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

小说:安乐死 作者:风溯君
    刘志伟回到家后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哪怕乔恩把窗户都打开了那阵气味也没有全部散去。乔恩正无辜地靠着沙发半坐着,脸上带着假笑:“你回来啦?”

    刘志伟:“……你确定你之前做的鸡翅不赖?”

    乔恩的假笑不自然地垮了一下。

    刘志伟走进厨房关掉了油烟机, 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陷入了沉默。

    “我试过清洁了……”乔恩在外面小声说。

    刘志伟呼出一口气, 将洗洁精和钢丝球摆在了乔恩面前:“试试这个。”

    于是乔恩开始尝试清洁, 而刘志伟则从冰箱里拿出了冰激凌。

    “嘿,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有这个?”乔恩拄着拐杖用空的一只手一边擦洗一边惊讶地说, “太神奇了!”

    刘志伟看着乔恩用一只手操作一切。那很不方便,比两只手操作的他不方便许多。但是有些事不是他认为对方不方便, 想要体谅对方,就理所当然地拒绝的。他阻止了乔恩了解他, 进入他的生活。

    乔恩用眼角瞥着刘志伟说道:“下次我会做得更成功的。”

    “没关系,”刘志伟说,“你已经做得很成功了。”

    “可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乔恩说。

    刘志伟顿了一下, 对乔恩的敏感有些意外和感动。他措了一会儿辞,将小杨找他谈的简洁地说了一说。

    乔恩放下了清洁球仔细听他说完,接着他说道:“她是个母亲。”

    “我知道。”刘志伟说,“那个男孩已经有八岁了, 不是两岁。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也需要一个父亲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引导他、陪伴他、教育他, 但那不能是孙硕鹏。”

    乔恩静静地听着刘志伟略带矛盾的话。

    “……单亲家庭并不是灾难, 但是父母一方死亡的单亲家庭和因为离婚破裂的家庭是不同的……我知道……”刘志伟靠在冰箱上垂着眼睛戳冰激凌, “但是她手里掌握着关键性的证据,她可以彻底扳倒孙硕鹏……我是说, 她准备了那么多年, 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 不就是为了这个机会,这个时刻吗……”

    乔恩换了一个姿势拄拐杖。他说道:“Zeo,你没有孩子,你不了解母亲。她们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能够比任何人都勇敢,也能比任何人都懦弱。如果她认为有什么是适合她的孩子的,那么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到,不管那对她是否有利、对社会是否有利。”

    “没错,”刘志伟叹了一口气,“她能放弃自己的一切为了复仇,这种勇气简直让我无法想象……可也因此我对她抱有太高的期待了。我告诉她,她一开始就很勇敢,希望她也不要在结尾的时候被懦弱打倒。但我知道这也许不是问题的核心。”

    乔恩看着刘志伟的勺子说:“你不准备喂我一口吗?”

    刘志伟抬眼看了一眼乔恩,哼笑了一下,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到乔恩嘴边。乔恩一口吃掉了那勺冰激凌。刘志伟将勺子取回来时,顺势含进嘴里,双眼盯着乔恩抿掉了上面残留的冰激凌。

    乔恩不觉滚了滚喉结。

    “咳,那么她打算怎么办?”乔恩又默默地在刘志伟的注视下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刘志伟又垂下了眼睛,耸了耸肩,“也许先解决孙霈华。我不想强迫她。”

    说到这个,刘志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打算让飓风的人怎么解释视频的来源?”

    乔恩闻言挑了挑眉:“我有上千种办法,不用担心。”

    刘志伟抬起眉毛,音调上扬,发出了一声轻轻的:“Hmmmmm——”乔恩说道:“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刘志伟轻轻地说。

    乔恩的脸有点儿烫。

    刘志伟忽然上前了一步,迅疾地将嘴唇贴在了乔恩的嘴唇上。他的手里还抓着冰激凌,盒子和勺子隔在他们的身体中间。甜味在柔软的嘴唇和舌头上碾开、化开,从冰凉变得湿暖。

    然后刘志伟又飞快退了一步,迅疾地结束了这个吻。

    乔恩差点向前一个趔趄。他瞪着刘志伟:“就这样?”

    “你还没有清洗完。”刘志伟向乔恩清洗了一半的煤气灶歪了歪脑袋。

    乔恩立刻用力搓起了灶台。

    -

    小杨走进了病房。孙天晴就坐在床上玩一个飞机玩具,看到小杨的时候立刻高兴地叫了一声:“妈妈!”

    小杨整理了情绪,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道:“哇,这么帅的飞机,又是哪个护士姐姐送的啊?”

    孙天晴说道:“是爸爸送的。”小杨的笑容立刻落下去了一些。她不自然地问道:“爸爸什么时候来的?”

    “吃饭的时候,爸爸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不在,他来陪我。”孙天晴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之前的那一次绑架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所有人都告诉他孙霈华叔叔只是跟他的伙伴玩一玩。孙天晴大不了再也不见孙霈华,而因为这件事能同时长时间见到爸爸妈妈让他觉得这还挺值得的。

    小杨坐在了床边,看着那个细节精致,价值不菲的飞机模型,轻轻地问道:“宝宝,以后让你跟妈妈一起住你愿不愿意啊?”

    孙天晴抬起头来,手里还在滑着飞机:“那爸爸呢?”

    小杨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有妈妈不够吗?”

    “是不是轮到爸爸出差啦?”孙天晴天真地问,“没关系呀,爸爸也会每周来看我,差不多。”

    小杨说:“爸爸可能不会来。”

    孙天晴愣住了,接着他慢慢地眨着眼睛说:“你和爸爸离婚了吗?”

    小杨没有接话。

    “我们班里的朱朱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她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我不要没有爸爸,我不要没有爸爸。”孙天晴固执地瞪大了眼睛。

    小杨抿紧了嘴唇。

    孙天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小杨不同意他离开医院。因为一旦离开她不知道孙硕鹏会带他去哪儿、对他做什么、对他说什么。

    “我要爸爸,爸爸呢?”男孩说着要跳下床,“他答应过我带我去儿童乐园。”

    小杨酸涩地说:“妈妈也可以带你去……”

    孙天晴挣扎着甩脱小杨,向门口跑去,一头撞在了正要进门的男人腿上。他抬头看了看,顿时高声叫道:“爸爸!”

    小杨慢慢地站了起来。

    孙硕鹏站在那儿,衣着整齐,短短的黑发里夹杂着一些灰发。他年纪不轻了,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地位不低,每年赚得也不少,神色仪态带着一种富足和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孙硕鹏冲小杨提了提嘴角。小杨身侧的拳头收紧了。她看到孙硕鹏摸着男孩的头,像个十佳好爸爸那样弯下腰问孙天晴:“跑这么急,干什么去呀?”

    “你跟妈妈离婚了吗?你不要走,你还要带我去儿童乐园呢,我不要你们离婚……”孙天晴抱紧了孙硕鹏的腿。孙硕鹏将孙天晴从腿边抱了起来,一路走到了小杨身边,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小杨说:“哎,你跟孩子说这个干什么呢?”

    孙天晴搂着孙硕鹏的脖子,后脑勺对着小杨。小杨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孙硕鹏。

    “孩子还小,不懂事,我们大人才懂。”孙硕鹏放在男孩的背上的手在小杨的肩上拍了拍,他微笑着看着小杨,搂着小杨的背对转过身来的孙天晴说:“天晴啊,爸爸妈妈不离婚,有你在,离不了。”

    小杨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地看着把眼泪憋回去破涕为笑的孙天晴。她瞪大了微微发红的眼睛,但是眼底干涩,就是没有淌出一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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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杨萍不愿意把证据交出来,那事情就难办了。”许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许庭刚刚切好的橙子,“他的人脉广得很,打倒他一个,得拖不少人下水,这个圈子怕是都得震三震。”

    许庭坐在另一头他小时候就很习惯坐的那张小沙发上,用手指摸着下唇陷入了沉思:“……不管怎么说,先将孙霈华弄下来。按照目前的情况,他是跑不了了——只要飓风给出合理的证据来源。”

    “这是因为我们手脚快。”许愿的笑容变得有些冷酷,“如果我们慢一步,他就算是堂而皇之在课堂上上课都不会被搜出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由孙霈华把孙硕鹏拉下水?”许庭抬头说道,“他在离开自己家里之后马上就去了孙硕鹏家,而孙硕鹏跟他的交往又很密切……”

    “没有证据,”许愿说,“飓风只能查到对方的定位,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杨萍手里是有证据,但是她如果不肯出来,那么一切就只能卡到孙霈华为止。舆论的力量是很强大,但也因为这样司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必须保证公正。舆论在这里起到的效果无非是加快警方的办案速度,让他们更加重视如何对外公关而已。”

    许庭皱着眉咬了咬嘴唇。

    “能拿下孙霈华已经是个很大的成功了,”许愿说,“我们一下动他们人太多,说实话,我影响不大,但你和刘志伟扛得住吗?”

    许庭看向许愿:“难道就这么放着?放纵一个强|奸犯?”

    许愿又躬身去拿了一片橙子:“你是不是跟那个刘志伟在一起太久了,都变得这么天真理想了?现在这个情况是两边都在观望,证据可用、确凿,孙霈华就是他们砍断的一条章鱼脚,不能用那他们就能平息事态,甚至可能倒打一耙。孙硕鹏是什么人?这圈子里几十年的老油条了,他要是落水,铁定得把一拨人一起往下拽。这些人可不一定都是强|奸犯。为了自己不落水,他们怎么会让孙硕鹏落水?”

    许庭坐直了身体,看向许愿。

    “就比如刘志伟那个事儿吧,《破式》这么大片子,刘志伟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说封就封了,难道没有人说不吗?”许愿啃了一口橙子,“铁定有啊,被封口了呗。”

    “你是说……”许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利益链条嘛,”许愿摆了四片橙子在桌上,“你想拍片子,得找制片人,得找投资方,得找摄制组,得找演员。这个圈子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都在同一个大网,同一个小社会里,跟钱沾了边,谁都跑不了。”

    许庭看了一会儿许愿跷二郎腿,忍不住问道:“你也在这个圈子里,你怎么就天天看戏似的?”

    许愿乐了一下:“我?鸡蛋放在好几个篮子里,华骁不干正事,我也找了不少别的‘篮子’。我吧,成绩、长相、认真、理想……都比不过你,比有钱,我还没输过。”许愿吧唧了两下嘴,“哎,这该不会就是我找了三十多年没找着的特长吧!”

    许庭翻了个白眼:“呸,你的特长是嘴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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