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347永不凋谢的花

    347永不凋谢的花

    当陈深着急地赶到毕忠良家时，涩谷已经让宪兵队士兵十分简单粗暴地搬走了毕忠良书房和卧房里几乎能拿得走的所有零碎物件和书本纸张，甚至包括书桌上的笔筒和相框等物品，两支纯银钢笔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涩谷振振有词地说这些东西都要暂时收缴，带回梅机关仔细由影佐将军负责仔细核查。如果最终没有问题，仍会原物奉还。

    宪兵队的人根本没有什么耐心地去搜查什么物证，纯粹是上来就搬东西，对于书房和卧室这两间房间的东西是什么拿得动就拿什么，包括一些烟酒镶金的打火机等财物都收走了，甚至其他房间的东西，见到了什么值钱的可以拿走的也会顺手带上。还指挥着行动处的人帮忙搬东西，由于李默群的电话，苏三省和唐山海也不能出声阻止。

    刘兰芝惊恸万分，气得发抖，唐山海上前质问有些财物是否并不属于收缴的物证范围，也根本无法阻拦他们分毫。

    苏三省冷冷瞧着涩谷对唐山海和刘兰芝二人渐渐不耐烦的恶毒态度，心头默默记下了一笔账。他并不在乎刘兰芝如何，不过大约看明白了涩谷好像对唐山海确实在公事化的客套之余没什么格外的好脸色，不，应该是涩谷对李默群是真的有旧怨，连带对李默群的表外甥唐山海也并不怎么给面子。

    话说回来，毕忠良之前为了跟李默群对抗，也想过卖涩谷的好，着实地巴结过他一阵，表面上好像涩谷对毕忠良比对李默群更客气些，如今一看，那也都是些虚得不能再虚的官场客套而已。涩谷这种人，有着日本军人最典型的对于汉奸的不屑心态，怎么巴结都是没用的，因为压根就没看得上过。

    涩谷带着宪兵队来了一趟，搬了许多书本小物件就走了，来去匆匆。那些日本人大手大脚没什么顾忌，搬着物品碰倒了花瓶桌椅也不会帮着扶，碰了就碰了，倒了就倒了，徒留一地脏乱。

    陈深刚到毕忠良家的院门口，只来得及看到涩谷和一队日本兵开着大卡车已经扬长而去。

    现在楼里楼外都只剩下了行动处的人。

    苏三省召集了行动处的人到楼下花园里待命，正等着唐山海出来一道回行动处。刘兰芝一直唉声叹气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耐，可是唐山海依然耐心地安抚着她。

    即便是刘兰芝这样普通熟识的妇人能得到唐山海如此温和亲切的对待。苏三省在花园里略带烦躁地点了根烟，一边在楼外看着唐山海安抚刘兰芝一边抽着烟想象。那唐山海当初对待自己的未婚妻又该是何等的温柔似水，缱绻如丝。

    陈深到达时脸色发狠，看都没看苏三省，直接奔着一楼客厅去。

    卧室书房里除了几件大家具和一些被褥衣物，其他东西几乎都搬空了。

    刘兰芝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平时没事在家喜欢自己一个人细细收拾家具物什，没有事事都指挥刘妈做，家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什么都弄得整整齐齐。她有空也摆弄些花花草草，楼上的花房里种着些绿植，不时会拿几盆出来轮换着摆在客厅房间，隔个几天轮一回，让家中处处可见绿意鲜草。家里整洁温馨又有人味儿，别说毕忠良，每次陈深来了都觉得这小楼哪哪儿入眼都十分舒适雅致，有时累了甚至舍不得走，就想瘫在这儿先赖一晚再说。

    陈深站在客厅里，往日那般舒适整洁的家居场景不见了，地上是为数众多杂乱无章的带着尘土的脚印，家具摆设似乎都被移动过，看起来有些乱。那些脚印一直延伸到楼上，楼道上有些空白的纸张信笺落下，上面也有脏灰色的脚印。

    刘兰芝见到陈深才像有了些着落，转头就抓住了他的手，连声问着怎么办。

    “陈队长就在这里先好好安抚照顾毕夫人吧。我和苏队长还要带着兄弟们回行动处复命。”唐山海见了陈深，疲于应付刘兰芝的沉重神色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只是口吻上仍然有些公事化地说。

    陈深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拍拍刘兰芝的手背，显出了无意抑制的情绪化的恼怒，“谢谢唐队长对老毕和我嫂子的关照了，”将“关照”一词特别加重了，好让门外的苏三省和其他人都听得见，“可惜涩谷队长走得早，没能当面也感谢感谢他的‘关照’。老毕如果能回来，一定会好好地感谢今天到这里来的各位的。”

    “等他能回来再说罢。”唐山海落落大方地回答，从这貌似火（yao）味十足的话里听出了陈深藏着的谢意。

    “喔，对了，我来之前，孙秘书传了话，让我到老毕家也对两位队长转达一下，不过或许李主任很快会打电话给二位的，说本周五晚上请两位队长务必参加李主任夫妇在华懋饭店举行的结婚周年纪念晚宴。李主任夫妇如此恩爱，可喜可贺。”在唐山海转身要走时，陈深大声地冲他的背影道，也冲着门外的苏三省道。

    “谢陈队长转达，我知道了。”唐山海微微颔首，心下对李默群这样突然的安排微微愕然。不过这样就不用面对周五跟柳美娜说好的生日一起吃饭的场面了，诧异之余还有一阵难掩的轻松。可是……跟柳美娜这样已经古怪起来的关系还是应该当断则断，不能拖太久了。

    回行动处的路上，唐山海不怎么说话，闭目养神想着什么似的。苏三省看了他一路，突然诚挚地开口请教，“唐队长，李主任和李夫人结婚周年纪念，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合适，不知唐队长有无赐教？”

    “以你我和舅舅的关系，送礼物不用太贵重，心意到了就好。何况，苏队长的家底，舅舅是清楚的，不用太为难。”唐山海睁开眼，温文尔雅地真心指点，眉目暖煦，再次融化了苏三省心底的丝丝疑虑。

    毕忠良家里，陈深让刘妈先给刘兰芝泡一杯参茶压惊，自己将两只不安围绕着刘兰芝的猫咪抱到沙发上，先去楼上看了看“搜查”的情况。书房几乎都搬空了，也就剩几件大家伙了。照时间来说，应该是唐山海和苏三省他们来了没多久涩谷就来了，不知道影佐想什么，这分明还是不放心行动处吧，怕万一真查到什么东西走漏消息，所以才让宪兵队过来先搬东西吗？这么短的时间，苏三省肯定没查到什么，唐山海的眼神已经告诉自己了。

    “陈深。”

    陈深蹲在地上捡起一支旧毛笔摆在桌上，正沉思着，刘兰芝却上楼来了，脸色有点着急，身后两只猫摇摆着尾巴仿佛也不放心似地一反常态老实地跟着她。

    “嫂子，不是让你坐楼下休息的嘛。放心，家里有我和刘妈收拾，保证不要半个晚上，就又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着急啊。”陈深转头，对着刘兰芝露出以往那种相似又不相似的笑模样，相似的是陈深如同往常那样什么都无所谓的懒散语气，不相似的是此时他满身靠谱的精气神，让刘兰芝看着就安心了一些。

    比起唐山海，果然还是陈深这样的多年兄弟更让她依赖。

    “我要去花房看看，对，一定要去看看，”刘兰芝说着，有点语无伦次，“我怕他们把那个花也带走了……我好不容易费心费力做好的……我的花……是要给忠良的……”

    “什么呀？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帮你找，嫂子。”陈深扶着面色苍白若纸张的刘兰芝，实在不忍心她再受到任何一点打击了。

    花房里的绿植倒都还好，除了有几盆被碰倒了洒出了些土，比起惨不忍睹的书房和卧室，可以说是基本没怎么被弄乱，大概看着都是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所以没人感兴趣来这里查找什么吧。

    刘兰芝进了花房后从一株绿萝盆栽后面拿出了一幅好像画框的东西，脸上多了丝丝欣慰的血色，宝贝似的揽在怀里，显出孩子般的庆幸神色，格外天真，令陈深心中生出些不安的异样，“还好，这个还在，他们没拿走。”

    “什么呀嫂子，这么宝贝？”忍着心里的不安，陈深有些奇怪地问，那些日本人连妞妞的相框都拿走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刘兰芝稍感安慰呢？

    刘兰芝将那小画框一样的东西摊开，陈深一愣。

    那只是一株玫瑰，确切的说，是一朵以干枯的玫瑰为标本，重新上色晕染之后镶嵌在画框里的，永不会凋谢的玫瑰。

    “还记得过年时，忠良送我的那支玫瑰吗？”刘兰芝看着这支已经被永远保存了美丽面貌的玫瑰，眉目顿时温柔无比，整个人又极快地浸入了往日的温馨回忆里，唇角微弯，溢着甜蜜，“你说玫瑰总是要凋谢的，我和忠良都留不住，我就想，那就想办法留留看。去请教了花店的老板，说可以做成这样的标本画，那不就永远留住了它的美丽吗？我就请人教我做了，真怕弄坏它呀，之前尝试着拿别的花沥干阴晾掉水分再去做，失败了好几次，弄好了这个可真不容易……我还是瞒着忠良做的，每次拿出来看过之后还得偷偷藏好生怕他先发现了，就想等一个好日子给他一个小惊喜……”

    听着刘兰芝天真中带点孩子气的得瑟的话，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玫瑰标本画，陈深忍不住有些汗颜，手指隔着玻璃隔层抚摸上那看似柔软如初的花瓣，仿佛依然能嗅到当初娇艳鲜嫩之时的一缕幽幽芬芳，“嫂子，你……真有心，老毕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深想起来了，除夕之日唐山海买了九十九朵玫瑰送给柳美娜，毕忠良强要了一枝来，转头送给刘兰芝讨她的欢心。那时陈深不过是带着酸味醋意提醒毕忠良，有的花他不能留，也留不住。没想到刘兰芝却记在了心里，把毕忠良这从旁人手中不要脸蹭来的玫瑰当做宝贝一样收藏起来做成了一支永不凋零的玫瑰。不管这花的来历和初衷是什么，现在，它已经完全成了刘兰芝呵护着的花，代表着一个女人对丈夫最真切的爱意深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辜负。

    “他送了我一支开得正好的玫瑰，我想还他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刘兰芝抱着画框，眉眼之间尽是无限的缱绻柔情，充满了多少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