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元节(三)

    “姐姐便带着我吧,姐姐藏在深闺,定不知该往哪里去,这京都我熟啊!哪里的吃食地道,哪家的物什实惠,哪里的风景独好,哪家的头牌娇艳······咳咳······”在戚明珠一双冰凉入水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齐小郎方知道自己方才说了浑话,顿时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戚明珠并未理会他,转身便沿着花灯铺就的长街而去。齐天佑还待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涟漪走在最后头,见齐小郎在原地踟蹰,可怜兮兮的。便笑着提醒道:“齐小郎还不跟上!”

    即便内心里有些嫌弃齐天佑,但戚明珠念在他方才帮过涟漪的份上,便姑且留着他,只是后来这齐小郎凭借他混迹京都一十六年的纨绔经验,带戚明珠等人在一条条红彤彤的街道上走走转转,吃吃看看,竟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正当几人奔走的有些累了,正想找间铺子稍歇一会儿时,好巧不巧地停在了这京都出了名的青楼楚馆——扶风馆。见戚明珠等人盯着扶风馆,齐小郎只觉头皮发麻。

    只怪自己这张破嘴,说话委实不过大脑,本以为使劲浑身解引着明珠姐姐赏玩了一遭,她便会忘了自己之前的失言,哪知自己竟兜兜转转把人带到了扶风馆楼前!明珠姐姐姐姐气质高华,皎若仙子,这般腌臜的地方实在不该让她瞅见!齐天佑觉得要被自己蠢死了!

    戚明珠望着这扶风馆是因为有些好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的妓馆。这双层小楼外观造型甚是雅致,牌匾上扶风二字采用的是前朝才名远播的虞夫人自创的虞体,笔体柔顺中不乏坚韧,却是好字!这小楼拱梁之上虽也挂了红灯笼,但却与街上的花灯不同,大红的灯笼看起来甚是靡艳,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里头的莺声燕语。

    戚明珠感到有些悲凉,便收回视线,对着正心情郁郁的齐小郎言道:“走吧。”齐天佑闻言瞬间便好似解脱一般。他偷偷窥着戚明珠脸色,见她并未露出鄙夷之色,方才放心下来。

    只是以前竟从不觉得这般地域广阔的京都竟是如此之小。才分别了半个时辰左右,戚明珠便又与五公主越嘉碰了面。

    五公主迎面走来,见到戚明珠之后脸色颇为复杂。她随手一摆免了戚明珠等人的行礼,她歪着头觑着戚明珠,似是有些不解:“大姑娘不是在找寻妹妹么,怎地到了地方却不进去?”她神情天真,语气里却含着森森然的恶意。

    “五公主此言何意”戚明珠开口问道,声音清清泠泠的,好听极了。她神情坦荡的回视自己,那张没甚表情的脸让越嘉看的极为不舒服,她既不舒服了,戚明珠也别想好受了。这般看似冰清玉洁的人,怕是最受不了肮脏不堪的所在吧。

    思及此,越嘉扔下一句:“若大姑娘真的关爱妹妹,便随本宫一道来吧。”说完便大跨步往扶风馆走去。戚明珠望着越嘉旁若无人的穿着女装进了扶风馆,守候在外的护院根本不曾阻拦便任由越嘉进去了。

    戚明珠不曾见到越嘉受阻的场面,心中有些诧异。慕容枫本远远跟在五公主后头,始终保持着随时可施以援手的距离,此时他缓缓踱步到戚明珠面前,徐徐开口道:“他们在扶风馆待的久了,每日里望着出入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自是练就了一双辣眼,知道这姑娘多半是拦不住的贵人,便不会白费力气,反害了自己。”戚明珠闻言深以为然,只因她看到越嘉刚进去,那护院便使了眼色命人进楼里通风报信去了。

    “这京都的青楼楚馆与花街柳巷不知凡几,尤以扶风馆最为繁盛,大姑娘仙姿玉质,可愿屈尊走这一遭?”慕容枫右手轻抚鬓间那一绺如墨的头发,似是询问,又似挑衅。

    慕容枫此人是原著中最富恶趣味的人,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但他从来不会无端端发难,他对自己如此几次三番耐人寻味的态度,让戚明珠确定,这人必是知道了些什么。

    “安然近日来郁郁寡欢,我多次邀请都不见她出府,也不知她缘何如此,慕容公子可知?”他刹那间僵硬的神色怎能逃得过戚明珠盯着他的眼睛。

    戚明珠轻而易举地扳回一城,便再也不看他,唤了琉璃与涟漪便朝着扶风馆走去。

    只齐天佑在原地挠挠头,有些憨傻地问道:“表哥,如此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换来的只是慕容枫的轻哼:我看合适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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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风馆有一个名声响彻京都的名妓,那就是清倌人弱柳。作为扶风馆的头牌,弱柳姑娘的吃穿用度素来是最好的。弱柳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其母是一位年老色衰的妓子,且生性好赌,若是赢了便将钱全部买了酒喝。若是输了,便陪着赌桌上的爷们儿睡一晚,以偿赌资。

    弱柳生的一双桃花眼,鹅蛋脸,小巧的鼻子,酡红的脸,她一头青丝蓬松的挽在耳侧,一袭轻薄的粉色薄纱若隐若现的披在身上,生就一张纯真的脸却言谈举止皆具风情。实在是诱人极了。

    只是此时她对面的人虽着了一身朴素的男装,依然能辨的出乃是一位小娇娘。且是一位容色更胜于她的姑娘。只是这姑娘此时含着笑意的眼睛让她很是不适。弱柳见过太多的人,这姑娘眼中的揣度与比较之意即便藏得再深,她也能发现。

    莫芊望着这张魅惑了京都多少儿郎的容颜,只觉得不过如此,单论容貌根本比不得自己,只是这勾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直到亲眼见了这声名在外的名妓弱柳,她方才明白为何这人能引得洁身自好的秦越频频踏入此地。

    前世她熟悉秦越只是作为鬼魂的那些年,彼时秦越早已与自家大家成婚多年。是以莫芊根本不知秦越与弱柳的复杂联系。

    她受了伤跑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堪。秦越扔下了高高在上的五公主追着自己过来。他将随身的锦帕与自己做包扎之用,又柔声提点自己莫要与五公主正相对。莫芊便以为他对自己与别人不同。她心里开怀情难自抑。假装自己荷包掉了,诱使他为自己买了一只精巧的面人儿。直至现在,她都能清楚的回想起彼时自己胸腔内跳动的声音。

    只是随后她那夙世的敌人莫嫣便插了进来,随行的还有戚府的四姑娘戚明安。

    莫芊今日依然着了一身她最爱的红裙,明灭相间的灯光照耀下,她精致艳丽的五官美的朦胧神秘。而莫嫣与自己相反,一身淡雅的杏色长裙,配以白色披风,眉心处贴了一枚水纹形花钿,让人叹一句静女其姝。使之毫不逊色与莫芊,若说打扮上的巧妙心思,从没有人能胜得过莫嫣。

    戚明安却不若两人五官惊艳,气度逼人。她就像软糯的邻家妹妹一般,扎着单螺髻,左侧的珍珠流苏垂在颈侧,回首间划出美妙的弧度。最清纯不过,也最为让人放心。她便像温室的小小花朵,让人心甘情愿的捧着护着。

    秦越头戴墨玉簪,身着一套黑色长袍,袖口处镶嵌的金丝在头顶花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倒是那张清俊无匹的脸在闪烁的花灯之下反而有些看不清了。

    莫芊没甚心情思索二人是如何凑到了一起,她只知道,秦越本只是买了一只面人,见着又多了两位姑娘,便随手又向店家要了两只,那两只面人形状与自己的都不同,但俱是眉眼逼真,活灵活现。

    本是自己提议想要的东西,现在却人手一个,顿时觉得失望极了,她似嗔似怨的眸子频频往秦越身上撩,哪知秦越竟全然不知。莫芊一时间胸腔升起一股郁气。

    只不过转瞬之间,方才的心潮澎湃便好似笑话一场。莫芊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一怒之下扔了手中的面人便跑开了。只是这次秦越却没有再追上她。

    莫芊此人最最过人之处,不是她艳若桃李的容颜,而是她遇事洒脱,心思通透,且意志坚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对秦越的情思越深,便越是想使尽浑身解数将人勾到手。是以她发怒而走,不过是想试探自己在秦越心目中的地位罢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走远。当然,这一番试探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自不必说,现下她知道装乖作巧撒泼耍赖对秦越都不管用。

    她在远处偷瞧着着秦越,见他并未与莫嫣及戚明安多加牵扯便独自离去,心中倒是好受了些,竟也一路偷偷尾随着他,直到他进了京都赫赫有名的扶风馆。

    莫芊在外面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秦越出来,便终究没有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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