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瑶以前会观察人类，发现人类很好玩。
如果一个人，他摔了一跤，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一个周期内，一直重复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摔倒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里纠缠他。
他知道了为什么，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哪怕是别人绊倒了他，他都会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心安理得，得理安心。
这个会议厅里头很空，没有什么装饰品，像是在树中间掏出一个洞来，除了上头的几个座位以外，其余地方什么都没有。
上头的座位一共五个，中间是族长之位，两边是长老的位子。
“大人可知，如何才能叫狐仙娘娘得知青丘如今的形势？”张云瑶视线扫场一周，发现没有看到能联络狐仙的东西，云瑶在半空中漂浮着，也是一脸迷茫。
唯一知道怎么做的，只有那个垂垂老矣的树精了。
树精拄着拐杖，一步步从门口走到张云瑶身边，他深深地凝望了一眼上面的族长之位，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神灵吗？”
神灵？
张云瑶在人类的发展史上，看到过不少神话故事，故事中的神，既是神灵，也是人类自己的幻想。
当人类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会幻想有神灵的存在，神灵会解决一切，会带他脱离险境。
自欺欺人的方法，也是人类精神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但这个世界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姐姐曾说，天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凌驾众生之上，不沾因果，不惧生死，不入轮回。”
张云瑶想起云宁曾经对她谈起的狐仙，在云宁的描述中，狐仙是个脱离尘世的高人。
神灵，会不知道青丘的灾难吗？
“是啊，无所不知的神灵，难道没有算到青丘有此一劫吗？难道没有看见青丘生灵涂炭吗？”树精两问，问的半空中的云瑶摇摇欲坠。
张云瑶面上悲痛，心里冷漠。
她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想让云瑶彻底死心。
“神灵，若天神有知，为何不救救青丘，那不是个人的生死，是全族的兴亡，她亦是出身青丘，为何能高坐云端之上，不管不顾！”云瑶在空中喊着，张云瑶沉默一瞬，将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
树精听完后，神色更加复杂，他盯着张云瑶，像是透过张云瑶，看到了另外的人。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便随我来吧。”树精最后松了口。
青丘有单独见狐仙的渠道，狐仙想要躲，但正如云瑶所说，狐仙出身青丘，这是她生来挂在身上的因果，她躲不开。
“我还记得小时候，姐姐总会说，狐仙娘娘是青丘的神灵，会庇佑青丘，所以我们要尊重她，要爱戴她，像是深爱父母。”云瑶笑的比哭还难看，“如今想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张云瑶沉默以对，接不上话。
树精带着她们到了一个更加神秘的屋子，这里处于树根之下，是另一个空间。
在这里，有一尊神像。
一直九尾狐蹲在地上，抬头望天，明明身上都是毛，却能让人感觉到威压，和更加深沉的情感。
像是悲伤，又像是肃穆。
“狐仙娘娘，有小辈前来寻您，您还要躲着不见吗？”树精冲着神像说，场面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对着雕像说话，这要是在现代，大概会被人觉得没吃药，直接送医院去。
张云瑶默默吐槽了一句，好吧，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她还吐槽，有点儿不合适。
要改，演戏要注入灵魂，演技怎么能只流于表面呢？
一片寂静，寂静的让人忘却的时间的流逝，像是走过了漫长的时光，又好像一瞬便到了。
张云瑶眨眨眼，是她的错觉吗？她刚刚好像看到那尊雕像闭眼睛了。
树精又叹了口气，见到张云瑶后，他已经连连叹气了，“狐仙娘娘，青丘若是灭了族，您没有任何好处。”
和神灵讲好处啊，对神灵来说，这些重要吗？
张云瑶饶有兴趣的继续盯着神像，这次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肯定不会漏掉细节了。
神像是不是真的会自己眨眼啊？
不光会眨眼，它还会说话呢！
“岑伯，莫要多言。”狐狸嘴巴微动，一道飘渺的声音从它嘴中流出，“规矩，不可破。”
说话自带混响吗？张云瑶控制不住的又吐槽了一句，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吐槽，这样不好，不好。
云瑶如果不是鬼，她估计已经哭成泪人了，即使不能哭，她脸上的悲伤也清晰可见，比真哭出声来更令人难过。
可惜唯一的观众是个没有心的机器人，无法和人类产生共情。
张云瑶递给云瑶一个眼神，让她淡定点儿，狐仙愿意出来说话，已经是一个好的开端了。
“狐仙娘娘，何为规矩？这规矩又是谁定的？狐族上下数万族人的性命，难道就不管了吗？这规矩，是吃人的规矩吗？”
哦，不对，不能说吃人，应该说吃狐。
张云瑶无视自己刚刚话里的漏洞，接着说，“如果连狐仙娘娘也不管青丘，那青丘就要覆灭了，那么多无辜的族人，全部都要死啊。”
“胡灵自己犯下的错！她执意太深，才会造成这样大的后果，纵我想帮，也无能为力。”狐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态度似乎突然激动了起来，“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胡灵太过猖狂，才会让青丘遭此大劫。”
合着成了神，依旧有人心。
一人的恩怨，牵扯到灭族这样的大事上，何等的恨啊。
张云瑶不想知道，曾经狐仙和族长之间的爱恨情仇，她现在明白了，狐仙不是没能力去帮，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去帮。
“狐仙娘娘！你是狐仙，你不是昔日普通的狐女，你身上担负着一族兴衰，此时任意妄为，你有想过会有何后果吗！”树精气的狠狠向地上砸了一拐杖，这一声响，让屋中静了下来。
树精抬头看向上头，上头是他的根，实际上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血气冲天，她已是魔！此等大劫，天道为何不降下神雷？狐仙娘娘，你可以袖手旁观，但不要落井下石！”
哦，原来不是上头的神仙算计青丘，是这位狐仙娘娘在隐瞒天机。
张云瑶看了眼云瑶，大概是打击过大，云瑶此时已经恍惚了。
恍惚可不是个好预兆。
狐仙没有说话，神像好像成为了普通的神像，无论树精再怎么喊，狐仙都没出现。
“我随你去。”最后，树精忍不住了，拄着拐杖对张云瑶说，“我随你去找胡灵，阻止她，救下狐族。”
之前他不急，是因为他觉得天道不会坐视不理，狐仙心中有怨，也不至于坐看青丘灭族。
没想到，狐仙心中的恨，比他想象中更深。
张云瑶看着颤颤巍巍的树精，有点儿不忍心。
话说，她总有种压榨孤寡老人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一棵大树，即使是上万年修为，也没有大神通的。
植物精怪，历来修行不易，天生带有功德，谁杀了他们谁遭雷劈，所以在残酷的妖界，他们才能活下来。
但论打架的能力，张云瑶怀疑，树精还没有她能打。
算了，带上一个是一个，或许看见这么个老人，云宁能发现良心，放过他们一马。
“好，大人您跟我来。”张云瑶点点头，先飞走了。
她一路往族长的住处赶，树精跟在她身后，云瑶一脸呆滞的跟着她飞。
还没到族长住处，张云瑶就被冲天的血气阻拦住了。那血气像是粘稠的液体，明明看似是雾，却能牢牢的拦住她，她在里头飞，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一样，眼瞅着就要溺水，难受死了。
“丫头，不要吸入血气。”树精见此，连忙给张云瑶甩了个罩子，“血气比之魔气分毫不差，吸入血气太多，会引动心魔。”
你们神鬼世界屁事就是多，这要是个科技向世界，一个防毒面具啥事都没了。
张云瑶无语的戳了戳透明罩子，触感有点儿像果冻。
飞是飞不起来了，在血气里，就好像是禁飞区，只能一步步的往族长住所走。
这一路，全是尸体。
怪不得血气冲天，尸体扑了一路，张云瑶在上面走，不一会儿鞋都被血染红了，湿漉漉的，可恶心坏她了。
云瑶好像挺正常，就是脸白的吓人，黑发落下，气质比女鬼还阴森。
这会儿的她，才像个真鬼了。
族长的住所，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堪比人间皇族的大宫殿，名为灵玉宫。
这里是由无数天材地宝堆砌而成的豪华建筑，里头奇珍异草无数，之前张云瑶来时，觉得人间仙境都不足以形容此处，真正的仙境大概不过如此。
现在嘛，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毁了。
走进大殿，张云瑶一眼看到了云宁。
云宁的血衣更深了几分，往下嘀嗒的血在她脚边汇成一滩血水，她的头发发端也被血打的一缕一缕的。
脸倒是很干净，只是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更可怕了。
那双眼睛，变成了红色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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