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回了自己的宿舍。
很早就起来的日向枣站在楼梯口看着一晚上没回来,脸上还露出一副心事忡忡模样的赤司征十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抬头看了眼站在楼梯口望着他的日向枣,赤司征十郎语气淡淡地打招呼道:“早。”
完全规避了日向枣的问题,赤司征十郎很平静地向日向枣打了个招呼。
挑了挑眉,日向枣对于赤司征十郎规避他问题这件事倒也没在意:“昨晚宿管来查房,我让流架替你忽悠过去了,你放心。”
“多谢。”丢下一句谢,赤司征十郎上了楼梯,从日向枣身边经过时,他忽然问了句:“日向君,你是杀过的人吧?”
日向枣一愣。
赤司征十郎平视着前方,道:“她说,她杀过人。”
“谁?”
“可她又说,那是骗我的。”朝比奈亚美对他说的话,独独只有这一句他不信。那表情可不是一句开玩笑会露出来的表情,明明在笑,可眼中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悲痛。那是朝比奈亚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决不让人触碰。
“那你信吗?”大概知道赤司征十郎所指是谁,日向枣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不信。”
日向枣半垂眼眸,道:“然后呢?觉得她很脏吗?”说着,他又抬起了眼,直视着前方的墙壁。
下意识拧了拧眉,赤司征十郎说道:“我从来不觉得她脏。”是的,再次遇到朝比奈亚美,听她说起离开帝光那两年里的事,听她说自己杀过人,赤司征十郎并不认为她很脏,相反地有些心疼她。
是的,他竟然会心疼一个以前很讨厌的人。
奇怪又陌生的感觉,让他费解。
日向枣微侧过头瞧了赤司征十郎一眼,少年的全脸看不清,从他这个角度去看他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微小的侧脸。那只他能看到的眼睛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什么都有,独独没有厌恶。就像赤司征十郎说的,他不会觉得朝比奈亚美脏,因为他在乎着那个人。
轻勾唇角,日向枣有点儿羡慕朝比奈亚美。“有一个能在乎自己的人,真好。”丢下这句话,留一头雾水的赤司征十郎,日向枣手插裤袋,一个人下了楼梯。
回头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赤司征十郎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转角斜对面,一扇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细缝,细缝中有一双绯色的瞳眸,它的主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赤司征十郎。就在对方转身的一瞬,眼睛的主人又不动声色,十分隐蔽地合上了自己的房门。
另一边,朝比奈亚美坐在床上一直没有入睡。
低头看着自己的摊开的掌心,朝比奈亚美忍不住回想起刚才一睁眼就看到的画面。那张距离自己那么近的脸,让她在醒来的一瞬惊得连呼吸都停滞了。身体到现在还有点儿灼热,被他触碰到的地方似乎没有褪去半分热度。
拍上自己的脸,朝比奈亚美有些懊恼。
两世的教训还不够吗?绝对不能再喜欢谁了,下场太悲惨。再说了,她不是喜欢那条该死的章鱼吗?怎么那么快就有一种移情别恋的错觉呢?对方还是个小孩,也是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引发那场悲剧的原因之一,绝对不能喜欢上这么麻烦的家伙。
想到这里,朝比奈亚美拧着眉,抬起另一只手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很用力,几乎能听到骨头清脆的声音,空荡荡地房间里也能听到很大的回声。疼痛让身体上残留的热度化作冰冷,朝比奈亚美亚美自言自语道:“喜欢谁都不能喜欢这小子,太麻烦了。”
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过度关注时,本来不在意的就一点点在意,而当事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变化。朝比奈亚美不迟钝,别人看得出来的,她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愿意让那种事进一步发生而已。她是过来人,失败的过来人,不愿意自己重蹈覆辙,却乐意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有一份美满的爱情。
她曾得到过,最终因为一个朋友失去了。
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天平的称总是不自觉会垂向友情。不是因为友情大于爱情,也不是因为她不够爱对方,而是当给她爱情的那个人为了自私的理由伤害给她友情的那个人,她就只能用那样的方式结束爱情。
第一世是这样。
第二世也是这样。
这一世,她与那些人再无联系,重新开始,却又遭受阻碍,差点儿就对人生不抱希望了。
人活在这世上总希望顺风顺水,美满幸福。
可她似乎活得有些坎坷,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她矫情,可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个底线,当这个底线被别人跨越了,她该如何?
她选择用死亡结束一切。
而这一生,她要好好活着,替那条章鱼的份一起活着,开心,美满,幸福地活下去。
“Don’t tell me you’re sorry cuz you’re not~~ ”一段英文歌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也打断了朝比奈亚美的思绪,她扭头拿起手机一看,是安阳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朝比奈亚美又恢复了原来的自己,笑眯眯道:“安阳~”活力十足,一点儿都听不出她刚才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亚美,你好吗?”安阳用的是中文,在只有面对朝比奈亚美和安积蜜柑的时候,安阳才会用中文与她们对话。
“挺好的呀,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啦~”
“嗯,我想你和蜜柑了。”安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她本人就像那潺潺而流,照耀过太阳的溪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安阳不会哭闹,也不会大声骂人,她对任何人都非常有礼貌,平静得让人想跟她拉近距离。
朝比奈亚美打心底里很佩服安阳,遭受那样的事,她依然没有失去对人的信任,这是何等难得?或许会有人觉得安阳圣母心,可朝比奈亚美知道安阳从来没有什么圣母心,她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活着罢了。
“蜜柑好吗?”
“她呀,挺好的。”
“你和蜜柑要做的事,真打算那样吗?”
“没有回头路,而且……我也想替杀老师复仇吧……”那个实验让杀老师遇上了雪村亚久里,让他与E班的人相遇,却也让迫使他走上了绝路。朝比奈亚美很高兴能够遇上杀老师,却又无法原谅那些当年伤害过他的人。
“复仇……?”念着这两个字,电话那头的安阳抬头看向了天。“好沉重的字眼,别把自己压垮了。”安阳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朝比奈亚美和安积蜜柑下怎样的决定,她都不会反驳她们,而是默默地选择支持,用她自己的方式。
“我知道,你安心好了,我和蜜柑不会有事的。”朝比奈亚美并不想让安阳担心,她自己身体不好,总是担心她们,她会更伤身体的。“你这身体不适合忧思过虑,真田医生的话你要多听,知道吗?”
“知道了。”忽然,安阳边上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非常诡异,却莫名有些好听的声线。“阳~~”
葬仪屋的声音。
“安阳!是他吗?”
“嗯,是他。”安阳的声音跟刚才比较起来,有些轻,多了许多心事。
朝比奈亚美不在安阳身边,她最担心的情况就是这个。
“你让他听电话!”
“亚美,不用了,我们就先聊到这儿吧,我也有些累了,下次再聊。”说着也不等朝比奈亚美说一句话,安阳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
看着已经通话结束的手机,朝比奈亚美气得差点儿就把手机扔出去。
不是生安阳的气,而是气那个家伙怎么有脸出现在安阳面前?
结束通话的安阳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的,她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道路,疏离又有礼貌道:“葬仪屋先生,我说过了,请唤我加贺夫人。”
身后一具高大的身影靠近,那个叫葬仪屋的俊美青年将手搭在安阳坐得长椅的靠背上,表情阴晴不定道:“不要哦~小生讨厌加贺这个姓氏,也讨厌你被称为夫人~~”任性到极致。
安阳闭了闭眼,轻叹道:“今天有些累,葬仪屋先生若没事,我便不招待了。”说着,安阳忽然捂住嘴巴咳了起来,她咳得有些用力,甚至有一种要把自己肺都咳出来的感觉。
看到她那么大力的咳嗽,葬仪屋绕到前面,与她面对面,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担忧之色:“阳!”
安阳顺了口气,停止咳嗽的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慢慢放下捂住嘴巴的手,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好意思,我今天真的累了,若没有事,葬仪屋先生就请吧。”
唇边和手心里都带着刺目的红,葬仪屋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却只能紧握住自己的拳头,选择退步。
安阳经不起他的折腾。
“那小生先回去了,明天小生再来看你。”
安阳没有回话,只是缓缓闭上眼,背往后靠上长椅的靠背。
阳光洒下,明明那么温暖,可葬仪屋也好,安阳也好,觉得这太阳照下来的光线格外的冷。
刺骨寒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