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月圆(二)

    锦都,幽琅宫。

    一个身穿藕粉色襦裙的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内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嘴里磨叨着什么,踏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直直地摔了进去。

    这一摔更是让她的怨气无处发泄,愤愤地捶了下地,刚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叱骂。

    “慌慌张张地作什么!平时学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不是让你去找太医吗?太医呢?”

    小宫女身子一哆嗦,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抬起头,眼里全是不甘心,哭道:“明姑姑,太医院的太医没有一个愿意来看我们娘娘!不管我是哭是求是喊是闹,所有人都在推脱,没有一个愿意来!”

    她以头抢地哭得断断续续,声音里满是绝望:“没有人来……没有人来!姑姑,咱们可怎么办啊?”

    明妍看着跪地的她,慢慢抓紧了手指。

    幽琅宫在皇城的南面,又称南宫,犯了事的宫人会没入南宫成为罪奴,被皇上不喜的妃子也会被打入南宫无人问津。

    只要是踏入了幽琅宫,这辈子便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周槿诺被废后已是身居幽琅宫多年,身边的心腹早就各奔东西寻了新的出路,为今只剩下陪嫁的明妍和这一个小宫女。

    太子在归京路上落下山崖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到锦都时,废后周槿诺听到后立马就病倒了。

    可这皇宫大内的一个偏远宫殿根本就让人无从想起,本就是吃人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惯会捧高踩低,周槿诺失势已久,根本无人会顾及她的生死。

    至于太医院那边,必是有人事先关照过的,就算医者父母心,也要掂量掂量家眷的性命和自己项上人头的分量。

    若是周槿诺就这样病死了,恐怕在宫内都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多了去的人在暗处窥伺,捂嘴偷笑呢……

    明妍冷笑一声,仰头闭了闭眼,又低下头睨着跪地的宫女,道:“这宫里的人都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早该看透了罢,哭又有什么用……”

    “可是娘娘她——”

    明妍姑姑叹了口气,打断她道:“那安神的汤药还剩下一些,你去熬了吧,总要娘娘先睡下。”

    小宫女张了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明妍姑姑已经转身走进了殿内,偌大的宫殿里,只余下了宫城外打更的锣声,她蹭了蹭红肿的眼角,起身又跑了出去。

    大殿之内,明妍恭谨地迈步向里,走到了最里面,看到了床上拥被的人,微微叹了口气。

    “没有太医肯来看吧?”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她面容憔悴,眼下青黑,皮肤泛白,像是一个失了魂又逐渐苍老的妇人,可却还是能从她的眉目中看出些许年轻时的天姿国色。

    明妍走过去,将帷帘放下:“也正好,没有太医来,就没人会发现娘娘是在装病。”

    周槿诺淡淡笑了一声,眼中含着疲惫,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睛道:“小春呢?”

    “奴婢让她去熬些安神的汤药去了。”明妍回答。

    周槿诺想了想,轻声道:“现在还有些信不过她,我在装病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了。”

    “奴婢省得。”

    ……

    室内烛火绰绰,映着人的脸色隐晦不明。小周氏剪了烛火,将萧承衍方才的话都记在了心里,略微感到安心却又有些哀戚。

    “你母亲独自一人长居幽琅宫,不知道要挡下多少明枪暗箭,这次你诈死,想必她在宫中更会不好过,这唯一的倚仗没了,最后的那点脸面恐怕也会被撕破。”

    她透过窗户看着天边悬挂的月亮,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很久才转过身看着萧承衍:“唯有你做成了这件事,你母亲才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姨母和你的母亲才有机会重逢!”

    钟卿敛了眉低头不语,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萧承衍一改他孤高冷傲目中无人的态度,起身对小周氏恭敬地拱了拱手:“姨母不必担忧,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周氏笑了笑,眼里满是欣慰:“姨母老了,许多事都不如你们考量得多,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卿儿可以,你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尽管找他。”

    小周氏自幼同嫡姐感情甚笃,这么多年也不曾消减,再加上与大齐皇位上那人有着抄家灭族的深仇大恨在,她自然是全力支持萧承衍的。

    “卿儿,你听懂母妃说的话了吗?”小周氏见钟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出声提点他道。

    钟卿抬头,先是看了萧承衍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应声:“知道了。”

    小周氏这才放心,拉着萧承衍又交谈了许久,其间说到了许多往事,仿佛在尽力将姐妹分别后的空白都填补了,直到小周氏有些困顿了,钟卿才佯装笑嘻嘻地扶着她去了内室休息,临走的时候钟卿特意瞟了萧承衍一眼。

    等他安顿好母妃出来想要跟萧承衍一问究竟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没了踪影,方才他留下的眼神根本没被理会。

    气冲冲地出了老王妃小周氏的居所,钟卿迎面碰上了钟伯,急忙将他拉住:“可看到表哥了?”

    钟伯慈眉善目地抚了抚胡须,笑眼微眯,指了指客房的方向:“殿下说他先休息了,还让小王爷先不要打搅他。”

    钟卿挑了挑眉,气不打一出来,咬牙道:“本王刚才就想问你了,表哥既然又回到王府了,你怎么不告诉本王一声?”

    钟伯道:“殿下说,让老奴先不告诉小王爷,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钟卿瞪大了眼珠子,这钟伯年纪到了怕不是傻?喜是没有,惊倒是惊到了,顺便还给他气了一通!

    一日里整个人都被萧承衍耍地团团转,钟卿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甩了甩袖子,有气无力道:“钟伯,记着这是青王府,别谁说什么你们都听,行不行?”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留下钟伯一个人不明所以。钟伯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对其脾性拿捏的不说十分精准,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一旦碰上与太子殿下有关的事,小王爷总会变得特别冲动,还特别爱生气,像是被欺负惯了恼羞成怒的样子……钟伯摇了摇头,向着相反的方向转身离开。

    萧承衍在青王府一住就是半月,钟卿也沉得住气,肚子里憋的全是疑问却半个字都没问。

    两人后来又去了各大马场,钟卿才发现马场的管事都和萧承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一来,他更不愿意直接开口问了,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仿佛一问出口自己就输了似的,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直到青王府又住进了几个人,这次身为东道主的钟卿终于坐不住了,上赶着去找萧承衍讨说法。

    “表哥,你和绾绾住在这里我就不多问了,横竖你是我表哥。但是其他几个不明不白的人,我却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青王府表面上是铁桶一块,但保不齐消息也会走漏,若是到时被萧承平知道了你的消息,采取了什么手段对付你,是怪我还是怪谁?”

    钟卿一通唇枪舌剑,不管不顾地跟萧承衍埋怨道。

    萧承衍却只听了前半句,登时就把他顶了回去:“绾绾也是你叫的?”

    钟情噎了一口,脸色气得发青。

    正给萧承衍沏茶的沈绾闻言便回头一笑,对他道:“小王爷莫要着急,殿下早有准备,今夜就会将全部隐情都告知于小王爷,万不会让你成为那聋子瞎子的。”

    钟卿神色一僵,眼睛瞥向别处:“本王什么时候着急了……”

    又回过头凑过来,一副讨好的模样看着沈绾:“绾绾,成为本王的女人,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就是不回应呢?”

    沈绾将茶杯恭恭敬敬地递到萧承衍身前,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反而和萧承衍说起话。

    “听说小王爷原本要将鸾玉姑娘接进王府里来的,还好鸾玉姑娘没答应,我看王府的后院都要塞不下女人了。”

    萧承衍点头,看向一旁:“钟卿,看来绾绾是嫌你王府小了。”

    ……

    两人一唱一和,把钟卿弄得下不来台,更何况,自从被沈绾知道他后院有十三朵娇花后,他总觉得沈绾处处针对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含情脉脉……

    当初好像也没什么含情脉脉……钟卿叹了口气,背影萧索地离开了,奔去了后院十三朵娇花的方向。

    到了晚间,月明似水,银光晕晕,清风将湖水吹皱,惹起了一丝丝涟纹。

    青王府的湖心亭里飘来一阵酒香,石桌上摆满了酒菜,旁边的炭火烧得正旺,火光和风一交融,但是让人觉得秋寒没那么渗人了。

    钟卿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两个生人,不发一言,细细打量的同时还不忘留意添炭的沈绾。

    萧承衍并没有坐在桌上,他坐在湖心亭的边上,斜斜地靠着朱红色的立柱,一条腿踩在围栏上,一边转动着手里的翠玉扳指看着潋滟的水光,好像游离在俗世之外。

    而且也没有人在意他。

    沈绾给钟卿斟了一杯酒,又给他对面的人也满上,率先打开了话头:“小王爷还不知道吧,这位是封公子,出自流州封氏,现在,是殿下的人,替殿下做事。”

    钟卿眼睛瞪大了,一边看着淡笑不语的封桓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流州封氏”四个字,不免惊叹。

    青州消息虽然闭塞,但有关萧承衍的事他一个不漏打听地很是齐全,倒是听说他身边跟了一个姓封的能人。

    既是出自流州封氏,那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至于出身如何,地位如何,钟卿自然以为萧承衍收的人都是顶好的,根本没想他是什么庶子又是逃出封家的,当然,沈绾也不欲提。

    封桓站起身,遥遥举起酒杯,和钟卿示意后一饮而尽,喝完后才道:“久闻青王爷风流倜傥才貌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卿扬了扬眉,听到了那句“青王爷”而非“小王爷”很是受用,原本对男子没什么兴趣的他也不免多看了封桓几眼。

    况且只要萧承衍不说话,他的心情就是畅快的。

    “封公子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郦石,也是文武全才。”他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那这位呢?”喝完了封桓的敬酒,钟卿指了指旁边已经兀自喝了三杯酒下肚的沈绩,问一旁的沈绾。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端起酒杯一齐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弟弟,名唤沈绩,未及弱冠,初出茅庐,有许多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小王爷多担待。”

    沈绩刚要接着阿姐的话往下说,钟卿却激动地一下跳了起来,神色慌张道:“这居然是小舅子?”

    沈绩一愣,扭头看他阿姐:“什么小舅子?”

    沈绾摇头无奈道:“没什么,小王爷在说笑,你听听就好了,不要当真。”

    钟卿却激动地从座位上下来,走到沈绩面前,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刚才本王眼拙,竟是没发现你与绾绾有着几分相似……放心,你既是绾绾的弟弟,以后出什么事了,本王罩着你,起码在青州,本王说一,还不敢有人说——”

    “沈绾,孤不是来让你们叙旧的。”

    萧承衍沉声打断了钟卿的话,众人已经能听出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悦,这句话的时机又有些太巧了,刚刚好打了钟卿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他想说“没人敢说二”,这不就有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打断他吗。

    沈绾坐回去,也觉得萧承衍打断地很是时候,忽略了挤眉弄眼的沈绩,她先是给自己满了一杯。

    “在座的各位虽目的各不相同,但终归都向着同一件事在努力。沈绾生于微末,有幸得遇各位,心里是十分欢喜的。惟愿花在人在,月圆人圆,也望诸位在扶持殿下之路上,莫要有所隐瞒……”沈绾多看了钟卿一眼,又不经意地挪开。

    封桓和沈绾沈绩三人都是抛下一切坐在这里的,相比钟卿,他们更无退路,转身既是悬崖。

    虽然月下之约并不能束缚住人心,可必要的提点还是不能少的。

    钟卿闷声喝了酒,神色阴晦难明。

    封桓有些担忧地看了沈绾一眼,萧承衍还在这里,沈绾说这话本是有些越俎代庖。

    可扭头一看萧承衍,发现他并无在意,反而还将视线凝固在沈绾脸上,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钟卿却在这时候道:“既然沈姑娘将话都说开了,那可否告诉本王,殿下在青州留这么久到底意欲何为?”

    “你们难道不知道,回去得越晚,锦都的局势越不好掌控吗?”

    钟卿的话说完后有一瞬的安静,众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诈死本是为了改道青州,巡视马场,顺便躲过萧承平派来的死士的视线,到时就算回京了,也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可倘若时间拖长了,京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就算他能回去也晚了。

    这个变故,最好不是那个……

    “孤想要的,便是你心里怕的。”

    萧承衍突然开口,站起身走到了石桌旁,四人忙跟着起身,直到他落座才纷纷坐下。

    钟卿皱着眉头:“殿下莫不是在等陛下改立储君的消息?”

    沈绩一惊,叫出了声:“什么?”

    对于萧承衍的打算,其实他也不清楚,沈绾也并没跟他细说过,而且也没时间细说。

    钟卿说完话却自己先摇了摇头,轻道:“不可能不可能,殿下才刚薨逝,陛下怎么会如此行事?”

    “怎么不会?”沈绾冷笑一声,脑中想起那张杀伐果决的脸。

    钟卿摸了摸桌沿,突然抬头看向萧承衍,急忙问道:“莫非殿下抓到了萧承平什么把柄?”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难不成萧承衍刺杀你派来了心腹?”

    沈绾惊叹钟卿脑筋转得快,似是有七窍玲珑心,唯有沈绩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可否将话说清楚些?殿下和小王爷似是在打哑谜。”

    沈绾在桌子下踢了沈绩一脚,看了看萧承衍,才将话说明白了。

    “你与封公子抓着的人可照应仔细了?”

    沈绩点了点头:“每日怕他自尽,手脚捆着瓷实着呢,连嘴里都勒着东西。”

    “是谁?”钟卿将话听在心里,急忙扭头问萧承衍。

    “是睿王殿下身边的陆鹰。”沈绾替萧承衍道。

    “好,既是陆鹰,足够指证萧承平别有用心了,谋害储君乃诛九族的大罪……虽说睿王九族是诛不了,贬为庶人也绰绰有余了。”

    钟卿心里一喜,又道:“既然已经拿到了人证,何不早早回京,尽早除去他也好。”

    萧承衍闻言一笑,扭头看着他:“不把事情闹大了,你以为父皇会惩戒他?到时不过一句‘承平顽劣’打发了,罚他三月禁闭而已。”

    钟卿一愣,眼中心思流转,声音突然放轻:“莫非,殿下在等封立太子的大典?”

    封桓点点头:“没错,封立太子的大典历来都在庆隆殿,到时文武百官都在,殿下出现扰乱大典将此事闹大,陛下就算有心维护睿王也骑虎难下。经此一事,便是陛下不当场发落,以后这储君之位也与睿王无缘了。”

    钟卿思量着封桓的话,心下还是有些忧虑:“只凭陆鹰一人,是不是分量不太够?”

    “要怪就怪睿王这次弄巧成拙了,”沈绾给自己满了一杯,“当时遭遇刺杀之时,我总觉得那些刺客不是一般死士,睿王之前新得了一个江湖势力,迫不及待就想派上用场,本以为江湖人行事利落,武功又好,谁知这次栽到了我们手上。”

    钟卿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还让你们拿到和睿王的往来信函了?”

    “不然小王爷以为我们为何会晚到青州这么多天。”封桓打开折扇扇了扇风,故作风流,仿似故意显摆似的。

    听到这里钟卿便知萧承衍是给萧承平下了一个完整的套了,恐怕早在回京之前就谋划好了此事。

    大齐曾在泰安朝有过一支直属帝王的暗卫,后来因为行事风格太过阴诡而被朝廷所废,实际上是彻底转移到了暗处。

    据他所知,这支暗卫目前握在萧承衍手里,连陛下都不知道,这是孝景帝留给这个亲孙儿的。

    如此想来,他对萧承平结识了江湖势力了若指掌也算有迹可循,甚至连那个晋彦秋,恐怕都不是一般人……

    钟卿回过神来,越发觉得萧承衍深不可测。

    诸事已清,他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抬眼看到封桓在秋夜里还不住地扇风,眼里被个翠绿翠绿的东西晃得眼疼。

    “你那扇子柄上坠着的是什么?”钟卿向前俯了俯身。

    封桓将扇一收,眼里顿时放光,仿佛久等了的模样,把那玉坠递到钟卿眼前。

    “殿下见多识广,可识得这是什么?”

    沈绾一看,那手上躺着的不正是她送予封桓的绿松石吗?

    “像是绿松石,也没什么平常。”钟卿身为青王爷,见过的宝石名玉数不清楚,轻易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他的眼。

    封桓嘴角弯弯,突然一副睥睨的姿态,仿佛不识宝物的人在他眼里都渺小如尘一般。

    “这是一般的绿松石,单看品质也乃上上品,加上这雕琢又出自大家赵嵩之之手,更是增添了其价值,若不是沈姑娘出手大方,这玉石买也是买不来的。”

    钟卿前面的话一句没听进去,只听到了最后这句,脸色霎时变了:“竟是绾绾送你的?”

    封桓点头:“就是啊。”

    沈绾见钟卿听到肯定的话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跟沈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说起来,赠玉有些源头在里面,封公子也助我良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沈绾解释道。

    钟卿却摆手,再看那玉已经变了眼色:“你可知女子赠玉是何意?”

    “绾绾,你……哎!本王还说你怎么就是不同意入王府,原来是与人有誓约。”

    “怎么?”萧承衍皱了皱眉头,神色不解地看着钟卿。

    “玉乃定情之物,同性相赠为贺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情,异性相赠便示昭昭心意,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封桓急忙把玉石收起来:“小王爷记错了,唯有男子赠玉美人之时才有此意,况且这玉也不算沈姑娘赠予我的,最多算是……以物换物,对!以物换物!”

    他一边解释一边看萧承衍脸色,将那块绿松石塞到荷包里,恐怕出什么变数……动作仓促间却将沈绾桌上的酒杯碰倒了,酒杯一路轱辘到钟卿面前。

    钟卿拿起酒杯嗅了嗅,眉头皱到了一起,却听萧承衍突然道:“这玉石价值几何,孤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面额都大得吓人,被“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

    “孤买了玉石,再赠予封桓,这样,岂不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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