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匪风身份既然暴露, 那常家兄弟便也没有藏着的必要, 他总有不能跟着沈清然的时候, 有手下看着他更安心。
沈清然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狠狠捏了一把薛匪风的胳膊。
脸都丢尽了。
常铭十分狗腿,依然不忘给弟弟混个脸熟:“夫人, 我们还有个弟弟, 现在在慕庄主身边当差, 叫常穗, 一听名字就五谷丰登, 非常喜庆。”
夫人是男的也好啊!
大家都是男人, 以后互相照应, 气死常蝉那个女魔头。
还能随军!将军深谋远虑!
大军悄然下驻在闽州青州两地的天下山庄产业,等待指挥。
这中间, 沈清然种的红薯棉花相继成熟, 李家村没地了, 他抱了一篮子送给山坳里的老爷爷和张婶, 便全部经由天下山庄的人手运出去, 红薯当做他给薛匪风兄弟们当见面礼, 两亩地的红薯叶仔细包装好,叶尖还带着水星夜运出, 趁着春末,当成第二季的幼苗。
子代的种子不用他亲手栽种, 薛匪风的大军拨出一部分开荒, 转为后勤, 现在和朝廷剥离,自然要构建自己的体系。
沈清然人在李家村,系统里便多了一百亩红薯,一百亩土豆,二百亩棉花。
积分余额:十万。
沈清然脑子灵光地算了一下,先苦后甜,等明年不用他动手,轻松再翻个一百倍……好像不行,闽州和青州没有这么多地。
超出薛匪风的势力范围,想必薛匪风也不会让他去。再者,不可能一年收成多少,全部用于第二季的种子,从中要拨出一部分给农户,富余部分用于十万大军的口粮,剩下的才能种植。
沈清然敲着桌子,这样不合算,这一两年是关键,他必须要留出足够多的种子,争取第三年整个大齐都用上高产的种子,然后度过第四年的危机。
最好可以购进外地的普通稻谷当粮食,再将超级杂交水稻输出到其他地方,以闽州为中心,渐渐向外辐射。
说起来也不难,像他当初在农庄那样,直接展示沉甸甸的稻穗,农民一看,自然心服口服,抢着要来种植。但这中间的交通运输,品质信赖……
所以,当慕文寇写信请沈清然来闽州山庄小聚时,他痛快地答应了。
刘十三掳人的事件之后,薛匪风早派人给慕文寇捎口信“我给你找了个弟弟”,慕文寇一开始不乐意,一听说那人是薛匪风媳妇之后,二话不说给田、出人、种地、背锅。
薛匪风对种子的来源讳莫如深,慕文寇也不问,一律对外承认是天下山庄新产品。
常家兄弟疼爱弟弟,给坚守岗位的常穗寄了好多夫人亲手种的水果谷物。
夫人神仙种地,一定要吃!
尽管常穗每次捂得不让他看,但是慕庄主好奇谁天天给小面瘫寄东西,总有办法知道。
他窥见了沈清然的巨大潜力,虽然还不知道哪里来的种子,先把人请过来谈生意就是了。
薛匪风不想让沈清然来,慕文寇长得人模狗样的,沈清然一见就知道他编造的那些一百八十斤什么的是污蔑。
无奈沈清然坚持,薛匪风只好抽空陪他去了一趟。
临行之前,薛匪风委婉地告诉沈清然:“李家村的东西能收拾的尽量收拾。”
“啊……嗯。”沈清然愣了下,明白了薛匪风的意思。李家村交通闭塞,近来,薛匪风的信使络绎不绝,频繁传递消息,常常三更半夜,沈清然起夜是发现薛匪风还在外面和不认识的人谈话。
大军既然到了,主将就没有窝在小山村里指挥的道理。薛匪风和军队已经分离小半年,练兵事宜刻不容缓。
薛匪风知道他心软,哪怕李家村都能住出感情来,上前搂住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有能力派军将李家村围成铁桶,一只苍蝇都飞进不来,把沈清然好好的搁在这里呆个一两年,等外面江山稳定后,再接他出来。但沈清然注定与圈养的雀儿不同,他也有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我们还会有新的家。”薛匪风道,“你要是一直住在李丰家里,我会吃醋的。”
沈清然瞪了他一眼:“气量大一点,将军。”
薛匪风替他打包衣服,其实他觉得这些衣服没必要带着,出去了就能买更好的。
沈清然:“醒醒,你现在有十万人要养。”
看起来就很穷。
薛匪风无言以对。
十条狗里面,有八只都背着沈清然在外面有了小狗子,还是有一天沈清然看见它们吃了薛谨风扔的骨头,去系统里查看才知道。剩下两条单身狗,都是阿拉斯加,一公一母,但是互相看不上眼,都单着。
两只牛也成年了,并各自留下后代,因此沈清然要带走的只有两只狗。
薛匪风:“不然把奶牛带走吧,你不是说睡前想喝牛奶?”
“留着吧,我可以再养。”
“不许。”薛匪风觉得不行,沈清然养动物,就仿佛养着一群没断奶的孩子,要一直喂到成年,中间丝毫不能断。这样太累了,心理负担也重,他宁愿沈清然种田。
沈清然打了个马虎眼,没反驳薛匪风,也没说不养,转移话题:“你说潘姑娘怎么办?要不要带她走。”
潘云奚一人无父无母在李家村,这不就是当初薛匪风不在时沈清然的处境吗?虽然潘云奚肯定比他强,不会饿死自己,但沈清然就怕她被人欺负,过两年谈婚论嫁没有给她做主,万一嫁了不良人,也没有娘家撑腰。
他和薛匪风都是男的,带走潘云奚也不方便,况且他们不是普通的搬家,说难听点是造反,万一最终连累了潘云奚,还不如让她在李家村好好生活,看她每天种蘑菇也挺开心的。
沈清然给她留了五亩地,两口鱼塘。土豆棉花红薯收成之后,沈清然改成玉米高粱小麦红薯棉花各一亩,加上鱼类丰富的鱼塘,随处可见的果苗,只要没出意外,可以过得很自在。
各有利弊,沈清然陷入纠结,也不好问潘云奚的意见,毕竟他不能直接开口说薛匪风的身份。
薛匪风知道沈清然的顾虑,虽然至今不明白沈清然为什么和潘云奚关系那么好,“你要是担心,我派一个手下,乔装改扮过来买下李丰的屋子,暗地里保护她。以后再接她出来不迟。”
“潘云奚和那群傻狗关系好,养过它们半个月,她养狗,狗保护她。再者她也知道你种田的主张,信任你,你那些田留给她正合适。”
沈清然被说动了。
潘云奚哭了一场,但她心里也记挂着李家村的种种,放不下养了一半的鸡鸭蘑菇之类,听说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也选择呆在李家村。外面那么乱,李家村安逸,她还想劝沈清然留下。
沈清然:“我们把房子卖给一对夫妇,他们人很好,你若是有事尽管找他们。若是遇见了棘手的事,也可以通过他们找我。”
“好。”潘云奚红着眼睛点头,“我会让村里人都用上你的种子。”
她隐隐约约明白沈清然的打算,没有产生过藏私的念头。
沈清然笑道:“我相信你。”潘云奚在种田方便行动力很强,以后找她做帮手未尝不可。
等潘云奚走了,沈清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说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来李家村找麻烦?”
太子已经知道薛匪风在李家村了。
“这段时间我会派人盯着,不会让外人进来。过段时间就好。”
过段时间,大军暴露到明面上来,薛厉风自然知道薛匪风已经不在李家村,那时候他们正面对敌的是战场。
离开那天,有村民陆陆续续过来送行。平时没觉得沈清然和薛匪风的好,这下突然像恢复了记忆一样,想起丰子给他们争取了几年耕牛免费借用;沈清然几乎以不要钱的低价卖给他们土豆;村里建立好几个蘑菇大棚,某些珍贵品种的菌类,沈清然也和他们共享;谁家要是生了孩子,还可以去丰子家的鱼塘捞一条鱼;村里的小女孩最喜欢沈清然,因为沈清然看见她们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会分给她们东西吃,其次喜欢潘云奚,大姐姐会带着她们采蘑菇……
甚至还有些不相关的,比如自记忆以来便是光秃秃的石山,今年开春突然长出了好多松柏苗,好多小路两边的草丛里结着酸酸甜甜的果子,有些没见过,有些认识的吃不起……其他村子叫苦不迭,他们村反倒像是太平盛世,越过越好。
沈清然疑惑地看着后面跟着的一大串村民,恍然大悟:“明年会有老板过来收土豆的,你们不用担心。”
“没没没,我们就送送你。”平时嚼惯了舌根,说起送别的话来,还有些不习惯,村名抓耳挠腮的,“诶,外面要是不好就回来。”
人群中甚至还有蔡氏,她因为受了土豆的好处,孙子喜欢吃,而且,沈清然解决了一直赖在她家不走的李秋生和李春生两无赖,她看见沈清然也不阴阳怪气了。
无赖们除了一条腿走路不利索,不能跑不能跳,跟正常人无异。他们被逼着种了一阵子田,忽然一个个境界提升得飞快,“种田挺好的,踏实,不怕明天没饭吃。”
沈清然有些好笑,李家村的人情味来得有些迟,但总比没有好,“后会有期,大家回去吧。”
……
梨花镇是闽州最繁华的地方,青楼酒肆,客栈小摊,鳞次栉比。
天下山庄第二分局,坐落在梨花镇的郊外,依山傍水,独占几百亩地。
沈清然和薛匪风到了镇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先落脚,吃饭时唯独不见薛谨风。
“你弟弟呢?”
“他说去买点东西。”薛匪风毫不在意弟弟的去向,“我们待会儿也去逛逛吧。”
将军又想给媳妇买东西。天下山庄财大气粗,据说山庄内雕梁画栋描金绘银,回廊环肆园林如画……总之花里胡哨的,慕文寇一掷千金,收买起人毫不手软。
将军怕被比下去。
沈清然不想和薛匪风一起逛街,他又不是小姑娘,至于吗?
一句“不去”绕在唇齿间,沈清然忽然想起前天薛谨风收拾衣服时,特意将他第一天来李家村的那件骚包衣服带上了,还另外用一个包袱装,一到闽州就看见他换上了。
也该给薛匪风买几套轻便的衣裳了。
沈清然存了些钱,突然理解薛匪风为什么老想给他买衣服了。
买!
……
大街上,沈清然四处观望,寻找成衣铺,清风送来一阵微凉,带来了几缕淡淡的香氛。
沈清然抬头看,前面街道左边,一栋三层高的楼房花花绿绿的彩带迎风招展,轻浮的调笑声夹杂在喧闹里。
青楼。
眼前一晃,有个熟悉的影子闪进青楼,沈清然眯起眼,如果他没看错,刚才那个人是薛谨风吧?看他穿了一个月他哥的粗布衣衫,差点认不出了。
沈清然揪住薛匪风的袖子:“你弟弟进青楼了。”
薛匪风一愣,他和薛谨风多年未见,确实不知道弟弟有这个喜好。
余光看见高挂的牌匾,“春风送暖”四个字极为瞩目,他不确定道:“谨风应该是去谈事情。”
沈清然撇了撇嘴,哼,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猜薛谨风是进去谈事情,正事用得着在青楼谈吗?薛匪风就是下意识包庇弟弟,没有认识到错误。
“说得轻飘飘,你也去过?”
“没有!”薛匪风冤枉,他马上改口,“白日宣淫,贪图享乐,等他出来我打一顿。”
沈清然:“我进去找他。”
歪风邪气,他今天就要给他掰正。
薛匪风:“我让常铭进去。”刚站在这儿小半会儿,就有好几道目光朝沈清然身上瞥,试探勾缠,把沈清然当成了头回进青楼的富家小公子,再多一刻,估计都要上来拉人了。
沈清然穿得好,长得好,薛匪风有危机感。
……
浑然不觉被盯上的薛谨风,走路带风,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对老鸨道:“你们这最好的姑娘是……?”
老鸨眼睛被金子一花,见钱眼开,眉飞色舞,“自然是小婵姑娘了,花容月貌,赛过貂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婵姑娘卖艺不卖身。”
“钱色动人心,她看见我就不一定了,带路吧。”
薛谨风跟在老鸨后面,被劣质水粉薰得屏住呼吸。
进了一间三楼雅室,屋内清新淡雅,这才松了口气。薛谨风“唰”一下展开扇子,夸张地扇了扇,“小婵姑娘?”
帷幔之后,走出来一个身姿曼妙,眉眼明艳的女子,端庄昳丽,没有一丝风尘味。
薛谨风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京城抄家流放,千金小姐沦落风尘的大有人在,可能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概见过你爹。”薛谨风信誓旦旦。
拙劣的搭讪,小婵一挑眉,在薛谨风对面坐下,“公子说笑了。敢问公子大名?”
薛谨风实话实说:“本地最大的官,你随便猜吧。”
他哥现在隐姓埋名,弟弟自然就是最大的。
“小女子见识浅薄,猜不到。不知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小婵暗暗冷笑,绕过桌子,在琴架后边坐下。
“我今天是来借书的。”
薛谨风心里记挂着哥哥,一来闽州城就直奔书店,可惜老板说了,新进的一批昨儿都让青楼小厮买去了。
“青楼里边儿,每间屋子的抽屉里都要备着一本,兴致来了就照着……”老板自诩读书人,说到这儿觉得有辱斯文就不说了。
“公子你恐怕走错了,哪有上青楼来借书的?”
薛谨风大大咧咧:“还真是只有你们这儿有,就是那种,两个人的小画册……还要我说明白一点吗?”
小婵了然地走到梳妆台前,抽屉一拉,里面一本画册露了出来。
“给。”
薛谨风随意翻了翻,耳垂微红:“不是这种,另外一种,要两个男人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真不是,你屋里没有,就去帮我借一本。”薛谨风又掏出一块银子。
小婵伸手一夺,将银子纳入袖里,然后附身查看抽屉,“我帮你再看看……”
“还真有。”
“快给我!”
一本书凌厉横空飞来,直击门面,刚才还十分娇弱的女子突然变脸。
薛谨风急忙接过,顾不得还手,先把书揣进胸前,右手一拍桌子,接住腾空的玉骨扇,和女子你一招我一招地对打起来。
这么狠毒!他只是想给哥哥买本书看看!
薛谨风勉强对敌,落于下风,寻了个空挡,跃出窗外,“不就是借本书!至于赶尽杀绝吗!”
两人一前一后飞出青楼,在青楼后面的小巷子里又打起来。薛谨风万分后悔在李家村没有让哥哥多教几招,天天闲着烤土豆吃。
操,这人还故意捏他脸!
有人在附近过招,薛匪风立刻察觉,听着声音还有点耳熟。
弟弟被人打了?
薛匪风揽住沈清然,着急地前去查看。
果然是薛谨风!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都锦衣玉带,仿佛两只花蝴蝶。
沈清然惊了,薛谨风该不是白嫖被打了?
薛匪风抱着沈清然从二楼飞下来,“常蝉,谨风,住手。”
“主子。”
“哥。”
两人同时停手,面面相觑。
薛匪风的亲弟弟?
常家兄弟的女魔头姐姐?
薛匪风有些头痛,他让常蝉在这里守株待兔抓人,怎么和谨风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常蝉看了眼薛谨风,弟弟脸还真好捏。
“是我抓错人了,请王爷恕罪。”
“哥,她捏我脸!”薛谨风一看是认识的,愤愤告状。
“平时不好好练武,你来这干什么?”薛匪风恨铁不成钢,总不能问常蝉为什么捏弟弟的脸,听起来很丢人。
“就……有点好奇,没什么。”薛谨风心虚。
常蝉可不给薛谨风留后路:“主子,王爷是来借书的。”
“什么书?”薛匪风一头雾水。
“咳咳!”薛谨风捂着胸口咳嗽,疯狂暗示常蝉,我哥和嫂子都在呢,说穿了你也倒霉。
常蝉突然明白过来,逗王爷固然好玩,但是第一次见夫人的面子也要给,她口风一转:“三字经。”
“没错。”薛谨风高深莫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对,习|相|远。”常蝉面无表情地附和。
“青楼里为什么会有三字经?”
常蝉:“据说是扫盲。”
沈清然:“……”这就是常铭嘴里一天要念三次的可怕姐姐?看起来和弟弟一个智商。
薛匪风想了想弟弟的惯常作风,冷静地拉走沈清然,“谨风小时候背不住三字经,喜欢收集各种版本的书。晚上让他抄二十遍,以后就不会连青楼的三字经都要了。”
二十遍?
《三字经》是无辜的。
薛谨风把书掏出迅雷不及掩耳塞进哥哥怀里:“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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