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战国末年的一个阴天傍晚。
十六岁的神户安由坐在烟明镇一家甜品店里无所事事地吃着甜腻腻的丸子,她耷拉着眼皮,耳边一边听着身边偶尔响起的勺子与瓷碗轻微碰撞的脆响,一边困倦无聊地透过门扉上帘幔的缝隙注视着店外寥寥无人的街道。
外面下着点细雨,春天的天气总是这样阴雨绵绵,带着点余冬未散尽的寒意。甜品店老旧的木门半拉着,偶尔一阵夹杂着水汽的风一吹来,就把它吹得嘎吱嘎吱响。
滴答,滴答。
雨水从瓦檐上滴落,打在店门前的台阶上奏响了百听不厌的旋律。屋内有些潮湿的水汽,但并未让人感到不适,安由一边屈起食指轻轻敲着木桌,在未点灯的昏暗木屋里像一个倦怠的老者凝望着街道上的景物。
烟明镇现在很多建筑一改以前的木式风格了,都换作石块堆砌,据说是为了安全隐患。
在这里呆有些时日的人都知道,烟明镇之所以做这些改变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烟明镇几年前在千手与宇智波的一场战争中被不幸波及,当年的烟明镇盛产纸灯笼和烟花火竹,因为那场战争,燎舌的大火借此把整个烟明镇点燃,甚至蔓延到后山的百年神社上,几乎燃尽了一切。
战后烟明镇的人已算死伤惨重,等到人们重建好小镇,已过了三年了。
现在的烟明镇整条街几乎没有了以前古风的和屋模样,更没有像以前一样随意一瞥就能见到精美的灯笼,现在随处可见的都是冰冷灰暗的石块,特别是在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放眼望去只觉一片黯淡。很多房子都没人住了,空出来伫立在那里,任由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苔和爬山虎附依在各处的石墙上,不断往上攀爬,试图开出艳丽的花。它们每天都像一位经历了百年岁月的长者般沉默地对面着冰冷的街道色调。
烟明镇以前十分繁荣,在战国时代中被各大忍者家族默认着庇护得很好,但至从几年前被波及进宇智波与千手一族的战争中后,很多人都相继离开了这个小镇,因为没有人想要在两个关系恶劣得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忍族夹缝中求生存。
现在没怎么卖灯笼竹火的烟明镇还被人们习惯性叫着这个名字,听来也真是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现在这个时候,早已没落七分的烟明镇难免显得萧条得很,不管是哪户店家还是沐浴着牛毛细雨的街道上都没什么人,有的只是那些不急着赶回家的行人在屋檐下无聊避雨的身影。
在这些人之中,安由是一名护送重要文书的普通女孩,她在护送文书给她的老师的中途遇上了这场小雨,为了不让文书被淋湿才进了这家店。
在等待雨停的过程中,她稍稍瞥了身侧一眼,随后她的目光移回来透过了被门上的帘幔挡住了一半的小半门扉不断地徘徊在街道上,她的视线上一秒还随那些撑着伞的路人的走动而稍稍偏移,最终却定格在一个纤细的女子身上。
那大概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安由想。
她所注意到的那名女子身材纤细高挑,脚踩着精致的樨木木屐,乌黑的长发及腰,露在外面的肌肤如白雪,头上还戴着一顶披着白纱的斗笠,垂下的朦胧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隐约可见有一双好看的黑眸。
她身履素白和服,行步间那长长的袖摆微荡开了点不知何来的氤氲雾气,发尾微晃,衣袂飘扬,轻快而又飘逸,宛若刚踏着清晨空林里的薄雾而来。
绵绵细雨沾湿了她瘦削的双肩,发尾处也带着点水汽,但她不甚在意,只是拢着衣摆,脚步闲适地向前走。
她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从容不迫,温婉悠然。
如果那女子放在平日人多的地方,大概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即便是现在路上没多少行人,也还是偶尔会有几个在屋檐下避雨的年轻男子在愣愣地看着她,直到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视野中。
安由看着那个女子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耷拉着眼睛咬下了一颗丸子咽下。
这时,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背着漏孔竹蒌的小女孩,她衣衫褴褛,冒着小雨在街上跑动,神色看上去不太好,却还是不断造访着街上没关门的店家,声音细小可怜地问:“请问要买茶叶吗?”
大概不会有人要买她的茶叶吧。
安由看着那个小女孩从那些店里失落地走出来时这么想到。
安由看见她竹篓里都是翠绿的茶叶,还很新鲜,叶片被雨水打湿后蒙着一层幽绿的水雾,大祗都是刚摘的。
拿着刚摘的茶叶出来卖,也没有晒干什么的,会有人买才怪吧。
安由不负责任地想。
说实话,能够拿着刚摘的茶叶出来卖的那个小女孩也是挺傻的。
然而,就在安由这么幸灾乐祸地想着时,那个还未离去的美丽女子却是脚步微顿,既而转身对那个跑过她身边的小女孩轻声道:“给我来点吧。”
安由惊得连串着丸子的竹签都掉地上了。
没想到有人比那小女孩更傻。
那小女孩在听到有人要买茶叶时一愣,随即惊喜得面上都染上了红晕,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两巴掌的茶叶,将它们装进了一个挺干净的囊袋里递给了那女子。
那女子看也没看就接过了,将相应的钱给了她。
那小女孩感激得眼眶都红了,抽抽噎噎道:“谢谢您,姐姐,我出门在外,只是想赚点回家的钱罢了。”
竟然她没钱了,那茶叶哪来的?
安由想,这真的是个笨女孩,话语间一下子就暴露了很多信息。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而小女孩也并不知道安由怎么想的,只是从衣里掏出一个香囊,对那女子道:“这香囊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值钱,但送给您表达我一点谢意。”
接下来的声音有些小了,安由听不清,只见那女子接过后在小女孩感激的微笑下离去了,而小女孩也开心地跑走了,街道上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就像是一场匆匆上映又匆匆结束的无聊哑剧。
“嗯……”安由收回望着街道的视线,沉吟了半响后喃喃道:“她一定是个贵族小姐……”
语毕,她又沉思了一秒,既而自顾自严肃地点头笃定道:“嗯!没错!那女子一定是贵族小姐!”
这个战乱的时代,这种女子还真是不多见,要么就是王宫贵族,要么就是诸侯公主。
“要不然你说,现在这个时候哪有人会没事爱心泛滥又钱多去买那种茶叶?”
安由这么道,一边看向身旁的另一个女子说:“你说是吧,师姐?”
“哎?”
被安由唤为师姐的人在她出声时正在低头用勺子吃碗里的红豆泥,被她这么一问后猛地抬起头来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好似被安由忽然的提问惊到似的。
安由看着她微微瞪大闪着细碎眸光的眼、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无奈地托腮道:“所以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
“哦、哦?你是说那个什么、那个什么来着……”她支支吾吾道,试图说些什么。
安由无言而了然地盯着她。
“抱、抱歉……”
果不其然,最终她的师姐挠了挠头,尴尬地讪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说人吗?我没看到呢,我刚才一直在吃,也没听到你说了什么……”
“算了,没什么……”
安由心累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个师姐也是挺衰的。
安由的师姐大她两岁,正值一八年纪,是个……嗯……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个逗逼。
她爱吃甜品,性格上有些孩子气,总是迷迷糊糊的,脑回路经常跟不上别人。
就像刚才那样。
安由一开始是因为随意一瞥时看到她师姐一直看着门外那个经过的黑发女子,所以她才去注意她在看什么,结果回过头来这家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还说没看到,搞得好像是她想太多了。
真叫人火大,明明是个比她还大两岁的前辈。
不过说实话,在现在这个战国时代,十八岁的女子还能有她师姐这种性格也是难得,像她十六岁都比她成熟多了。
安由想到这,不禁又对比了下刚才看到的那个与她师姐貌似同龄的气质不俗的女子,一瞬间觉得这就是差距。
她和师姐都是战国时代的孤儿,几年前神户老师捡回了她们,赋予了她们新的姓氏,然后她们便一同在老师那里学习各种知识。
神户老师热衷于研究各地的文学地理,她们没事的时候总是会帮神户老师找各种文献资料供他研究,今天也是这样的。
师姐是先她在神户老师身边的,学会了很多例如打架啊、医术什么的东西,可以说在许多同龄女性中算是懂的比较多的了。但在生活中很多方面却还总是需要安由来照顾,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缺根筋了。
而这样的师姐有一头罕见的铅灰色头发,细柔的发丝刚过半腰,总是轻得风一吹就胡乱飘扬,看上去有些凌乱。她比安由高一点,身形也是挺纤瘦的,平日爱穿淡色系的衣物,不算美艳但清秀偏上的白皙脸庞上有一双眼睫细长的浅灰色眸子。
相比于安由总是清丽而略带成熟的冷淡,她的师姐很活泼,也很爱笑,不管对谁都笑得温柔又无害,极其讨人喜欢。
不知是因为眼睛狭长还是视力不太好的缘故,她笑起来时总是笑眯了整双铅灰色的眸子,嘴角带着浅浅的梨窝,笑得温柔又极其孩子气。
安由总有种她长不大的感觉,事实上也有点,对此安由不是很喜欢她总是笑得这么无辜纯粹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样的师姐,安由却在嫌弃的同时也希望她师姐能一直这样温柔地笑下去。
安由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师姐已经背起了装着文献的竹蒌,咧着嘴露出了小虎牙对她笑道:“嗯,雨停了,安由,我们该走了。”
安由一愣,瞥了眼细雨已停的街道,赶忙应道:“哦、哦,知道了。”
出去后依旧是阴天,她师姐抬头瞅着即将暗下的天色,安由则是无聊地随意看看。她忽然看到了两个身影,赶忙抓住她师姐的袖子,指着一个地方示意她看,并小声道:“看,那里好像又有一个美女,所以你这回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她师姐看似有些无语,不过安由不甚在意,反正她师姐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日没事就爱看帅哥美女的爱好。
她顺着安由的手指看去,就见安由所指的方向的不远处有两个身穿暗色系高领长衫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背对着她们,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另一个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性,拢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单看那身姿就是个大美人。
幕色将下,她们看不太清晰,但见他们在那里跓足,不知在轻声说着什么。下一秒,他们好像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那其中的黑发女子侧过脸来用一双冰冷美艳的黑眸瞥了她们一眼,安由还来不得看没她的面容就被一只手一把按住头转过身避开了目光。
她师姐按着她的头转身就拉着她走,安由的头皮被她按得有些痛了,一边扒着她的手,却扒不开,只能被迫低着头前进,安由不免有些不满地将视线向上瞟,尖声道:
“你在干嘛呢?!”
下一秒她噤了声。
“那是宇智波的人……”
在安由向上看的视野中,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女子在此时没了笑容,面无表情,她微眯着眼,表情平淡地对她轻声道,语气轻得可怕。
安由这才意识到那衣着确实可能是宇智波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安由不死心地问。
“我看到他们的团扇族徽。”她师姐轻声回答道,她瞥了眼安由微愣的模样,顿了顿,既而微弯起嘴角笑道:“老师说了,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安由瞬间不挣扎了,乖乖被她拉着走。
安由想说你平时视力烂得连一只鸡都能认成鸭,现在这么暗你竟然能看到他们的族徽。
看样子,她师姐对宇智波一族真的是太敏感了。
不过也是,现在这世道,谁不怕宇智波一族?
就这几年,宇智波一族和齐名的千手一族排忍界之首,已经陆陆续续挑起了好几场超大型的战争,各国各地都多少受了波及,民不潦生。
就连最近的战事也是刚刚结束的,她们趁着这会才敢出来收集资料。
相比于以博爱闻名的千手一族,宇智波可谓是残忍噬血,据说他们现任的族长宇智波斑更是残暴冷血,谁会不怕呢?
而她师姐也对宇智波一族不是特别待见,毕竟她几年前受过一次重伤,貌似也是因为被宇智波一族的人波及了,还特不走运地被宇智波的人捅了两刀,差点死去了。那两刀刚好都捅到了胃,搞得她现在的胃一直不太好,在饮食上一直得注意。
这对是个吃货的师姐来说尤其痛苦。
……
“怎么了,阿初?”
宇智波火核看着身旁的黑发女子盯着身后远去的两个瘦小女孩,出声问道。
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但看样子只是普通人,也应该不是敌人,构不成威胁。
闻言,被唤为阿初的女子眯了眯眼,回头清冷道:“没什么,应该是普通人,我们走吧,火核。赶紧找朝原多榆那女人交换情报吧,斑还等着呢。”
“啊。”宇智波火核轻声应道,想了一会儿又耷拉着眼睛道:“阿初,要好好叫族长啊。”
“啰嗦!”
……
安由她们回去的路上途经了一片田野,天色都快暗下去了,可还见有人在田野里插殃,甚至还有几个年幼的小孩在帮忙。
安由看着那些孩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忙追上前方的女子笑道:“哎?师姐,这几天那个小鬼没来找你了耶!”
她师姐一愣,想了想笑道:“啊,大概是放弃了吧。”
安由所说的小鬼是指一个四岁的黑色卷发的小男孩,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一天他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还一直缠着她师姐胡闹,除了她师姐外谁问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也不说。问另一个当事人,她师姐也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扁模样。
真叫人好奇。
“呐呐,那小鬼究竟一直缠着你干嘛啊?”安由终于忍不住攀住她的肩问。
她师姐故作深沉地低头沉吟,忽然抬起头来笑道:“啊,他说他要追求我。”
“……”安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扯开一抹笑容,温柔道:“我可以揍你吗?”
“哎?”她师姐惊讶地瞪大眼,看着她扬起了拳头,好似有些害怕的模样,但是下一秒她却道:“当然不可以了!你又打不过我。”
“……”
“哈哈哈哈……”
安由郁闷地撇了撇嘴角,看着已然暗下的天色无心顾及其它,只想快点回家,谁知她师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田野里劳作的人沉默。
安由看着她这样,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不等她开口,她这个总是蠢到家的师姐就转过身来,在夜色里用闪着细碎眸光的眸子期待地看着她,笑得可爱又清丽,扬声道:“呐,安由!我们也去帮帮他们吧!”
“……”安由面无表情地对上她亮晶晶的眼,觉得自己十六岁的心真的好累……
……
傍晚时分,幕色刚落。
宇智波大宅处,身形修长的隽秀少年在昏暗的天色中沿着木条廊理不缓不急地向前走,走到一半后他刻意放缓了本来就轻的脚步,轻巧地踏着无意中飘到了走廊上的微湿樱瓣拐过了和室的转角。
随即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大排在阴雨天中开得繁盛的樱花,悠悠飘转而下的樱花在他那适应了夜色的视野中绽放得醒目至极。
雨后的院落有些潮湿,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如果仔细听就会听见雨滴顺着瓦檐落下的声音,四周十分静谧,在这种昏暗安静的幕色下,好似连鼻尖处淡淡的檀香都浓郁了起来。
泉奈微微揉了揉鼻尖,看着身旁格栅门上随着岁月流逝而呈现出点老旧之态的木质,微微敛了敛黑色的眼眸。
这里是他孩时极少来的偏院,以前是作为客人暂住的地方,所以泉奈小时候很少来这里。但是自从五年前开始他就总是动不动往这边跑。现在这个在宇智波大宅里显得偏僻而寂静的角落却是成为了现任族长不容外人涉及的居住地。
从这些和室的任何一处望出去都可以在看见院外满目的樱花,据说那是宇智波一族的祖先特意从雷之国迁移而来的,那些从他祖辈在世就存在的樱树,相比于这些古老的房子,才是流年中唯一凋零又盛开、永经不死的时间见证者,也是一位撰写着宇智波一族历史的学者。
而此时此刻,这个忍族的族长正坐在樱瓣飞絮的廊下品茶。
周围没有点灯,这对视力好的宇智波来说不成影响。天上的阴云随着风渐渐散开了,隐约投下了点点天光,在光影逐渐明晰的幕色中,廊下那个有一头微炸的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身着暗色系的高领长衫沐浴在明晦不定的光影中,俊俏的面容深沉而冷漠,整个人隐在幕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正和身旁的一个美丽的黑发女子在聊天。说是聊天,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他们两人都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樱景,任由茶温散去,偶尔会听到他们谈上那么一两句话,每当这时候,那个俊朗男子的冷硬面容总是会柔和些许。
见此,泉奈一愣,既而微笑起来。
他哥哥这些天难得清闲没什么任务,战争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几个月前的那个寒冬,他哥哥生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罢了,没想到差点要了他的命。
当时还在打仗,斑这个族长忽然奄奄一息不仅差点吓死泉奈,也差点把族人的心跳给吓停了。好在当时的战事在他的竭力处理下是宇智波占了上风,而他哥哥的病也算好的及时,才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状况。
不过从那场病过后,泉奈发现他本就瘦削的哥哥又瘦了一圈,脸庞又削尖了些许,也愈发深沉了,有时和他呆在一起,甚至也说不到几句话。
对此,当此时此刻的泉奈见到他哥哥难得会与人一起品茶聊天的一幕,不禁轻笑出声:“哥哥,今子姐。”
“啊,是泉奈啊。”那个美丽的黑发女子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还以为是谁呢。”
泉奈一愣,随即闭了闭眼,隽秀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轻笑道:“你们都在这,除了我还会有谁来这里?”
今子一愣,笑着道:“……说的也是呢。”
“哥哥。”泉奈轻声唤廊下的那个青年。
“你来的有些晚了,茶都凉了。”他哥哥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平抿着这么轻声道。
“抱歉。”泉奈轻笑着,心情瞬间明朗了点,直径走过去,“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加我一个怎样?”
“当然没问题。”今子应道。
语毕,还没待泉奈走到他们身边,一个白白嫩嫩的团子就从今子身边冒出来,那是个一看就不到五岁的孩子,一头柔软的漆黑卷发,软软糯糯的包子脸上有些红,显然刚从今子的怀里睡醒。
他一见到泉奈,就飞快地挣脱今子的怀抱,眨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朝泉奈跑来,在泉奈的微笑中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这是宇智波镜,今子的孩子,也是泉奈和斑四岁的小侄子。
泉奈在他闪闪发亮的目光中一把揉乱了他的头发,就听见他扁着嘴委屈道:“二舅,我好想你!!你怎么出个门那么久才回来?!!大舅一点都不好!都不陪我玩,还老是凶我!!”
泉奈听见今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泉奈抬起头看向自家哥哥时,只见斑正神情淡漠地抿了一口温茶。
泉奈好笑地弹了下这小祖宗的额头,吓唬他道:“你这样当面说人坏话就不怕被凶吗?”
“这不有二舅保护我吗?”小家伙不怕死地咧着小虎牙笑道。
不等泉奈再说些什么,小家伙就扬起了兴奋的笑容道:“对了,二舅,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呐呐,你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吗?”
泉奈:“……”
今子:“……”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为什么这么问?”泉奈略带哀怨地瞥了一眼笑得双肩颤抖的今子,表情有些复杂。
这小家伙不会看人脸色,径直咧大了笑容,笑眯了流光溢彩的黑瞳,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
喂喂喂,这么小真的好吗?我都还没有。
泉奈忍不住想吐槽,觉得自己心情更复杂了。
镜继续抱着他的腿喋喋不休道:“我和你说哦,我前几天出去,遇到了一个大姐姐!!我一定喜欢上她了!!”
泉奈不禁抚额。
他这个四岁的小祖宗,自从去年开始就调皮了起来,没事总是到处乱跑,让人找不着人,甚至还总爱跑出族地,至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次训了,却还是不知悔改。
要知道现如今世界非常的不太平,光是宇智波和千手就常年征战不断,出个门都可能遇到敌人和危险也说不定,他竟然还总是随便和陌生人勾搭上。
就在泉奈想要训训他时,一旁的斑低沉出声道:“小鬼,小小年纪谈什么喜欢,有这闲情还不如快点去练手里剑,我下次要检查。”
“看!大舅总是这样!!总是让我练练练!!他一定不懂什么是喜欢!!!”镜指着斑朝泉奈控诉道。
今子下意识笑道:“哼哼,别看你大舅这样,他以前可是……”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像是被不断落下的樱花隐去了动静。
他们在镜好奇的目光中沉默了半晌。
许久,今子抿了抿唇,轻声道:“……抱歉。”
她身旁的人没有出声,只是神色淡漠地盯着院中繁盛的樱花树,看不出任何情绪。
空气中飘飘洒洒的落花降在了某处蓄着雨水的低洼处,微微点开了涟漪,像是谁到来的足尖轻触着那些微凉的流水,等水面平静后又无波无痕地隐去了声息,宛若错觉。
……
一刻钟后,今子带着镜离开了,泉奈坐在斑身边,用热水将见底的茶杯蓄满后朝他轻声道:“哥哥,这次出门没拿下与猫婆婆的契约。”
“哦?”黑发男子微微抬高尾音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望着落花的黑眸波澜不惊:“还有你搞不定的?”
泉奈微微正了正神色,解释道:“旗木一族似乎也想与猫婆婆定下契约,毕竟猫婆婆那边的能提供的情报和忍猫可以说是优秀的,还能提供武器。猫婆婆说要再考虑一下和哪个家族签契约……”
“泉奈,钓到的鱼就是自己的了。”
斑忽然这么低声打断了泉奈的话,他在泉奈逐渐上移的目光中从廊下站起身,愈发深沉的光影打在他被长发遮住的半边脸上,勾勒出了那副显得冷硬又苍白的淡漠轮廓,风吹来,吹散了落花,也吹乱了他蓬松的长发和暗色飘扬的长摆。
他在这片衣袂微扬的夜色中用成熟而低沉的声线继续道:“只要想办法让她先咬上我们的钩就够了。”
泉奈抬着头微愣地看着这个面容俊美冷漠的兄长,在无灯火的静谧长廊中,他们彼此沉默了半响,泉奈脑后束着的长发也不知道已经被夜风扬起又落下了多少次,只知道当沉默再次被打破时,他的哥哥已经迈开步伐准备离去了。
离开之前,他对廊下的泉奈道:“下次我亲自去和她谈,如果她实在不要的话,那我们宇智波一族也不是说一定需要她的契约。”
泉奈看着那个身形纤瘦的男子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天空中盘旋着的孤鹰,想着他兄长大概又要去和火核他们会合了。
啊啊,今晚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泉奈这么笑着想,抱起不知何时踱步到来的夜猫子,微笑着想起了一件有些久远的事。
……
那件事发生在泉奈七岁那年的夏天中旬,是与此时此刻完全不同的夏季。
那一年夏天的某一天,斑带着他去了趟后山。
名义是要去帮医疗班的人采草药,但不用想都知道自家哥哥想要找的人是谁,但很可惜没有找到多榆。
斑还为此失落了一路,在片刻后就说要下山了,要不是泉奈拉着他说你还要采草药呢,估计他早就跑下山了。
然后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的,他们在后山的一条小溪旁找到了多榆。
不大的女孩身着浅色的单衣背对着他们坐在小溪边,那头距她一个月前见了盈姬公主时被割断的稍短的黑色发丝随着她脑袋的轻摇而晃动。
她的身旁,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遮住了一个盛了水的小木桶,她手执鱼杆,单手撑着脸姿态懒散地钓着鱼。
蓝天白云下,夏日的风吹遍整片后山,穿过了千层草木,四周响起一片悦耳的悉箤声。也许是因为茂盛的树木投下了一片阴影,她单薄的身影在树下有些晦暗。恰逢忽大的风吹开了天际下层层遮掩的树叶,让金色明媚的阳光从上边投了下来,照射到了她所处的河岸,一瞬间让河水波光粼粼地倒映出了一同流动的白云,让石子沉默着沐浴着阴影后的天光,让她的微扬的发丝放缓了时间与盛夏,也让少年目光所及的光亮处美得如同那个夏天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时,他哥哥正好早些时候在与千手的一场战争中腹部受了点伤,而他和她也因一场冷战而刚刚和好,他腰腹上的伤甚至还没好。
对此,泉奈不顾身旁微愣的兄长,直接轻轻地走上前,恶作剧地将手从身后遮住了她的眼睛,刻意压低了嗓音模仿他哥哥的声线道:“猜猜我是谁,多榆。”
“嘘,泉奈,安静点。”
谁知,她轻声道,声音轻得宛若带着点什么魔力,平和又温柔,让泉奈忍不住松开了手,生怕惊动什么。
她道:“鱼就要上钩了。”
“公主也会钓鱼啊……”泉奈惊讶地感叹道,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溪流中即将咬上钩的鱼,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盯着水面。
他们身后,他的哥哥还在因为忽然遇到了她而感到欣喜而不知所措。
就在鱼咬住钩的几秒后,她猛地一个抬手,将那条鱼从水中飞快拉起,乌黑的大鱼划开了一道弧度,鳞片在空气中的阳光里闪着波光粼粼的色泽,伴随着溅起的水花让泉奈忍不住黑眸闪亮地惊呼出声。
然而,泉奈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身后一支锋利的苦无却忽然飞来,直接将那条还在半空中的鱼刺中钉死在了小溪对面的树干上,力度大得也扯坏了多榆的鱼线。
她一愣,看着断了的鱼线,又看了看对面瞪圆了眼珠的死鱼,同泉奈一起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
杀死了鱼的罪魁祸首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挠着那头蓬松柔软的黑发对着她紧张地笑了笑,不知所措道:“好、好巧啊,多榆,我……”
“不巧。”她冷淡道,“你杀死了我辛苦了半天才钓上来的鱼。”
他瞬间一噎,看着她和泉奈同样面无表情的脸才赶紧慌乱地解释道:“不、不是!我看刚才那鱼已经要脱钩了,怕它掉了才……”
“哦。”她一愣,随口敷衍地应道,又看着他的腰间,道:“你的伤好了?”
“呃,没、没。”斑心虚地瞟了四周两眼,还吹了声口哨。
她开始收拾鱼杆,一边道:“是吗?那还不去好好休息?”
语毕,她接过泉奈从对面拿来的鱼,朝他笑着扬了扬:“你会烤鱼吗?”
斑一愣,点了点头:“会。”
片刻后,泉奈和她这两个吃货津津有味地吃着美味的烤鱼,他的哥哥垂着头一点份都没有。
她的理由是:“钩到的鱼就是我自己的,所以不给你,反正你的伤还没好,也不能吃腥的不是吗?”
“也、也是,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哥哥低着头焉焉道。
泉奈都不禁为自家哥哥默哀。
看样子,多榆很生气。
本来她只是想钓只活鱼来养的,结果被他哥哥杀了。
对此,七岁的泉奈只是不负责任地想:这鱼也真是好吃。
大概是看他俩在吃,他哥哥在一旁不知要干嘛,于是找话题道:“多榆很会钓鱼呢。”
“嗯。”她眨了眨眼,咽下一口鱼肉后难得自信地笑道:“钓鱼很简单的,对我来说只要让它咬住钩我就能钓上来,所以你刚才真没必要帮我。”
“呃,下次不会了。”他哥哥垂着蓬松的黑炸毛尴尬道。
多榆瞅着他哥哥这模样,终于柔和地笑出声来:“说起来,生活中很多事也是这样,只要能让人咬住钩就够了。”
泉奈疑惑道:“比方说……”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她思索了半晌后笑得狡黠道,“比方说,你哥哥咬住了我的钩?”
他哥哥在一旁一愣,既而脸色爆红。
她摆了摆手无奈笑道:“我是开玩笑的。”
“是!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他哥哥激动道,红晕依旧未能褪去,看样子根本就没当成玩笑。
多榆无奈地笑笑,吃完后开始收着东西,一边看着泉奈盛着一半草药的竹蒌道:“你们来采草药吗?斑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让你来采草药?”
对此,他哥哥面不改色地微微笑道:“是啊,那群家伙真是过分,竟然让我来采药,所以我能去多榆家休息一下吗?”
“可以啊。”
泉奈在一旁瞪着双死鱼眼看了看自家哥哥空空如也的竹蒌,想:明明是哥哥自告奋勇要来采药的。
多榆将手中的鱼杆交给斑拿,一边提着木桶到河边脱下木屐,微弯下膝盖浸了下脚。
他们在一旁等她,他哥哥还让她小心点,别摔了,她一边应了声“好”,却在下一秒就脚下一滑,直接栽了下去。
好在河水也就只到膝盖那么浅,她坐在水中,但整个人都湿透了。
而让泉奈感到奇怪的是,他哥哥在她快要摔下去的时候明明可以拉住她的,但他却没有,而且也没有在她摔下去后赶紧把她拉上来。
正当泉奈感到奇怪的时候,却见他的哥哥站在岸边,朝下边正欲起身的多榆抛出了鱼线。
断掉的鱼线很短,也没有钩子,晃悠晃悠地垂在空中,被风一吹就乱飘,她奇怪地伸出手抓住了眼前乱晃的鱼线,就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黑发少年站在以翠木与蓝天为背景的岸边,蓬松的发丝微扬,大概是因为温度较高的天气,他白皙好看的脸庞染上了些许绯色,在阳光下笑得微微眯上了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只能窥到里面闪过的流光溢彩,照亮了整个夏日,用清朗的声线宣布道:
“钓到的多榆就是我的了!”
她一愣,在片刻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地从水中站起身来。
见她一身湿漉漉的,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把她拉上来,一边说着什么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一边还打算用火遁升堆火来烤干她的衣服。
她好笑地看着毛毛躁躁的少年,道:“与其在这里烤干衣服,不如赶紧回家换不是吗?”
他哥哥用骨架分明的手掌微微遮住了绯红的脸,眼睛直直盯着她看,轻声道:“可是多榆你这样,我会忍不住亲你……”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全身湿漉漉的近乎透明,刹时满脸通红,直接一手呼上了他发丝蓬松的脑袋,道:“闭上你的眼睛!”
泉奈立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哥哥却没有,只是直直看着她。
多榆一愣,两人就这样脸红了好一阵子。
回程途中,她到底还是披上了他哥哥的单衣,他哥哥赤、裸着上半身只剩下条淡色系的七分裤走在后边,泉奈走在她身旁忽然听到了她红着脸的低语:
“糟糕,我大概也咬住他的钩了……”
后来她有了猫也有了鱼,他们一起去参加夏日祭又一起度过了那最后的一个冬天。
这就是泉奈对于他哥哥和那个人相处的所有记忆了。
就他这个旁人看来,他们那两人之间总是温馨又安宁,偶尔的小吵小闹也能将那段独属于他们的时光点缀得复古又温柔。
他回忆起来尚且如此,那么他哥哥回忆起来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撒,谁也不知道呢……
面容隽秀的纤细少年在廊下的夜色中将老态龙钟的夜猫子举起,他微微眯着眼,将夜猫子对准了漆黑苍穹上逐渐显露出来的月亮,任由脑后束着的长发忽然被风吹得散开,樱花同着他的发丝飘扬,泉奈沐浴在逐渐明亮的月光中,微笑道:“今晚夜猫子陪我吃饭吧……”
语毕,他又对着乌云散开的夜空加大了嘴角微扬的弧度,轻声道: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
安由飞快插着秧,看着身旁同样在插秧的师姐,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都几点了,别人都在吃饭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干农活?
幸好现在没下雨……
安由看着田垄上的竹蒌里放着的文书,心想自己还得观着它不让它被人拿走也是心累。
她师姐在一旁和那些农民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从什么“听说下次开战还要些时日”聊到什么“听说最近一户茶商的茶叶总是被人偷摘”,他们开心地讨论着关于农业的知识,她博学的师姐还时不时告诉他们一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农民们对她们的热心表示感谢,还问她们住哪,说以后要是收成了给她们送些粮食去。
据他们所说,现在正处于和平时期,又刚好赶上插秧的时节,所以才差遣孩子们尽快来干活,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多种点,即使知道以后可能没法收成,也还是怀着一份希望。
所以才会忙到天黑,不过好在快要忙完了。
她师姐对此表示理解,并表示如果有收成要送粮食的话,直接送给她们现在暂时所在的村子就好,那也是个贫穷的村落。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即便有了月光也还是十分黯淡,好在她们刚才途经的小道上点了好几盏油灯,才勉强能够干活。
但忽然有一阵风把所有的灯火都吹灭了,大伙儿不得不短暂地停下手中的活,陷入了沉默。
安由抹了把汗,就见她师姐打算去点灯,但漆黑的夜色里,小道上的油灯忽然间全亮了起来。
黯淡的月光下,安由看见有个身形纤长的年轻男子站在小道上,指尖冒着火点亮了最后的一盏油灯。
那大概是个极其俊俏的男子,只可惜一身暗色系的衣着打扮,在昏暗的夜色中让人看得不甚明晰。
但是视力向来很好的安由看见了,她看见他身着高领长衫,有一头微炸的黑色长发。金黄色的火光中,那个男子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漆黑的发丝由此染上了点光晕,而他那可视的半边脸庞棱角分明,俊俏的眉眼间在暖色调的灯火下也是淡漠深沉。
他正平抿嘴角,微磕着眼睫,眼底漆黑暗沉一片,好似连那么近的火光都没法透进他的瞳孔里,只剩下一片让人不敢靠近的阴沉与冷意。
安由有些看呆了,就见那个男子抬起眼来面无表情地对上了她的眼,神情一片淡漠,下一秒便没了踪影。
这一切都发生得十分快,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很多人甚至在惊诧为什么灯一下子就亮了,只有安由知道那是因为有人点亮了灯,只不过那个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伴随着夜色到来又拂去染上的光晕悄无声息地离去。
连安由都觉得像幻觉一般。
“呐,师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个人?”安由紧盯着小道边呆愣地扯了扯她师姐的袖子问道。
她师姐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顶斗笠背对着她,听到她的话后疑惑地看着她笑道:“什么人啊?安由你又看到了什么帅哥吗?还是说该不会你看到山神来为我们点灯了吧?”
农民们一听这话,方才对灯亮一事的惊诧与害怕刹时转化为淡淡的喜悦了。
安由一噎,看着她的笑容无从反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唉,没什么……可能真的是山神吧……”
怎么可能是山神……
看那衣着,大概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吧……
宇智波一族,好像没她老师和师姐说得那么可怕嘛……
……
不一会儿,活终于干完了,她们洗干净了沾满泥的双脚穿上木屐,背着竹蒌准备离去。
在小道上,农民们对安由她们表示感谢,并送了一盏油灯给她们回家。
她师姐提着那盏灯,不知为何正低头看着那金色的火光微微出神,直到农民们问她们的名字时都还没反应过来。
安由先行回答了自己的名字,正打算提醒一下自家师姐,就见她于火光中抬起头来,没有了平时大大咧咧的笑容,甚至没什么表情。
说实话,某种意义上,安由其实挺害怕她师姐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的。
每当那个时候,她那双总是闪着光亮的铅灰色眼眸会没了活泼的色彩,微瞌着长长的眼睫,抿着嘴,眼神深沉,面色平淡,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瞬间整个人就让人觉得淡漠又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让安由不自在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的师姐又好像有些不同,虽然说整个人感觉又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但她微微笑了起来,铅灰色的发染上了暖色调,铅灰色的眼眸也染上了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温柔。
她轻笑着道:“我姓神户,名叫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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