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花没草,冰天雪地谁会喜欢?
许月娆又不是能对着雪吟诗三百首的才女,她现在都快冷死了,恨不得趴在被窝里再抱着个暖手炉。
可太监还站在面前,笑了笑点头,“我在青州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雪,想必,来年春天景色一定不错。”
吹了这么长时间的风,头上脖子里的雪湿漉漉的化开,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有点哑,头也昏沉沉,一场风寒难以避免。
目的已达到,许月娆取下披风穿上,抬脚走出梨园,那个在梨园当差的青年太监也不远不近地坠在她身后。
这里没有聚芳阁偏僻,但也是冷清的地儿,一开始她没有乱想,但是眼看着自己要经过的路段人迹越来越少,心里就七上八下。
莫非,他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
是禧嫔?
皇后?
还是其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人?
许月娆暗自加快脚步,披风下摆被风吹起,犹如张开的翅膀,托着她飞奔,当看到聚芳阁殿门前的两盏灯笼,和靠在门上打盹儿的太监,才发现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偷懒的小太监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明明要过一会儿才回来的许贵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此时的许月娆压根没功夫追究,反倒心里有了点依靠:“起来吧,念在你第一次犯的份儿上,罚半个月的银子,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还以为自己要受皮肉之苦的小太监喜极而泣:“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他欢天喜地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旁,忽然,看到许贵人身后还站着个人,定睛一看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这奴才,我不是叫你起来了吗,怎么又跪下了?”许月娆听着那跪地的声音就膝盖疼,“起来吧,还要用你当差呢。”这可是实打实的石砖,也不怕腿废了。
然而小太监还是跪在地上,肩膀抖得不成样子。
看他这样,许月娆才想起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太监尚未离开,宫中太监等级森严,稍有品级的,都是灰蓝色的衣袍,再次一等的,便是给她守门的穿灰衣服的。
这小太监胆子小,过了她这关,还怕青年太监告他的状。
许月娆回身:“你不是梨园当差的太监,怎么到聚芳阁来?”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听到自家主子竟然说掌管东厂的顾督主在梨园当差,骇得去了半条命!
这宫里谁人不知皇帝最信任的就是顾督主,不仅亲自提拔他到司礼监做了秉笔,专管圣旨批红,后又让他到东厂任职。
不需经过刑部大理寺,直接奉诏行事,受理词状,朝廷百官没他不敢抓捕的,只要进了东厂,酷刑加身,哪怕是死了,皇上也就过问一句结果罢了。
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当成园子当差的太监,看着许月娆站在殿门前满脸的疑惑和戒备,顾延唇角挂上了两分笑。
可是这笑意还没抵达眼角,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表面恭敬,实则懒散地道:“奴才是在梨园当差,早前裕和宫吩咐奴才,移植两颗枝干茂盛的过去,恰好许主子在梨园,这里偏僻,奴才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故而跟着,还望许主子恕罪。”
“竟是这样。”许月娆心下不信。
青年太监继续道:“不知许主子可还记得上次给的赏银,奴才兄弟前两日身子有碍,亏得用主子的银子买药才好起来。”
一个人说谎还是真情流露,许月娆自认分得清,望着站在那儿的青年太监,最后一点戒备散去,也没想到自己那点赏赐会救了一条命。
寒风刺骨,吹得许月娆浑身不舒服,感觉额头脸颊渐渐发烫,她把自己的手炉递给青年太监:“裕和宫离这儿还远,这个手炉拿着吧,就当你今日护我的赏。”
“……”
“谢主子。”
――
聚芳阁殿门合上,宫殿主人的身影被严严实实地遮掩。
顾延还没走,两只手掌里拢着小小的,精致的手炉,秋香色的料子做成一个小套,四角坠着银色丝绦,完完全全的女儿家东西。
他手指指尖厮磨着手炉套子上的芙蓉花绣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阴郁。
忽然,他伸手将手炉高高扬起,不远处跟上来的太监看见他这个样子,脚步立刻停住,跪在地上深深地弯下腰。
“过来。”顾延手放了回去,手炉被两只手掌包裹着抵在腹部。
跪在地上的太监哆嗦着爬到他脚边,他吩咐道:“叫人去趟内庭司,补齐许贵人的份例,记得,挑两个上好的手炉,几匹料子。”
“是。”太监根本不去问为什么给许贵人,或是内庭司东西不能动用这番蠢话,这个宫里,早已不是龙椅上高高坐着的那位说的算。
下半夜,许月娆发起了高烧,纤云发现后立刻叫人去太医院,许月娆却拉住了她的手。
“主子?”
“我记得,内庭司送来的份例里,有一坛烈酒?你去把酒拿来。”发烧的感觉很难受,浑身滚烫,却又冷,大脑就像被一把榔头敲散,话都说不清,但许月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
纤云害怕,脸上焦急。
许月娆摇摇头,“我位份低,如今这么晚,就算去太医院,恐怕也就只能讨来两幅汤药,听我的,快去把酒拿来。”
“主子……您忍忍,奴婢去拿,灵玉,去烧点水,给主子发发汗!”
其实上半夜的时候许月娆就察觉到不舒服,一直忍到现在才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病情重一些。
她软绵绵地靠在引枕上,望着素纱里帐和藕荷色的帐子。
第二天,许贵人病了,连身都起不来的消息传进了想知道的人的耳朵里。
许月娆正咳嗽着让太医诊脉,门口的小太监突然高唱着“沈婕妤到”,还不等她忍住咳嗽,沈心然就已经急匆匆地跨过门槛走进来。
“你快给我躺下,谁稀罕你行那两个礼!”沈心然身上带着寒气,站在炭盆旁烘热双手,才解下披风坐到床边的绣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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