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顾老头放羊回来吃饭，一进门就看见孙子正在院子里赤膊劈柴呢。日头下，阳光照着满脑门子汗。
“胳膊脸上这是怎么了？山里磕碰着了？”顾老头看他身上的几处血道子，关心的问他。
顾东不在意的说：“没事儿，让树枝给挂了一下。你洗手咱们吃饭吧。我换了点粮，今天吃疙瘩汤。”刚看时间到饭点了，他找了一把辣椒，配着点白面和野菜，自己做了中午饭。
经常进山的，磕碰着也是正常，顾老头听孙子这样说，也没再追问，一边洗手一边问他：“艾草呢？”他进院子一直没看见人。
“屋里睡着呢，先不用管她，咱们吃就行。”顾东说完，直接拉着他爷进了伙屋。香喷喷的白面做的面疙瘩汤，顾老头已经好久没喝上一口了，现在光闻着味道都眉眼舒展，心情好的不得了。
不愧是顾家大孙子，东子就是有本事，再难也能给家里寻摸着吃的。
顾东给他爷盛了满满一碗，然后自己端了一碗出来，爷孙俩也没回屋，端着碗坐在院子里的木疙瘩上，一边凉快一边吃。
“爷，咱这周围的村子里，哪家有疯子吗？”顾东吃了一口问他爷，上午的事，不搞清楚，他心里始终不得劲。
“疯子？”顾老头一脸疑惑，想了想说：“疯子没有，傻子倒是有一个，你不是知道吗？江勾村的林二傻，脑子不清楚，说话结巴还流口水。”
这人顾东见过，根本和上午遇见的那个不是一个人。山里遇见的那个他根本没见过，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咱们这三面环山，最近的也就是咱们杏林村、江勾村和石坎村了，哪村这几年有没有跑的不见影的人呀？或者是有人经常喜欢往山里窜的呀？”顾东越想越觉得上午遇见的那个人不像是正常人。
“你没事问着干嘛？”顾老头奇怪，不过还是和孙子唠嗑：“这年头谁敢乱窜呀，去城里没介绍信都能被小红兵当特、务抓起来呢，敢跑出去的，都是不要命的。”
“真没有？不要命的呢？”顾东一脸不相信。那他上午遇见的是那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隔壁其他村子里自己没见过的人？
“咱这又不是穷的端不住碗，再怎么着只要不是懒到骨子里了，跟着村里生产队下地，怎么着都能混点工分，谁好好的没事不要命了乱跑呀，现在户口管的那么严，平时下地上工都是要点名的。也就是闲时候，不用出工，会有人和你一样去山里找点野物或者是去其他村做点小活儿，来换点酱油盐什么的。”
“哦。”顾东应了一声，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在心里寻思。
上午遇见那人，穿的那么破烂，头发遮着脸，还只发出嘿嘿声，不说话，莫非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故意装的？可是看着不像呀？
“想什么呢？”顾老头看孙子不对劲，看着他问：“遇见什么事了？”
“爷，”顾东想了想还是如实和他爷说了上午遇见的事。“不知道遇见谁了，总觉得不像是村里的人。”
顾老头听完孙子的话，一张老脸就阴沉了下来，盯着孙子严厉的说：“以后上山看好你媳妇儿，平时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往深山里去。”
顾东一看他爷这反应，就感觉他爷应该知道点什么，心里痒痒的问：“到底是咋回事呀？”
顾老头仰头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放下手里的碗筷，看了眼堂屋的门口，见没什么动静，才扭头看着孙子说：“这事早就有。”
“啥？”顾东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爷说的啥。
“咱着地方穷你是知道的，各村都有娶不上媳妇儿的懒蛋光棍，有些人呀，自己娶不上媳妇儿，又眼馋女人，时间长了就有一些起歹心的，会藏到山林里，专找结了亲的媳妇下手。”
“艹！什么人呀，不怕被人家男人抓到揍死呀！这被抓了是要判死刑的。”顾东一脸阴鸷，想起上午的那个人直觉的这种人渣直接抓到打死算了。
“呵，”顾老头嘴角讽刺一笑接着说：“哪那么容易被抓着呀，人呀，精着呢。一些个出了事的媳妇儿，自己遮拦还来不及呢，哪会到处嚷嚷这事。”
顾东理解他爷说的什么了。脸色更加难看了，一肚子的气。
在他们这片这小小的山村里，女人要是失贞了，风言风语，能让全家抬不起头，甚至哪怕你是被迫的，只要是被强、奸的事传出去，肯定婆家不会再要了，娘家有兄弟的嫂子也不会让留。
最后的下场，很有可能是无家可归，到山里寻一棵树，自挂吊死。
而作案的男人，被抓了，就送公安局，抓不住也就抓不住了。倒是被强、奸的女人和这件事，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很长时间。
所以有些人出了事，只要不被其他人看见，宁愿瞒着所有人，自己把苦果吞了当没发生过，这样还可以继续过日子。
“嘛的！”越想顾东心里越来气。“抓着不就行了！”
“怎么抓，只是不是脱了裤子的时候按住了，人家都能不承认，女的也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这事。你呀，还年轻，这事前些年就出过，你不知道罢了，有时候你帮人抓了，受害的人家并不领你的情。”
顾老头点着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才漫不经意的说：“男人都要面子，没谁愿意传出来，自个婆娘被人强了。有些个受害的女人回家和男人说了这事，只会自己受罪。怂的知道这事只是低头认了。遇见性子左的男人，只会在屋里狠着劲折磨女人。”
“那就不管那些个人？”顾东不忿。
“放心吧，总会遭报应的。也就是近八、九年才有的事。各村大队长都暗中盯着村里呢，真有真凭实据，找到是哪个人了，会直接找个名头押送派出所的。”
顾老头说完警告孙子：“你不要没事找事，艾草这次被吓着就当是个教训，你以后警醒点，只要不放她一个人往深山里去就没大碍。”
“可是其他人……”
“其他人你管不了，捅出来只会害死那些受过害的人！”顾老头训斥孙子不要管这事：“爷知道你心软，不过这事没必要管，现在村里哪家娶了媳妇儿的，婆婆和男人都会说这种事，让她们不要单独往山深处走。这事是爷疏忽了，之前忘记和你说了。”
“洗把脸，清清脑子吧。这事出门你谁都不能说，不然你媳妇儿就不是被吓着了，就该被传被人那啥了。村里人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顾老头说完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凳子腿上磕了磕烟袋，重新收起来。到点了，他该去伺候那群羊祖宗了。
“爷……”顾东心里现在反正是怎么着都不得劲。他知道，不管是最好的，但是就是觉得憋屈、来气。
“趁着艾草睡着了，你先在屋里拍着床帮给她叫叫魂，要是醒过来还是不行，那就只能等晚上去山里给她寻魂儿了。”顾老头说完没再理孙子，背着手，一晃一晃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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