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声音压的极低,晦暗不明的说道,“虽不知你们之间有何,可这毕竟是金家的地盘,望你三思。”
池方身子前倾,脚下不稳,摔了一个踉跄,亏得位置幽闭了些,无人注意。
“我只是劝你不要轻易去送死,同是仙家弟子,我于心不忍啊。”云峰扶住他,一手钳住池方前臂,力道极深,挣脱不开。
池方斜斜瞄了他一眼,哑着嗓子:“放开我!”
“你非去不可吗?”云峰才松下手,又拉住池方手腕,“就这么着急送死?”
“我不去了。”池方眯着一双细眼,上扬的眼角滑过极大的不悦,推开云峰的手,“放开!”
坐于位上,云峰为他斟满了一杯蓝尾松,幽幽烛火遮纱幔,却是两顾无言时。
觥筹交错中,大堂内波光潋滟,莹莹珠光皎皎之华,东珠金盏熠熠生辉。
见金玉蝉踱步前往堂中高台,发之高束,面色依旧,不喜不怒,上至高层方才持酒谈笑,虽不近身,俊气昭然。
池方饮酒品菜,不让自己去想去看,拼命抑制住心中冲动。云峰斟酒笑道:“这才对。”
池方不理,轻笑一声,披上大氅,持剑阔步离开。云峰慌慌张张跟在他身后:“池兄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宴席还没有结束呢?”
池方只觉得有些心烦,反手擒住云峰小臂,恶狠狠道:“你滚远些,别再烦我!”
他用的力气大,云峰脸上抽了抽,“我就在连云馆住着,你若有事大可来找我。”
“滚!”
天色已晚,街道两侧灯火明明,大街上游人如水络绎不绝,在这个包罗万象的江都内,黑夜与白日一般热闹喧嚣。
四周充斥着夜市摊主的叫卖声,更有孩提的嬉笑,夫妻的依偎,独自走着,池方全身上下被孤独紧裹。
天空适时地下起了小雪,游游荡荡从天飘落,落在肩头。
池方拍了拍脸颊,清醒过来,自嘲地苦笑,仰着头,这世间即便空留他一人,也不该是自怨自艾,应是潇洒才对。
正是脚步缓缓,池方脚下一顿,回过身,却看不见一毫古怪,脚下步子不变,穿梭人群之中,前路人越来越多,池方的一身鹅黄大氅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名身穿桃红罗裙,发髻如弯月的女子举着伞从一暗处走了出来,寻了又寻,似无所收获,懊恼的跺脚,也只能不甘心的回身离开。
池方揭开头顶的编帽,依着身后白墙,嘴角牵扯一抹深邃笑意。方才他便察觉有人在跟踪他,那人身在暗处,找寻不见,他便故意闯进人群多的地方,悄悄溜进侧边小巷。
瞧着方才的女子,似乎也是金家之人。只是先前从未见过,金家暗影卫皆是男子,穿黑衣,裹面巾,这一回却不同了。
为躲避跟踪,池方走了旁路,耽搁了好一会才回到成家。夜深了,成家已落了锁,见池方晚来,护院问道:“可曾见到青儿?”
池方蹙眉:“怎么?她不在?”
“可不是,”一护院小厮语气焦急,“今个儿下午领了三当家的差出门,快子夜还不见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不会。”池方果决地说道,他已知青儿如今被宿无欢控制,一般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两人似是没听到池方所言,自顾自地说:“江都如今来了不少人贩子,该不会是见青儿姣好给拐了去吧,她一个小女孩家家的……”
“许是成三伯让她做的事情还未做完,你们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那两人点点头,心中却依旧放心不下,江都如今人贩子多,青儿一个女孩三当家也自然不会交给她太难差事,这许久不来,定是被拐子给拐了……
回到房间,池方闭紧房门,房间内暖炉早燃了起来。许是青儿已经回来,只是那两人未曾看到,走到侧间,不见烛光,房间里一片漆黑,池方在屋外喊了两声也不见动静,只好推门而入,但房间内安静得很,丝毫不见人影。
青儿是真的没有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踱步与前院,雪渐渐大了起来,片片鹅毛晃晃悠悠的,池方静静地走着,看着前门许久,扫了扫身上雪,回了房。
一连数日未曾看到青儿了,池方也曾询问过成玉奴,可始终无果,但说实话,池方心中并不担心,那宿无欢定不会这样轻易离去才对。
果真,第五日青儿从外回来,然而池方发现,青儿与之前有所不同,身上不再有任何宿无欢的痕迹,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池方也试她几次,可看青儿的反应都正常无比,难道宿无欢就这么走了?
这青儿到底是谁,对于池方而言其实影响不大,如今他更忧心的是近日来不断盘旋在成家附近的金家人。
他寻思的没错,自那一晚他从红袖招仙楼离开,红衣女子便一直尾随在他身后,只是这些日子自己一直窝在成家未曾出门,红衣女子也就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躺在床上,池方思来想去不明白,这一回要他命的又是金家的哪位主子?既然如此,那不去就好好见见,昆仑弟子哪有做缩头乌龟的?
心下已然做了决定,第二日一早池方就出了成家,在招仙楼那条街上游荡了半日,见时辰已到,故作准备回成家的样子,红衣女人果然跟了上来,他装作不知,被对方成功偷袭,不过昏迷片刻,便醒了过来。
眼前可见,光线微弱,空间狭小,他这怕不是被套进了袋子里面。
女人身手奇稳,一路平静无波,一会儿的功夫已停了下来,池方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随后一阵闷响,眼前变的更加的黑了,空气也闷了许多。
被丢置到一旁,套在池方身上的布袋被解开,见得自己身处一间暗不透光的密室,只有两颗东珠作亮。
池方试着挣脱绳子,却不想他越是挣脱,绳子捆束的越紧,整个人犹如粽子似的,勒得他血液不通。
“别做无用挣扎了,这绳子你是挣不开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幽幽响起,清澈似溪,通透空灵。
池方的仰头努力地看着站在黑暗里的女人,如此深冬,她不过穿了一身轻纱,仙云似的飘渺,纱幔似雾,青丝随意披在肩头,朱唇红艳刺眼。
她缓缓蹲下身子,那纤纤玉手提起池方下巴,指尖微有凉意。池方却瞬间冷汗如瀑,身子本能的感到恐惧。
面前这个飘渺似精灵一样的女孩,怕比蛇蝎还要可怕。
白玉似的手指是经过千百种□□浸泡,若不是池方修炼护体玄玉经法,此刻被女孩提起的下巴怕是已经溃烂了。
“你是金蚕仙,不……金宁儿?”
女孩轻笑一声,似看着玩物一般,“你知道我?”
“大名鼎鼎,江湖之上谁不知晓你?”池方强撑着身子说道,“只是没想到,世人难得一见的金蚕仙刚刚竟摸了在下的下巴,真是荣幸。”
金宁儿松手,起身站在他面前,裙摆的薄纱遮掩踩在寒凉地砖上的玉足若隐若现。
她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拇指粗细的白玉瓷瓶。
池方这才发现,幽暗的房间内,竟然大大小小放置排布万千个白玉瓷瓶在四壁的高架上。
池方一瞬惊出一身冷汗,这些白玉瓷瓶内想来就是金宁儿用来盛放蛊虫的容器,竟然有如此之多!
金宁儿将池方拉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小小坐席。
“你很奇怪。”
“奇怪?”池方疑惑地看着她,装作镇定地说道,“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金宁儿猛地捏住池方的脸颊,纤细的手指下力却是又重又狠,只这一下池方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一个变态虐待狂吧?池方咬牙愤愤地想。
下一刻金宁儿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娇媚的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清出我种到你身上的小可爱的的?”
“我体内的蛊虫果然是你放的……”
金宁儿细手捂住池方的嘴,媚眼如丝,如勾魂摄魄一样:“回答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是谁帮的你?”
池方面色微变,静静地盯着金宁儿,两人咫尺之距,池方甚至能够清楚感受她的每一次呼吸,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一个尤物,此情此景之下怕是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不过,池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美人而是比蛇蝎还要狠毒千百倍的妖女,盘踞在他身上的是一条随时会要他命的毒蛇!
“回答我。”
池方身子不能动,下身却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将它们逼出去的……”
“你放屁!”金宁儿冷冰冰的呵斥,“你根本做不到。”
“你不信?”池方像是挑衅似的说道,“你的巫蛊之术修炼的还不到家。”
“呵呵,”金宁儿轻笑了两声,一把捏住池方的下颌,“既然如此,不如你来向我展示一下,究竟怎么逼出我的宝贝儿们的。”
说着便打开了方才拿出来的白玉瓷瓶,一条细长的黑色怪虫蠕动着爬了出来,像一条畸形的蜈蚣,不知首尾,似乎没有眼睛,只有千百对长脚。
金宁儿将白玉瓶口对准池方的嘴巴,那虫子离得越来越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暗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瓶子内的黑虫无法接触阳光,蜷缩身子滚回瓶中。池方这才保住一命,只见光亮中一个人影翻滚而入,一把提住了池方的衣领,整个人犹如蛟龙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一切只在片刻中完成。
金宁儿收回手中玉瓶,正要起身去追,那人手中升腾起一团青蓝色的火焰,在光亮中,火焰越燃越大,暗室内温度骤升,为了满室的蛊虫,金宁儿只得先行灭火,再一看,哪还有这两人的半点身影!
池方被抗在身后,又被抛进了一锦囊当中,那锦囊竟可大可小,似是能容万物。
“咳咳。”云峰捏着鼻子从净房内走了出来。
一旁侍候的小厮忙道:“库肯少爷身子可舒服了?”
云峰点头,这才在小厮的带领下出了金家,一路奔回连云馆,直到回到房间确定没人跟上来之后,他才解下身上的锦囊,将里面被绳子捆束的池方给倒了出来。
“快给我解开。”这一路绳子勒的愈加的紧了,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云峰自是没有含糊,迅速解开了绳子。看着那一团墨绿的绳索,池方心中便气:“这东西根本就是仿制捆仙索,什么东西啊!”
云峰面上有些悻悻的,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啊,这玩意儿叫捆妖绳,是我家制的,送给金家的礼物。”
池方没说什么,盯着云峰手中的锦囊好奇的问道:“你手中的又是何物,竟能将我也装进去?”
“是乾坤袋,”云峰很得意地说,“我家祖传的宝贝,能装世间万物。”
那岂不是和纳戒差不多了?但纳戒不能装人,这么说来这乾坤袋确是不可多得的一样宝贝。
池方活动活动了筋骨,这被捆了半天,身子有些木了。
“这次多谢你。”池方拱手道谢,若不是云峰相助,这次恐怕要真的要毁在金家了。
“没关系,我很乐意。”
池方心生不解:“为何?”
他们两家之间仍有生意往来,帮了自己岂不是毁了自家生意?
“因为我和你一样,想要让金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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