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不好了,ICU的病人出事儿了。”护士冲到她办公室急忙喊到。
沈杏园扔下手里的笔就冲了出去,身上的白色大褂被风吹的飒飒作响。
“怎么回事?”冲到病房,她冷着一张脸冲着林懿就问。
“这……”林懿也是手足无措,“刚和王主任一起来过看他,话赶话的,王主任漏嘴说让他准备幕后工作。”
沈杏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心里骂了一句。
“也是不小心。”他解释了一句。“刚护士又唱了一首送情郎给听见了。”
沈杏园没听他说,穿了消毒服就进了病房。
一堆人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她皱眉,“都出去,闹哄哄的什么样子。”
病房静了一瞬,几个医生护士立刻出了病房。冷眼扫过德云社眼泪汪汪的几个男人,“你们也出去等着。”
她气场强大,几人对视,赶紧出去。
留下的都是老医生了,王主任也知道自己口误,这个病人是在徐老手下的,现在归沈杏园管,他刚犯了错,现在也没脸多待,拉着几个科室的专家也出去。
张云雷脸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
“哭什么。”她低声斥着。
他扭头默默流泪,却也觉得不好意思。沈杏园盯着他后脑勺。
“我老师今年六十二岁,一年也做不了几场手术,但是为了救你,在手术台上坚持了十个小时,下了台他就大病了一场。”她眉眼冷清,“手术的时候,你几番危险,我们几个医生从三点多开始就没有正经吃饭,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想死吗?”
他闭上眼,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们不应该救你,”她冷笑,“那你可知道当初你父母,你兄弟,你师父他们,在知道你手术成功后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的,你要是这么死了,你觉得他们受得了吗?”
张云雷身子一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沈杏园看了眼围在外间的人,“你知道吗?你醒过来那天,一个消防员也摔断了腿。挺严重的,手术四个多小时。”
她抱着胳膊,“就算治好了,他的腿顶多像正常人一样,再也上不了一线。可他也没像你一样寻死觅活,难道站不起来了对他来说不重要吗?”
她细不可闻的叹气,前倾身子,把他的头扭过来。张云雷瞪着蓄满泪水的丹凤眼,有些可怜。她伸手要掏手帕,想起来送人了,只好拿手给他抹去了眼泪,“我知道你怕自己站不起来了,但是,我说过,只要听话,都能好。”
张云雷盯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睛,咬着下唇,“我能站起来吗?”
沈杏园和他对视,“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他心中涌起一股劲,“我能信你吗?”
她依旧没有说话,杏眼波光潋滟,张云雷就那么读懂了。
“我信你。”他话一出口,忽然觉得熟悉。
沈杏园直起腰,两扇睫毛轻轻抖了抖,唇角掀起一个淡笑。
她是个不常笑的人,但笑起来很好看,眉梢不自觉向上挑,杏眼微弯,像是揉进了四月的阳光,即使唇角泛起的涟漪淡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张云雷却知道,她笑了。
“好好休息吧。”沈杏园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门了。
林懿进来检查,“呼,指标正常。你可吓死我。”
张云雷垂了眼帘,嗫嗫道,“对不起。”
“没那么严重。”他点了点病历,“放宽心休息吧。”
他点头。又关心的问道,“那个,徐医生怎么样了?”
林懿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师妹和你说了?”
“嗯。”他有些不安,“他还好吗?”
“没事儿,就是精神紧绷太久,休息几天就好。本来这两天该是老师来负责你的,就是怕给你造成负担才变成我和师妹过来。”
他点头,“您,替我谢谢徐医生。”
“你留着自己谢吧。”他笑。
门外沈杏园敲了敲玻璃,林懿收了东西,“我们去开个会,你好好休息啊。”
张云雷应了,转头看隔间外的那个姑娘,眉眼依旧清冷,和别人说话也不多。真难想象刚才和他长篇大论的人是她。
就连林懿也在所有人离开后问她,“师妹对他好像很不一样。”他眼里是探究,“你好像很重视他。”
沈杏园脚步一顿,“是吗?”她反问,?也许吧。
其实看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她就想起耳机里朝气蓬勃的那个童声,他不该是这样一脸绝望的。当初自己走出阴影,靠的是他的声音,如今,左右不过还了那个情罢了。
但是这个理由她没有说出口,而是提醒了郭麒麟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郭老师教了他这么久,总该知道命门的。”
晚上沈杏园没有值夜,不过她也没回家。儿科的小姑娘也已经痊愈回家了,吴萧的媳妇和女儿来了医院,她也不需要经常过去,送完了保温桶里的药膳,想起今天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她忽然就想着去ICU看看。
回了办公室拿了包,她拐去了ICU。
病房还亮着,在屋里的是张爸爸,拿着手机语气焦急。
看到沈杏园,他眼睛一亮,又有些纠结。
“您有事?”她问。
“沈医生,我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你……”
“您去吧。”她应下。
“哎哎。”他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又向她道谢。
沈杏园进了病房,张云雷扭头看她。“沈医生。”
“嗯。”她拉了把椅子坐下。
张云雷瞅着她就笑。
她皱眉回视。
“沈医生好像不大爱说话。”他就说,“这么坐着还挺尴尬的。”
她愣了一下,问他,“你要聊天?”
“可以啊。”明明是一个问句,他却直接应下。
沈杏园捏着袖子,“说什么?”
张云雷就问她,“说说你吧。”
“我?”她眼神露出一丝迷茫,和平日工作状态下沉稳镇定判若两人,“说什么?”
张云雷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沈医生为什么会当医生啊?”
“家里教的。”
“家里?”
“家里祖辈学医。”
“医学世家吗?”张云雷感慨,“很少见吧?”
“嗯,还好。”她回答的干巴巴。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啊?”
沈杏园低头算了算,不大确定,“三四岁吧。”
“这么小?”张云雷惊讶。
“家里都这样。”她解释,“也不是正式的学,就背汤头歌什么的。”
“哦。”这才对嘛,张云雷点头。“是不是很辛苦啊?”
他回想自己小时候,“我那时候学艺,师父天天拿着扇子要抽我。”
沈杏园回想小时候,“还好,我基本不挨打。”挨打的都是几个兄弟。
张云雷尬了一下,心知这个话题不能继续,又转了话锋,“你额头好像有道疤。”
她这才正视他的眼睛,杏眼圆睁,好像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
张云雷就笑,“你今天靠近的时候我看见了。”
她好像松了口气,“这样。”
张云雷见她好像不喜欢这个问题,又问了一个他特别好奇的问题,“那你和那个消防员是怎么认识的?”
沈杏园僵了一下,捏手指的动作都停了。
张云雷心知又触了雷区,马上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嗯,没和别人聊过这个。”她抿直唇角。
想了想,聊天这种方式真是不适合她,起身拿了包里的一本,“时间不早了,我读书给你听吧。”
张云雷有些懵的看她拿出了一本书,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过睡前故事的经历。
灯被关了几盏,病房暗了下来,沈杏园低头,眼里闪过让人捕捉不到的笑意,翻开书,
“……
家乡的端午,很多风俗和外地一样。
系百索子。五色的丝线拧成小绳,系在手腕上。丝线是掉色的,洗脸时沾了水,手腕上就印得红一道绿一道的。
做香角子。丝线缠成小粽子,里头装了香面,一个一个串起来,挂在帐钩上。
……”
她读的是汪曾祺先生的《生活,是很好玩的》。这文章多写食物,写故人,写人间草木春秋,有一种旧时文人的趣味。
每天晚上看一看,会提醒你日常生活中的美好。
沈杏园压低了声线,清泠泠的声音中揉带着吴语调子的绵软,变得有温度了。张云雷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
读完两篇,沈杏园微抬头,张云雷已经睡着了。
她低促的笑了一声,合了书本,把它放在了桌头。
出门碰上了巡夜的护士,她颔首示意,“辛苦了。”
从兜里掏出耳机,熟练的点开音频。
声音在耳边炸开后她才反应过来,忘了调低音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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