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除了一开始被突然冒出的手吓到,在确认面前的人鱼是津南之后,林星沉就不害怕了,相反,她还有些高兴。

    津南实在太好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光下的津南。

    矢车菊花瓣一样的蓝色眼眸,淡粉的嘴唇像两片脆弱的花瓣,紧紧抿在一起,湿润苍白的肌肤流转着动人的光泽,纯黑色的湿发贴着津南修长的脖颈,发尾柔顺地搭在精致的锁骨上,水珠顺着紧实胸膛划过柔韧的腰,最终没入海水之中。

    隔着一层浅浅的海水,津南黑色的鱼尾清晰可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七彩的光芒——多么像玛丽苏小说里的形容词,可事实就是这样。

    林星沉有点儿手痒,可又不敢去摸。

    因为在说完那句有些惊悚的话之后,人鱼便不吭声了,只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在看猎物。

    “津南……”惴惴不安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林星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偷偷瞄一眼扣住自己脚腕的手,又怯怯抬头,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望。

    静默的气氛在蔓延,只有波浪孜孜不倦地拍打礁石,成了周遭唯一的动静。

    最后,她软软地说:“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林星沉是真的想念这条人鱼了,长这么大,只有他没嫌弃自己胆小,不仅愿意陪在她身边,还帮她完成任务。在她心里,津南已然是世上第一大好人。

    108注意到,自家回收者说完这句话,人鱼原本吓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虽然还是严肃,可到底开了尊口,“既然你会想我,又为什么要离开?”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病吗。”林星沉地叹口气,故作沧桑,挤出蛋疼的表情,“白血病,你在海里应该没听过,在我那儿是个绝症,有钱的话还有机会治好,可我是个穷鬼,没钱治病,只能等死。”

    没钱治病?津南蹙眉,“我家有很多金币,全都给你,你拿去治病,我陪你治病。”

    林星沉:“……”

    她怔怔地看着津南,眼睛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自从知道自己生病,她一直都在害怕,怕死,怕痛苦,怕变丑……她才18岁,人生刚刚有起色,就生了这样的病,明明还有很长的未来,却随时都有可能终止,任谁都没办法接受。

    可林星沉只能忍,忍着害怕,忍着眼泪,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自己壮胆,因为没有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她只能依靠自己。

    就算喊给全世界听,除了得到几声随口一叹的同情,她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林星沉。

    她做梦都想听到的话,被一条人鱼说了出来,仿佛点燃了引线,引·爆她所有的恐惧与懦弱。

    “津南,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们人鱼都是这样泡妞的吗?”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哭得可怜极了,眼圈红成一片,话都说得口齿不清。

    看着那一颗颗泪滴流出眼眶,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津南有种受惊吓的感觉。

    他从未见过泪水。

    因为人鱼没有眼泪。

    小心地将手指凑近林星沉的脸,沾了一颗刚落下的眼泪,冰冷的皮肤几乎要被这颗小小的水滴灼伤。

    滚烫的温度很快散去,津南将手指收至眼前,嘴唇微张,用鲜红的舌头舔走了指尖颤颤巍巍的泪滴。

    跟海水一样是咸的。

    但与海水截然不同的是,泪水中交织着悲伤与恐惧。

    松开了扣住她脚踝的手,津南用力在礁石上一撑,坐了上去,双臂缩成一团的林星沉裹进怀里,哼着人鱼族流传的小调,抱着她轻轻晃动——王城里的人鱼都是这样哄人鱼幼崽的。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叮咚泉水,似雨丝风片,吹走情绪里蕴含的所有难过。

    坐在结实的鱼尾巴上,脸颊紧紧贴着冰凉的胸膛,林星沉抽抽搭搭,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不舍得离开,于只好闭着眼睛,时不时吸两下鼻子,免得流出鼻涕破坏自己的形象。

    不知不觉,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黑色人鱼背靠礁石,紧紧抱着熟睡的人类,感受热烈的阳光与人类的体温,渐渐温暖他身上冰冷的血液。

    原来这就是人类。

    身体像阳光一样温暖,眼泪跟海水一样咸,心脏还会扑通扑通一直跳。

    这就是人类。

    ·

    【警告,渔夫的妻子已经通过许愿当上国王,请回收者加快任务进度。】

    林星沉是被对话框给弹醒的,一看内容就瞬间清醒,要不是津南紧紧搂着她,估计能一头栽到海水里。

    她立刻链接微型机器人,查看渔夫夫妻的情况。

    此时渔夫刚许完愿,正要离开海边,在他的身后,海水一片灰黑,波涛汹涌,一只比目鱼浮在海面上,一对眼睛正森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我去!”林星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渔夫回到家,发现家附近有村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仔细一看,他发现宫殿大了许多,门口立起一座高塔,塔身有着漂亮华丽的雕饰。

    一排警卫守卫在宫殿门口,附近还有许多威严的士兵手持兵器,来回巡逻。

    走进宫殿,一支乐队敲着锣打着鼓,大声唱着欢快的歌曲。

    入目所及之处,每样东西都是金子和大理石做成的,长桌与座椅都铺着天鹅绒,垂挂着很大的金流苏。

    一道道的门忽地打开了,富丽堂皇的王宫显露在他眼前。他的妻子端坐在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高大的金宝座上,头戴一顶宽大的金冠,手握一根用纯金和宝石做成的王仗,宝座两旁,六名美丽的宫女一字排开。

    渔夫走上前去,高兴地对她说:“老婆,你现在真的当上了国王吗?”

    “没错!”妻子顶着沉重的王冠,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现在就是国王啦!”

    渔夫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妻子,“老婆,如今你当了国王,多么称心如意啊!往后咱们就不用再问比目鱼要什么了吧?”

    没想到妻子脸色一沉,情绪开始烦躁起来,“当家的,那可不行,我已经感到无聊得很,再也无法忍受了!快去找比目鱼,告诉他说我要当皇帝!”

    “什么?”渔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你干嘛要当皇帝呢,你已经是国王了啊!”

    “别废话了,”妻子板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快去找比目鱼,告诉他说我要当皇帝!”

    “哎,老婆,”丈夫放大了声音,努力劝说,“比目鱼没法让你当皇帝,我也不想再对他提出这个愿望。整个帝国就一个皇帝呀!比目鱼哪能随便使谁当皇帝呢?他确实不能。”

    “你说什么!”妻子大声喝道,“我才是国王,你不过是我的丈夫而已。你去不去?给我马上去!他既然可以使我当上国王,他也能使我当皇帝!我一定一定要当皇帝,马上给我去!”

    渔夫的胆子就像泡泡一样,被凶巴巴的妻子吼两下就破了,只好恹恹一点头,耸眉拉眼地走出宫殿。

    看到这里,林星沉当机立断,直接用迷药把这对夫妻连同在场的宫女都给迷晕了。

    “这俩简直了!一个贪得要死,一个蠢得要命!”骂了一句,她抓着津南的手臂站起来,踩着礁石蹲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再不想办法让比目鱼变成人类,这条可怜的鱼王子就要崩溃黑化了!

    津南勾起她的长发在指尖卷了卷,懒洋洋地说:“让我帮什么忙?”

    他倚着粗糙的礁石,衬得的肌肤更加苍白,海风一吹,早已干透的发丝便扬起柔顺的弧度,看着就时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让人明知他武力值很强,却依旧心生怜意。

    林星沉怕人鱼上岸太久不适应,连忙掬起海水泼到他身上,湿润他的皮肤。

    她一边波着水一边说:“你抓一条这片浅海最厉害的比目鱼给我就行,不过千万不要杀了他,这条鱼对我有大用处。”

    “比目鱼对你有什么大用处?能有我厉害吗?”津南直起身子,眉头一竖,不满极了,有哪条鱼能比他还有用?

    好吧,一旦津南严肃起来,什么柔弱无骨惹人怜爱都不见了,一看就是条凶巴巴的人鱼。

    刚想说话安慰他,林星沉就看见108发出的提示:

    【请回收者好好呵护人鱼的弱小心灵,不要让他产生逆反心理,以免对任务不利。】

    林星沉:“……”

    神特么弱小心灵!津南有一颗可以抗住深海压强的强心脏好么!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清清嗓子,扯了一个微笑,吹了一个彩虹屁,“当然你最厉害!我从没见过有谁比你还厉害!就是吧,这个世界有讨厌的规则,我不能直接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只能让你帮忙抓鱼!等你抓到鱼就知道他有什么用啦!”

    108说过,她不能直接指定一条比目鱼让津南抓,也不能告诉比目鱼会有人鱼去抓他让他好好配合。所以只能划定一个范围——鱼王子是这片海最强壮的比目鱼——辛苦津南去海底寻找目标,毕竟这片海的比目鱼有很多,只有强大的人鱼才能一一分辨,一次抓不中就多抓几次。

    好在现在太阳还高挂天空,时间上是足够的。

    “明白了。”津南勉强接受人类的解释,但那三个字还是激起他的好胜心,“我很快就会带着猎物回来。”

    下一刻,黑色人鱼强壮有力的尾巴用力一弹,跃入海中,溅起的大片水花把林星沉淋了个透心凉。

    林星沉:“……”

    108:总感觉这条小心眼的人鱼在报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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