太祝寿的时候。
大皇子送了一尊白玉桃,玉质温润,显然是上品,倒是给盛着白玉桃的紫檀木架做工简单,老太太何等眼里,一看便笑了,“这架子可是褆哥儿自己做的?”
“孙儿手艺不好,还请太皇太后见谅。”大皇子腼腆的笑了笑。
“老祖宗,这孩子背着我自个琢磨的,可雕坏了我许多木头呢。”惠妃见老太太满意,忍不住笑着打趣。
“褆哥儿有心啦。”太皇太后对上曾孙们脾性还是很好的,跟勋贵家和蔼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老祖宗,您瞧,这是我写的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孙儿愿您长命百岁。”小太子坐在一旁按捺不住,他如今才九岁出头,可文华殿里还有一个样样争先的长兄,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爹爹对自己的期待,是以一刻都不敢放松,文华殿的师傅都夸赞他“聪慧好学,有皇上的风采”,他更是战战兢兢从不放松,若非因为年纪小,手上力气不够,一笔书法已经衬得上小有成就了。
“礽哥儿的字儿比之前可大有长进啦。”太皇太后笑的更开心了,她早年做母亲的时候对先帝严厉,以至于他畏惧她就像老鼠畏惧猫咪,先帝不幸逝世之后皇上登基,那时节朝中内外压力重重,她只能继续做一个严厉的祖母,好在皇上聪颖能体会她的良苦用心,如今瞧着跟丈夫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曾孙,她的心就变得无比柔软。
且他知晓太子不易做,又怜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如今小贺氏进了宫,瞧着那张跟大贺氏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又瞧着她望向皇上鲜活灵动的眼睛,心底就一阵阵的不安。
她早先时候听贺家人说担心小太子没人照顾而松了口,同意小贺氏进宫来。
可这个女子大概是娇养着顺风顺水长大的,眼里还含着多情与傲慢,这后宫里头皇帝的女人,哪里容得下这样激烈如火的性子,越是倔强就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像小贺氏这样的性子,若是知晓自己跟姐姐生了一张脸,往后再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点儿上她到时不得不佩服佟家教养女子,无论是皇上的生母还是如今的皇贵妃佟氏,这姑侄两个都是一样的清醒,她们爱着皇上可却不是飞蛾扑火,始终都活得通透自然,若是真的如小贺氏这样一头扎进去的,这皇贵妃的位子她也坐不稳当的。
“孙儿祝太皇太后松鹤延年。”到了三皇子殷祉,他画了一幅松鹤图,笔法端正,算不上出众,构图倒是颇有趣味,荣妃这么多年就养活了这么一个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常常拘着他在永寿宫里,他不过这几年岁数大一点儿了才在节日宴会上见过太皇太后几次,因此很是羞涩,献了画说了吉祥话就缩到荣妃身后了。
到了殷臻,他刚要上前,就见殷佐拉着自己,小声问,“哥哥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什么?是背诵一段《孝经》么?我跟哥哥一道好不好?”
“……行。”宠爱的弟弟抱着你的腰撒娇,殷臻当然只有同意了,他牵着弟弟的小手上前朝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轻声道,“太皇太后,孙儿与弟弟身无长物,听娘亲说《孝经》是教导子孙孝顺的书,孙儿与弟弟特地背下来,请太皇太后听一听我们的孝顺之心。”
“哦?臻哥儿跟佐哥儿一道?好,我就听听。”瞧着眼前一高一矮两个团子,太皇太后就觉得有趣。
“老太太,您不知道,臻哥儿跟佐哥儿聪明着呢。”殷礽看着站在众人跟前的两个弟弟,得意洋洋的朝着太皇太后夸赞。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 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 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朗朗的童音回荡在正堂。
太皇太后忍不住吃惊,《孝经》是儒家十三经之一,不过短短的近三千字,可眼前的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却能一字不漏的背诵下来,这份天资非常人所能及。
“你们就学了《孝经》,旁的呢?”皇上同样吃惊,他回忆起数月之前跟皇贵妃的闲聊,那时节只以为她是爱子心切不免夸大,如今一看,竟然是这两个孩子真的有这样的资质。
“儿子先前还看圣人言,后来书房里没见到,娘亲便教儿子读诗书。”殷臻正色道,“先学《诗三百》,看了李太白与杜子美,如今正看白乐天。”
“臻哥儿既然读书早,不若便往文华殿跟礽哥儿一道,臻哥儿,你觉得呢?”到了这里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了坐在皇上身边面色温和的皇贵妃,心里再一次感慨,幸好皇上顾忌佟家不愿令其难做,才没有立佟颖做皇后,否则往后,小太子当真无以为继。
“孙儿愿意。”殷臻沉声道,小小的三头身却偏让人看到他的郑重和坚持。
“哥哥要去念书,我也去!”殷佐登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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