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璐真的还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男人。
秦朕是头一个。
张嘴闭嘴接人短, 她人矮腿短怎么了？
吃他家大米饭了？
四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四爷虽然除了对颜颜以外对谁都挺冷漠，话少, 但对人也是很有礼数的，他身上就是有那种令人信服的气场，每句话都有道理，不自觉的就会让人心生信任。
但是这个什么秦朕，真的是说的每一句话都很不招人待见, 米璐见他一次就能攒好几天的气。
就特别像她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来一个陌生人，“嘿”了一声，对她说：“小短腿儿”。
她本来就很在意个子矮的这件事，又被戳到痛点，真的很郁闷很生气。
不过这种生气，和被她前男友气到的情绪不一样。
前者是觉得很晦气的生气, 后者是实打实的难过。
周三，打包好所有前男友的东西, 同城快递寄了回去。
颜兮都是下午开工，她上午寄了快递, 就去医院做定期检查。
万万没想到。
冤家路窄。
她刚走到肝病科，就看到了秦朕的不爽脸, 他指间夹着没点着的烟, 皱眉打电话, “什么玩意儿, 我怎么知道接种疫苗还得去防疫站。”
他站着的位置挡住了冰凉椅子的一端, 他看到个女人找座位，扒拉下女人的胳膊，随手一指他挡住的座位给女人坐，他走到一旁去电话。
米璐不想故意听他打电话，然而他们距离不远，他就背对着她而已，她就字字清晰地都听到了。
“没有，我就是打个预防针。”
“滚，别咒老子。”
“你也认识她啊？对，挺好玩一小矮子。”
“呸，老子对她没兴趣，我就是怕她咬我。”
米璐一瞬间所有的生气，都变成了碎裂的大石头堵在了心里。
每块碎裂的石头都有锋利的棱角，刮着疼。
嗓子也像被堵住了，只有鼻子不断涌出酸涩的感觉。
和眼睛相通，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因为自卑，所以对别人的话外在意。
在意别人说她矮，在意别人提起她的病。
在意别人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也在意别人在背后提起议论她，话里话外都是对她避之不及的讨厌。
可是这个病，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如果可以选择不生病，谁会选择生病呢。
既然是不可以选择的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对她善意一点呢。
就好像，她是一种毒瘤。
谁和她说一句话，就会被毒瘤传染。
秦朕打着打着电话，突然被人抓了下胳膊。
他刚才给让位的女人指指他身后，问他，“认识吗”？
秦朕不解地转过去看，正看到米璐两颗眼泪滑过脸和下巴，砸到地上。
他脑袋嗡的一声响，“操，你听到我打电话了？”
他大步走过去抬手要给她擦眼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
米璐甩开他胳膊，没让他碰到她脸，“我确实有病。”
忍不住的故意发泄，故意仰起脸发狠地说难听的讽刺，“我眼泪里都是病毒，都能传染你，你碰我一下试试。”
秦朕安静了两秒，突然抬手使劲蹭了她脸一把。
蹭得米璐突然愣住。
秦朕不仅蹭她脸，还拍拍她脸蛋，突然掐起她的婴儿肥肉，“嘿，我就碰了。”
“…………”
米璐从来没碰到这样的人，她一腔委屈瞬间就变成了愤怒，脸都被掐得疼死了。
她甩开秦朕的手，咬牙切齿地想咬死他，还想揪他头发把他脑袋按下来、她抬起膝盖使劲击向他肚子。
但是她矮，她够不着。
米璐愤怒地抬脚，使劲地朝他篮球鞋上踩了下去，狠狠地左右踩烟头似的踩，爆发道：“你去死吧！！！”
秦朕被踩得嗷一声叫，捧起脚喊疼，“我这是踩刹车的脚！！！”
米璐张大口像狮子一样喊，“我这还是赚钱的脸呢！！！”
俩人喊完，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哎哎，喊什么呢，别喊了啊！”
二人倏然同时噤声，米璐闭嘴后还在怒瞪秦朕，恨不得眼睛里有刀在秦朕脸上剜出血来。
她就像只才出生的小狮子战士一样对抗外地。
秦朕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过去强硬地按住她脑袋，“小孩。”
米璐不可置信地晃脑袋甩他，秦朕说：“嘘，别喊，做个文明人。”
“？？？”
秦朕按她脑袋带她往外走，边笑说：“你这敏感的小孩，怎么一见着我就浑身都是刺儿呢。”
米璐想要挣开他，但就是挣不开，他力气太大了，气得她再次抬脚踩他，被秦朕敏锐地躲开。
“有误会，咱们就好好沟通。小孩，我刚才打那电话不是贬义，”秦朕挺平静地笑，“也不是背后议论你，我确实因为你想打疫苗，但这其实真不是什么问题。”
米璐听得心里又开始发堵。
秦朕边说边揉她脑袋，看她要使劲跑，就变成按她脑袋。
就这样一路较这劲儿，秦朕一路说道：“小孩，我如果怕你，我躲着你就是了，我至于特意来打疫苗吗。我来打疫苗，是因为我还想和你玩。这人不是得对我也对你负责吗，万一哪天我把你惹急了，你真把我咬了，我被传染了，你说你是不是得哭死。”
“我后面说的话，说怕你咬我，是因为我朋友说我看上你了，我就开玩笑回了一句，这句话可能你听着不舒服，我和你道歉，但绝对没有那种三八刻薄的意思。”
米璐终于安静。
这样听起来，他这个人似乎是，还挺讲道理的。
其实她刚才哭，也都不是针对他。
她骨子里是理解想要躲着她的那些人的想法的。
毕竟人人都有恐惧，怕生病和怕被传染，不是不好的事。
可是一听到他在电话里那样说，就好像勾起了她在高中被欺负得很难受的情绪。
不是针对他，是想起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有很多人躲着她。
可也有很多人，故意欺负她。
这么多年过去，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
但那些经历，被欺负过的经历，就是伤害了她，在她心底划下了很深的伤口。
那些伤害，是忘不掉的。
秦朕说着说着，突然听到很轻的一声抽鼻子的声音，他按着她脑袋迫使她抬头。
挺好看的大眼睛上，又变得湿润，挂出了泪。
“你这，”秦朕有两秒的无措，随即用袖子擦她脸，“你不是还得靠脸吃饭吗，哭丑了还怎么赚钱。”
米璐被他袖子刮得脸疼，别开脸说：“我靠颜颜的脸吃饭，我什么时候说靠我自己的脸吃饭了。”
“嘶，你这翻脸不认人的，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米璐觉得刚才的自己好像小人度君子之腹了，可就是不想认输服软，她控诉，“你这个人很没礼貌，你凭什么一口一个小矮子的叫我？”
秦朕手机嗡嗡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挂断没接，手指她脑门，“你难道不矮？你跳起来都没我高你信不信。”
“啊！！！”出了医院大门，米璐忍不住大喊，“你放开我，我给你跳一个试试！”
秦朕放开她，好整以暇地看她，“行，你跳。”
米璐好像把她毕生的力气都用上了，蹲下，然后用力向上蹦。
但是落地有两个声音。
米璐难以置信地问：“你跳什么啊？！”
她刚才蓄力起跳，没想到秦朕也跳了起来。
“我又没说我不跳啊，万一你弹跳力好比我高，这不是挺丢人挺打我脸的么。”
“？？？”
秦朕把气的快要炸了的米璐按上车，笑着递给她一支棒棒糖，“小孩，吃块糖，吃完糖就不生气了啊。”
米璐闭眼深呼吸，“求求你直接把车开江里吧。”
“那可不行，虽然你想和我一起死，但我还是不太想你为了我殉情的。”
“不要脸。”
“小孩，不带骂脏话的啊。”
“你能别叫我小孩吗。”
“啧，又刺猬了不是，那叫你小鹿，小鹿行吧？”
米璐完全不想再和秦朕多说一句话，拿出耳机戴上。
但她还没调到音乐，听到他在前面说：“喂，丫头，你陪我去防疫站打疫苗，下午再陪我去参加个比赛，你后天没事儿的话，陪我去逛街买两件衣服。”
米璐摘掉耳机，抬头，发出她模仿片场恶毒女配的讽刺笑声，“哦呵呵呵呵呵，这位叔叔，我不是你助理，需要助理的话，您老请去人才市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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