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夜胜者

    “所以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已经集中选取了一些‘志愿者’,”塞勒在说到志愿者时,语气颇有些诡异,就像在嘲讽那些人的无知一般,这让莉拉再一次肯定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被忽悠来的事实,“我们顺利完成了注射,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地放出了不少。”

    “你们的选人方式是什么?”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特殊的选取标准。”对方摊了摊手,毫无所谓,“我们需要对不同的个体进行数据采集。”

    “没有?”莉拉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我记得当初制定的方案可不是如此草率的。您得清楚不管是狼群过多,还是保护羊群的牧羊犬过剩,这对于我们控制整体局势都不是件好事。”

    “斯沃小姐,你也许认为你的提议更成熟些,但对于上头来讲,时间越久就意味着夜长梦多。”塞勒夸张地叹了口气,“毕竟短时间改进和证明强化药剂的可行性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您应该知道急功近利只会加速摧毁这座城市的平衡吧!”莉拉不带丝毫情绪地陈述道:“平衡一旦被破坏,所谓的试验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你还是太过于保守了,小姐。你也知道,上头向来只看重结果而不是过程,只要能证明这药剂确实可以短期内大幅提升人的身体机能就行了。能被国家所用才是最终目的。只要有足够吸引军方的东西在,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损失了什么没人会去翻这旧账。而且你以为当初为什么会和贝恩合作?我们提供资金,他给我们提供有利的试验场所。而等事情一结束,谁也不会注意到我们。”

    言下之意,便是想把所有的锅都甩给贝恩他们来背。

    莉拉对此未置可否。先不论其他的,单就贝恩那边会不会傻到背锅都不好说,到时要想置身事外可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即使觉得对方的想法过于理想化,莉拉也并不会好心地出言提点。

    之后的几小时里,塞勒带着她象征性地在实验室里头兜了一圈,又简要介绍了一番,这次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

    至于这里头是否还有什么被刻意隐瞒的事项,莉拉也没有这么多闲情去深究。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单纯是扮演一个监督员的角色,只需向上头汇报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防止塞勒这个疯子不会跑得太偏,她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可不深究,并不意味着莉拉就会放松应有的警惕。

    虽说她现在明面上是隶属于他们这一方的人,但以塞勒那总喜欢折腾她的性格来说,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人离开。而向来,只要那疯子做得不是太过火,上头便不会阻止。

    她和塞勒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相互监视、相互制衡,表面来看是这样,但如果真要论起来,她这边受到的限制可能要更多一些。

    也因此,对方今日的反常,还是让莉拉留了个心眼。

    塞勒的实验室被搭设在了哥谭市南部的一处废弃厂房里,毗邻码头。许是这片区域整体规划不当的缘故,周围除了狭窄的弄堂小路外,便没有比这更宽的道路了,自然也就导致轿车无法开进来。而若想前往主路,便需要通过那些像毛细血管一般错综复杂的小路,那里头灯光昏暗,一旦天色暗下来,便是一个极适合发生些什么的地方。

    加之今天这里实在是过于安静,外面一个工作人员都没见着先不说,就连往常能感觉到的那些暗中盯梢的也都走了个干净……

    莉拉站在大门外静默了片刻,便拿出皮手套戴上,顺手将大衣的扣子也一并松了开来。

    如今正值冬季,天色本就会比夏季要暗得早一些。现在天边已经开始显出了火烧云,想必用不了多久,光线就会开始转暗。

    莉拉轻舒一口气,便毫不犹豫地踏着粗跟皮靴往前头那段潮湿、昏暗的小道走去。

    对于这种环境,莉拉其实并不陌生,甚至于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的精神会变得更清醒——脑内的多巴胺迅速分泌,随后她的身体记忆也逐渐被唤醒。

    说实话,这样的反应着实不正常,可奈何这份由无数个日夜的死斗换来的“礼物”,并不会因为生活的安逸就轻易离开她,莉拉也只能自暴自弃地听之任之了。

    不管如何,能活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莉拉那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骨节间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过于安静地环境里显得有点儿清晰,然而她在这片如迷宫般的小巷走了没多久,便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听力一向敏锐,故而在听到异动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情况有变。那声音很细微,不认真留意的话也许会被忽略,来人的确已经非常谨慎,但总归经验还不足。

    莉拉垂着眼睑,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老实讲,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愉快,或者说她这一天的心情都没怎么好过——今天看到的、发生的这些事,一次次地唤醒她过往的记忆,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得很!

    塞勒在做测试,而测试的方式正是她最熟悉的那种。

    组织最初的实验基地位于一座小岛,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即能防止实验体逃离,又能提供一处极佳的测试场所,实验人员们会将实验体们投放至其中,然后任其自生自灭。

    莉拉自然也经历过全套“服务”。

    塞勒他们似乎坚信着绝境能够激发出人体的极限,因此,她一开始面对的敌人便是那些毫无人性的猛兽。然而,刚刚经过注射的身体是极度无力的,为了活命就只能强行调动身体,强迫自己去适应、恢复。

    实验人员给予的武器也仅仅只限于一把匕首,剩下能用的就只有自己的大脑和躯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能够依靠的人或物。

    起初莉拉也受过伤,猛兽的利爪和尖牙很轻易地便能割裂开人类的皮肤和肌肉,伤口严重地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不过好在,即使苟延残喘,即使有点儿狼狈,可最终活下来的是她,而不是那些兽。

    但是要想获得胜利,总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在一次次同野兽的战斗中,她也开始逐渐变得同他们一样——纯粹地依靠本能,懂得伏蛰,当然在条件允许下还会戏耍自己的猎物,人性就这样被残忍与野性所替代。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实验人员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这种心理变化,最终还是在问题变得更严重之前及时出手制止了,毕竟他们眼中完美的成体不该由本能来驱动,“他”必须得懂得思考和忍耐。

    自此之后,敌人的形象变为了人——各种各样的人,强的弱的、男的女的,但这些人都只抱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她。

    而她亦然!

    搏斗,直到战死!

    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会做,尤其是那些被折磨得早已丧失人性的实验体。起初,他们也曾想过逃离或者合作,但组织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于是在生存面前,他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变得狡诈且懂得虚与委蛇。

    莉拉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而和那些人相比起来,现在伏击她的这几个就显得太嫩了点,很容易就能猜出他们的策略。

    几乎是在前方转角蹿出一人的瞬间,莉拉的脚下猛地一转,稍一侧身,便避开了来自身后的偷袭,顺势扣上了来人的手腕,她借着巧劲轻轻一扭,偷袭者手中的折叠小刀就到了她的手里。

    同一时间,前方传来子弹出膛的声音,完全无需多想,莉拉折着边上这人的手臂就将其推至自己身前。随即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血腥味与火药的焦味立刻在鼻腔间弥漫开来。

    伤到了腹部,暂时是动弹不了了。精准且迅速地做出一个判断,莉拉毫不留情地舍弃了手上这个累赘,转着手里的匕首,就慢条斯理地朝前头拿枪的那人走去。

    小刀在她的指尖翻飞着,那好整以暇的姿态似乎也让敌人开始变得慌乱起来,不假思索地就举起枪胡乱地朝莉拉射[]出一发子弹。

    慌乱让他的行动变得异常直白,自然也让莉拉很好地看清了他的瞄准方向。

    只是轻轻的一个侧身,子弹就擦着她的发丝一掠而过,而她手中的折叠小刀也在此时被她甩了出去,精准地刺进了敌人的手背,瞬间鲜血如注。

    但她并未就此停下,趁着对方握着自己手哀嚎的间隙,莉拉的脚下一蹬,如同一头黑豹一般向自己的猎物猛冲过去,连着就是两拳击上了对方的腹部和下颚,并在最后用一记漂亮的后旋踢送他去见了修普诺斯。

    如此干净利落的一通操作下来,气息丝毫不乱。

    随意地整了整身上的衣着,莉拉捡起地上的□□以及仍插在对方手里的小刀,便继续往前头走去。

    这些人是被塞勒拉来测试用的,也就意味着还会被留作检测,自然不能闹出人命,故而她刚刚控制了力道。

    组织的想法她其实大致可以猜到,无外乎是想用她来做那块试金石,测试这些经过了身体改造的人是否成功。这种方法和过去的策略相似,但确确实实温和了许多,至少这些人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生命安全问题。

    而如果他们能杀了她或是同她打个平手,那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了。

    只是这种可能性估计有点儿小。

    在连续击晕了4批人后,莉拉都忍不住为那些实验人员感到心塞。说到底还是给予适应的时间过短。

    虽然力量确实比一般人强上一些,但总归没有逆境和冲突,怎么也达不到那个效果。

    莉拉踩着一地躺尸,瞅了眼掩藏在墙角的摄像头,也不管自己的眼神是否会被镜头那边的人认为是挑衅,就低着头自顾自地扣好了大衣,从容不迫地走出了这座人造迷宫。

    她向来只会做那个唯一的胜利者,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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