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那张证人保护计划申请表，你放哪了？”
赤井听到这话时，刀叉顿了一下，几秒间艾格尼丝便抢了一大勺他的黄油炒蛋，堆到自己盘子里，又浇了一层厚厚的糖浆。见她若无其事装作对方才说的话毫不上心的样子，赤井更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可没忘记她从前屡次拒绝过证人保护计划。他披着冲矢昴的皮再度尝试时，她一如既往地凶巴巴，警告他最好收起来，她已经撕了上一张了。后来她虽然松了口说可以考虑一下，但一直没有表现出接受的态度，他也没有再提。
难道这个发问单纯只是她为了抢食转移他注意力的阴谋？
“还在。”
艾格尼丝一挑眉，抬眼看向他，眼神很是倨傲。
“你昨晚没戴（和谐）套。”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赤井怔了几秒，一时摸不清两个话题之间的逻辑关系。
“......抱歉。”
“以后不许了。”
虽然他觉得很无辜。他昨晚没预谋要同她进行到那一步，更没有提前准备安全套。从前不戴（和谐）套不许做的是她，昨晚催着不戴（和谐）套也无所谓的也是她。看着自己碟子中的黄油炒蛋快被艾格尼丝理所当然地捞光了，赤井发现自己身份暴露后，她比从前还要任性。
好吧，对此他没什么意见。白天她做主晚上他做主，今后总能在床上讨回来。
于是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抢食的手，用她的勺子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口。
“知道了。”
这喂食的动作立即让她红了脸。她很凶地瞪了他一眼，但没甩开他的手，等于半默许同意。于是他引导着她的手，铲起自己盘中最后一点炒蛋，反给她喂了一口。她一开始略微不爽地挂起半月眼，但还是张口接受了，嚼着食物气鼓鼓地盯着他。
嗯，喂多少都吃不胖，反而更可爱了。
心满意足地咽下两人盘中的所有食物，艾格尼丝却仍不罢休，继续找茬。
“你还记得我上一次去美国么？纽约？”
哦，当然还记得。若他没记错，艾格尼丝那次纽约之行并不愉快，甚至有些狼狈。
“我被一个FBI打伤了左肩。伤一直没好全，导致我的左手现在还使用不便，影响了生活自理能力——赤井先生？”
句末上扬的语调昭示着她的不满。赤井微微叹气，两人相识不久时的老账她也能翻出来。然而他很确定她的左手没有任何旧患留下的后遗——上次揍他时她还用的是左手，力道已足够让他的脸肿三天了。
“无理取闹。”
赤井伸手想要揉她的头，她躲了躲，不让他摸，撅噘嘴，表示不满。
“怎么，不想负责？”
她这一问，联系先前看似毫不沾边的话题乃至夸大其词的谴责，他终于意识它们都是话中有话的铺垫。
绕了一大圈，她只是在问他要个承诺。
赤井苦笑。
承诺他早就给了，只是她还不明白而已。
“我会负责的。”
“骗子。”
“刚才不是问证人保护计划么？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我才不要。”
艾格尼丝固执地摇摇头。当然她的否认就是肯定，他早已习惯这个套路，默认她已经同意便好。
“我会和詹姆斯联系，由他负责你的证人保护计划——”
“不要。上次不是在摩天轮上说了？若要调查你父亲的事，我组织成员的身份更为便利。而且，你在组织有别的内线了么？没了我你靠谁？”
接下她别扭却认真的眼神，赤井这次不同意了。艾格尼丝曾经拿出过一样的说辞，他曾经也妥协了。但这一次，他想要让她参加证人保护计划的意愿从未如此强烈——他现在只想让她远离组织，远离战场，将过去远远抛下，让黑暗永远无法追上她。
她才十七岁，一切重新开始，还来得及。如果她之前的确有什么深重的罪孽，让他来弥补已绰绰有余。
她只需将自己交给他，将她的余生交由他照管。
“别查了。”
“那是你爸啊——”
“你查这个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我父亲吧？”
他的表述直白而平静。她一怔，没有立即出口反驳，只是将头别向一边，咬咬唇不承认。
“......才不是为了你。”
“嗯。”
他的手越过餐桌，与她十指交合又松开，轻轻揉捏她柔软的手。
“如果是为了我，就别查了。”
空气陷入沉默。他能察觉指间传递而来的犹疑不安，于是紧握她的手，静默地告诉她，她接受证人保护计划是他最大的愿望。无言的几分钟后，艾格尼丝终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福尔摩斯似乎听懂了什么，在一旁欢快地叫唤起来。她反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
“那么，赤井秀一——”
他看见她瞳中的夜色漫上拂晓的微光，那是幸福的光芒。
“今后请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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