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光比冰还要冷，比雪还要白。
王子厉站在这束冷白中，就像站在无影灯下，心里所有的想法好似无所遁形，全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手指蜷缩，贴着裤线。
卿玫看着他的脸渐渐白的近乎透明，有些失望。
她捏着本子敲了敲膝盖，“行，那你先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说。”
她站起身。
在远处打转、一直不敢过来的曾媛媛此时终于走了过来。
王子厉看着要离开的卿玫，心中一急，说：“当年，我看到一个人在冰上滑冰，她做了个贝尔曼旋转，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卿玫朝曾媛媛摆了摆手，重新看向王子厉。
王子厉舔了舔干燥的唇，“我天天看她练习，她的生活一直围着花滑打转，那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我想试试，我想知道花滑真的那么好吗？值得她付出半生努力吗？”
卿玫安静地注视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曾媛媛和程诺此时也看着王子厉。
王子厉突然笑了，就像是对着玻璃护罩里的玫瑰微笑，“我现在发现，花滑真的很迷人，迷人的又不仅仅是花滑。”
卿玫点了点头，笑说：“我知道，你在做贝尔曼旋转的时候，喜欢抬头往上看，注视着冰刀的眼神像是在注视着你的爱人。”
“哎？”曾媛媛和程诺同时发出惊叹声，看向王子厉。
出乎所有人意料，王子厉的脸颊竟慢慢红了。
因为他皮肤太白，脸红的时候就格外明显，就像是樱桃汁溅上了白丝绸。
王子厉撇开脸，强撑着一口气，“……说这个做什么！”
“啊，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还是个秘密！”
卿玫笑眯眯地将视线扫过王子厉和曾媛媛两人，心中暗想：若是能成就一段佳话也好。
她抱着胳膊说：“既然你们选择了自己的配乐，应该对配乐有所了解吧？回去写一段心得体会，明天交给我，字数不能太少，至少得一千个字吧。”
“啊——”程诺拉长声音，一脸为难。
王子厉爽快说：“没问题。”
卿玫与他们交代了两句，就让他们去训练。
王子厉和程诺非要扶卿玫回办公室，被卿玫赶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教练我又没瘸，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你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别浪费了。”
王子厉执着去扶他。
程诺转头，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队友原元。
“喂，圆圆！你干什么去？”
“总教练叫我去办公室。”一个圆脸男孩儿无精打采说。
程诺安排起来：“那正好，你扶教练回办公室。”
“哦。”圆脸男孩儿拖拉着脚步走了过来。
曾媛媛打量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蔫了？”
原元鼓了鼓脸颊，一本正经说：“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总教练叫我去是要劝退我。”
众人神色一凛。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令这些运动员害怕的，无疑就是来自上面的劝退。
明明拼命训练，可不出成绩还是要从队伍中退下来，就好像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一样。
原元吸了吸鼻子，笑嘻嘻道：“也没什么啦，实在不行我就回家跟父母一起种果树去，说不定还能种个果树大王出来。”
他反倒来安慰他们。
程诺握着拳，轻轻怼了一下他的胸口，“行，以后你种果树，卖果子，就让王子厉给你们家代言，他粉丝多。”
王子厉：“嗯。”
原元笑着打趣：“哟，那可要抱王子殿下的大腿了。”
王子厉侧头：“还没见到总教练，不要瞎想。”
圆脸男生“嘿”了一声，摸摸脑袋。
他扶着卿玫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卿玫才想起来这个男生叫什么。
“原元。”
因为他脸比较圆，老是笑眯眯的模样，大家给他起了个“圆圆”的外号。
原元猛地抬头，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我还以为教练不知道我叫什么。”
呃……
卿玫笑了笑，“你还想继续训练下去吗？”
原元：“当然想啊。”
卿玫：“实话说，你的自由滑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
原元都要哭了：“我知道自己不如程哥和王子，可也不会这么惨吧？”
卿玫看着墙面，“这都是老缺点了，这么多年，大家一直在技术上做的很好，但缺乏艺术表现力，一旦进入自由滑就好像又谁在后面赶着似的，跳了一个又一个三周、四周，但是，动作不漂亮，也没跟音乐配合上，只是一味拔高技术难度。”
“至于你……”
卿玫嘴角往下抿，“能做到是能做到，可动作太难看了。”
原元哀嚎：“教练，我真的要哭了，我这就哭给您看啊！”
卿玫笑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足之处才能好好改正，嗯，如果你想留下的话，就好好改改吧。”
原元这才无话了。
两人快要进卿玫办公室的时候，原元突然开口：“我还以为教练只能看到王子呢。”
哎？
卿玫：“为什么这么说？我对程诺也挺关注的。”
原元撇嘴，小声说：“我偷偷跟您说啊，您要是真的对王子和程哥的关注相当，程哥就不会这么围着您打转了。”
“程哥就是那种想要把老师目光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好学生，虽然他不说，不过，他肯定对您更关注王子很苦恼。”
卿玫：“……”
她确实对王子厉有些在意，可是，没有这么明显吧？
原元像是在跟同龄人八卦，一本正经点头：“这也难怪，王子和程哥一同上冰场，大家肯定先把视线放在王子身上，长得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苦恼地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明明我的体重不重，不知道为什么脸这么圆，真要命，我觉得我滑不好，都是因为这张脸。”
卿玫：“……”
“哈，我跟你说啊，王子滑冰的时候就像是在布林布林发光，超级闪的，他如果这次成绩好看些，就可以立刻飞升了。”
原元似乎忘了面前站的是个教练，手往兜里一掏，拿出一小袋黑糖瓜子。
“要我说……”
他刚要开袋儿，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将那袋瓜子收缴了。
“哎？”原元瞪大眼睛，就像是手里瓜子掉了的松鼠。
卿玫笑眯眯摇了摇袋子：“你脸圆打开就是磕瓜子磕出来的，没收了哟！”
原元哭唧唧：“教练……”
卿玫挑眉：“你跟总教练约好了吧？你猜你去的太晚会怎么样？”
会死的。
呜呜……
原元吸着鼻子，撒丫子朝总教练的办公室跑去。
……
第二天，卿玫路过男运动员换衣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
程诺：“圆圆，怎么样？总教练没赶你出去吧？”
原元：“啊啊，不要提，不要提啊，昨天我一进门，总教练就让我站到体重秤上，幸好我没增加体重。”
“可是，总教练居然对着我嘀咕了一句：没重，脸怎么又圆了？”
“噗！”
“王子你、你居然偷笑，我都听到了！”
“我也不想的啊，可天生一张小圆脸怎么办？之后，总教练又让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检查，幸好我最后一袋瓜子被玫瑰教练没收了。”
“玫瑰教练？”
“哦哦，这是我们私下给卿玫教练起的外号，你们不觉得卿玫在我们那些越长越歪瓜裂枣的教练中间像一枝亭亭而立的玫瑰。”
程诺无奈：“要是被总教练听到你就死定了。”
原元笑嘻嘻：“怎么会？”
王子厉冷淡道：“杜松总教练在年轻的时候被人称作冰上阿波罗。”
程诺：“我看过总教练男单时的照片，真帅啊，就算给卿玫当教练那时候，也有种成年男人的魅力。”
“男人啊……”
之后，他们又“切切察察”讨论起怎么变得更男人。
卿玫无奈一笑，一转头，差点吓得贴到墙上。
杜松正站在她身后，“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到我就怕成这样？”
他狠狠拍了一下换衣室的门，吼道：“聚在这里聊天，不去训练，全都给我滚出去，绕着场馆跑十圈再回来！”
室内众人生无可恋：“是！”
“快点出来！”
他们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却见外面不仅站了个魔鬼总教练，还有他们刚刚讨论过的卿玫。
妈呀！
“卿、卿教练！”小伙子们响亮问号。
杜松抱着胳膊冷笑：“不叫玫瑰教练了？”
“……”
合着您全都听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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