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村里普通人家娶媳妇儿,一般都是像艾大宝一样,娘家热闹准备嫁妆,虽然不多,但是有脸盆、毛巾、被子、镜子一类的,新娘子穿上新衣服,等鞭炮一响,给赶着骡车穿着新衣服接亲的男人欢欢乐乐的迎回去。

    这形式虽然和艾草见过的听过的娶亲完全没法比,但是毕竟是自己即将嫁人,身为女子,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波澜。

    她不期待艾家给她什么,但是也没想到顾家能这么“利索”!

    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就连新郎官都没有!

    早上她做好饭,顾家人才拖拖拉拉起来吃饭,因为这几天不用下地干过,艾家人基本上都是九点多才起床。

    艾草等他们吃完饭,收拾好堂屋,把东西拿回伙房,按照往常,该到她自己在厨房吃他们的“剩菜残渣”的时候,艾大宝媳妇儿过来。

    一看艾草还没开始吃饭,还在刷锅,顿时眉开眼笑,那叫一个高兴:“草,你一会儿你刷完锅不用吃饭了,到后院先把猪喂了。”

    哼,不吃就不吃,谁稀罕!脏兮兮跟猪啃过一样。艾草才没那么傻,吃他们的残羹剩菜呢,反正是自己做饭,从掌火的第一天起,她就悄咪咪的开始给自己藏吃的了。

    虽然艾家粮食少得可怜,她能抠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至少干净,吃着放心!

    不让吃饭,艾草以为他们是想让自己省粮食,因为以前这事不是没发生过,艾家太缺粮的时候,她一天就只能吃两顿或者一顿。

    反正自己早上在他们没起来的时候就吃过了,艾草没计较的直接跑去后屋喂猪了。刚喂了一半,就听见艾耀宗的大嗓门十分没有礼貌的在前院喊她:“艾草!艾草!死丫头跑哪了!赶快来堂屋!”

    艾耀宗比艾草小,但是从来都是直呼艾草名字,甚至有时候喊死丫头,由此可见,她在这个家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正干活的时候叫她,肯定没什么好事,艾草心里琢磨着走去前院。到了堂屋口一看里边的人,顿时就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把艾三安送学校呢,原来今天顾老头过来说她的亲事。

    艾草进屋,低眉顺眼的喊人,然后站到一边。

    她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自己能参与到自己的亲事了,就算不能要求什么,但就是听听,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艾草,你跟着顾爷爷家去吧,以后你就是顾家的人了和艾家再没关系了。”艾三安她娘有点不舍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啥?艾草赶紧抬头满脸都是不信。就这么简单?怎么都没有?现在自己跟顾老头走?

    在心里长长出一口气,果然是艾家,她就不该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赶紧滚吧,死丫头,别想着赖在我家!”艾耀宗看艾草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以为她是不愿意去顾家。

    她不去顾家,自己就该倒霉了,她跟着顾家死老头走了,自己不仅不用被告发,还能有十五块钱的进账,这么好的事,她个死丫头,别想给自己搅和了。

    艾耀宗一脸不爽的看着艾草,旁边他大哥看了看他,脸上带笑,却是没说话。

    一家子人,艾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坐在上位,她养父闷头坐在旁边的小墩子上抽烟,艾二顺不知道去哪了,大嫂一副看戏的表情,也就是她养母脸上微微带着不舍。

    不过艾草估计她不是不舍自己,而是不舍她宝贝儿子艾三安的媳妇儿要没了。

    打量完艾家人,艾草转眼去看顾老头,发现顾老头带笑的看着自己。

    “丫头,走吧,跟爷回家了,东子还在家等着呢。”对于顾老头来说,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因为宝贝孙子娶媳妇儿了。

    艾草马上要成自家人了,顾老头越看她越觉得高兴,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处处透着慈祥。

    “嗯。”艾草点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和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还有娶亲接新娘子哪有新郎官不来的,一路上艾草低着头跟在顾老头后边,满腹的委屈,还没见着顾东呢,已经在肚子里骂了他一通。

    哼,连人家艾大宝都不如,即使没骡车,接人总要自己来吧。

    “丫头,你也别嫌弃,顾爷爷家什么样你在村里这么多年应该都知道,家里是穷了点,但是东子是个好的。你也可怜,这么些年呆在艾家,以后只要你听话跟着东子好好过,不乱跑,顾家不会短你吃的。”

    顾老头扭头,看着闷头不说话的女娃,想了想开口和她说了几句。低眉顺眼的,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啥,顾老头只能捡着自己想到和她说。

    “嗯。”艾草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这老头也没那天在艾家看着那么吓人,说不定真到了顾家自己境况会比在艾家好点呢?

    唉,顾老头看着不怎么说话的女娃娃,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不愿意,艾家那三小子现在是在城里读书,表像上看着比自己家东子有前途。

    “放心吧,东子也识字,虽然没上完初中,但不是个瞎的。”由嫁识字的到嫁泥腿子,顾老头怕这丫头心里有结,做出什么傻事,所以刚才才和她说婚后别乱跑。

    “东子看着硬,但是心好,你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不会亏你的。”能想到的都说了,日子能不能过好,以后就看他俩自个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看着不远处顾家门口的一群人,顾老头自我安慰了一句,重新换上笑脸,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的糟心事。

    “哎哎哎,来了来了,东子快点出来!”傅九看着快过来的顾爷爷和艾草,冲院子里帮着齐三婶洗菜的顾东喊。

    “快,你别洗了,赶紧的出去,新郎该接新娘子了!”齐三婶一把薅过他手来的荠荠菜,满脸是笑的往外推了他一把,还顺带的冲在院墙根,不知道瞎忙活什么的自家小子喊:“二蛋,快,给你傅九哥和小树哥说千万别忘了放炮仗!”

    娶亲呢,大喜的事不能没个响动。

    忽然,前方噼里啪啦一阵响,艾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前边一个小院子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浑身是劲的在人群里乱窜着,嘴里喊着迎新娘咯!迎新娘咯!迎新娘咯!……

    另外还有三个老人,两男一女,笑的都是满脸褶子,看上去很高兴。剩下的两个小年轻,正激动的拉扯着一个人,往前推。

    远远的艾草一抬头,就看到了被伙伴推出来的顾东,看着像是别扭的不肯上前,不过从他微翘的嘴角上扬的眉毛以及一身不同以往破旧的衣服上,艾草还是看出来,这个人没有不高兴,心里应该也是有期待的吧?

    丑死了!顾东看着不远处爷爷后边的丫头,不仅没换衣服,没梳头洗脸,就连脚上的鞋都露着脚趾头。还真真是什么都没变,直接原样过来了。

    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嫁人吗,邋遢成这个样子,还是不是女人了!

    本来心里还有点期待的顾东看着这个样子的艾草和旁边起哄,让他去把人抱进来的小伙伴,顿时心里别扭极了。

    十七八岁的小伙哪个没有自尊心,人家娶的都是美娇娘,自己娶的却是个邋遢的黑丫头,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东子!”顾老头走到门口喊发愣的孙子。

    看大家高高兴兴的都在看低着头的艾草,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欢喜话,顾东心里那股别扭劲总算好点,“进来吧。”

    爽朗洪亮充满朝气的声音响起,感觉近在咫尺。艾草一抬头,一张俊脸,好看的眉眼,却是带着嫌弃。

    怎么能不嫌弃,她这是有多久没洗脸了,乌漆嘛黑脏死啦!

    不过可能是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太过直接,使得眼前的女人感知了自己的想法,一双水润莹黑的大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顿时让人看上去竟然觉得很分外可怜。

    算了,至少还有一双能看的眼。顾东给艾草的可怜样,弄的心里毛躁躁的,转身招呼大家进院子。

    顾家娶孙媳妇儿,这次来的人没几个,两个村里上了年纪的独居老人,都是和顾老头平时能说上话的,还有一个是瞎婆子,以及顾东一块从小长大的玩伴傅九和杨小树。除此之外,就是早年儿子落水被顾爷爷遇见救的齐三婶和她儿子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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