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的确在现场——我只是瞎猜而已——”
“你......”
白色的马自达在斑马线前刹停，深夜的十字路口无车，红绿灯寂寞地交替。车中，艾格尼丝看着放声大笑的安室，却近乎七窍生烟。
竟、竟然被套路了——？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没想到你连脸色都变了。”
“放我下车。”
艾格尼丝愤愤地咬咬唇，尝试去开车门，却未能如愿。安室摇下车窗，金色的碎发在柔黄的街灯下格外夺目。
“不行哦，小Martini。现在已经半夜了，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
“不要用这种恶心的称呼！”
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车下不去了，艾格尼丝恼怒地看向坐在驾驶座的Bourbon。他放松地将手臂搭在摇下的车窗上，一脸悠闲，仿佛刚才没干任何坏事。之前在店里时，她就该毫不手软地将他压在砧板上割了他的喉咙放血，免得现在被他气得短命几年。
而且，自己的警惕性竟然变得如此低。都是被那混（和谐）蛋赤井秀一气晕了头，气低了智商——
都是他的错。
“今天打烊耽误了一会，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你是要走回新宿么？不太现实啊。Gin和Vodka还在大阪出差，待你走回去，天都要亮了。”
艾格尼丝瞪着他，他也悠然自得地看回来。绿灯亮了，他一打方向盘，脸上得胜的笑简直是在招呼她去揍他一般。
竟然还知道她搬出了工藤宅，暂住在Gin的公寓？——这家伙知不知道什么是个人隐私？
“我还有什么事你是不知道的？”
艾格尼丝怨气很重地反问。
“嘛，虽然耗费了几个月调查你，但还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你的勇气也让我出乎意料。我还以为遭遇过日本（和谐）公（和谐）安后，你会夹着尾巴逃回英国，再也不敢来日本了。”
Bourbon坦诚地耸耸肩，欠扁的语气却让艾格尼丝又一次萌生出杀了他条成片片和鱼一起炖汤的想法。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Gin的感受了。在对Bourbon的态度上，她少见地与Gin站同一阵线。
“是么？但Bourbon君也不考虑一下出国潜逃么？若是被Gin，或者Boss，知道你这位大人物与日本政府有联系——会是个大新闻呢。”
艾格尼丝冷冷地回敬。
“嘛，别这么气势汹汹，我原以为你是个好商量的人。”
“是么？我还准备举发你，给组织尽绵薄之力呢。”
Bourbon听出了警告与威胁，却是淡定一笑。
“Martini，你不是那种对组织忠诚的人。碰巧，我也不是——我们之间何必相互为难呢？还是有条件可谈的，不是么？”
被一语道中所想，艾格尼丝扬扬眉。的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来是她的处事风格。若Bourbon能再给她些好处收买她，那就更好不过了。只是，她不喜欢Bourbon，尤其是他那讨人厌的说话方式。更何况，他曾将她出卖给日本公（和谐）安，她才不会如此轻易地让他好过。
“不，没有条件可谈，你还是赶紧洗净脖子等着吧。”
“呐，有好处却不要，你还真是孩子气呢。”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而且，Bourbon君你不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么？”
“哈哈哈，那就当作我欺负小孩子好了。”
安室轻笑出声，不再同她无理纠缠，回归正题。
“所以，丽思卡尔顿酒店发生枪击时，你在现场？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我一直疑惑现场发现的不明血迹来源于谁。也是，你从小在英国长大，日本公（和谐）安的数据库中没有你的DNA很正常——”
他收敛了放肆的笑，却仍是心情很好地踩了踩油门。
“两声枪响，两枚子弹，两种血迹。一种提取自其中一枚子弹，公（和谐）安找FBI的詹姆斯·布莱克确认过了，是他们的探员赤井秀一留下的；而第二种血迹，来源不明——在另一枚子弹上、地毯上、窗台上都留下了不少，被子弹击中的人应该受了重伤。”
两种血迹？
艾格尼丝微微皱眉。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赤井的确被子弹划伤了脸。
但第二种血迹——
赤井说当时他夺下了对方的枪，枪走火了，对方却没有受伤——没受伤哪来的血迹？又是在骗她？他还有什么话是真的？
“第二种血迹在公（和谐）安的数据库中没有相符的比照，他们只好求助于在组织打工的我——”
“哦，你和日本公（和谐）安合作还真是家常便饭呢。”
暂时将那可恶的大骗子赶出脑海，艾格尼丝淡淡地接了句。
“Martini你那么擅长搜集情报，背后也有几个可靠的情报源吧？是M16？M15？还是GCHQ？”
安室半开玩笑，半是试探般问。
“反正不是那帮粗鲁的美国佬。”
艾格尼丝暗暗松了口气。从刚才的询问看出，至少目前，Bourbon并不知道她和赤井之间存在情报交易。看来，Vermouth没多嘴向这位她欣赏的聪明的男人透露些什么。
听了艾格尼丝对美国人的评价，安室笑着摇摇头。
“你还真是典型的英国人啊。”
“抱歉，你弄错了。我在日本长大，后来才去英国。”
“诶？”
“怎么？你花费了几个月调查我，却没搞清楚我的出生地？”
艾格尼丝傲慢地一挑眉。当场打Bourbon脸的感觉真好。安室尴尬地挠挠头，重新强撑起笑脸。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言归正传。公（和谐）安将枪击案的细节提供给我后，我开始思索，是谁有可能主动去找赤井麻烦，还与他发生冲突？大概只有你了。毕竟，两年前你在纽约被他打穿肩膀后，就一直扬言要找他算账——”
“所以你就将我出卖给了日本公（和谐）安？”
听出艾格尼丝语气中穷追不舍的怨气，安室无辜地解释道：
“其实，当时你若答应同我合作，揪出装死的赤井秀一，我立即会喊停他们——然而你拒绝了。既然你无法为我带来更多好处，不如将你卖给公（和谐）安做个人情——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干吧？”
他直白而客观地说着，顺势再次发出邀请。
“所以，现在呢？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同我合作？”
“我拒绝。”
艾格尼丝拒绝得冷硬又干脆。安室越得意，越表现得稳操胜券，她就愈发不爽。她向来低调，从来不介意被其他组织成员凌驾于上。但这次，Bourbon这种骄傲的姿态，让她莫名肚子中一股火。
“别太孩子气了。若同我合作，我不仅能让公（和谐）安不再骚扰你，还能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为你提供便利——在日本，和他们打通关系能帮上不少忙。”
见安室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又一次打他那张笑得气死人的脸了。
“你一开始就错了——枪击案当晚，我的确在丽思卡尔顿酒店，但留下血迹的不是我。”
艾格尼丝从随身的包中抽出了备用的小刀。
“喂，Martini，我在开车——”
“我对割破你的喉咙很有兴趣，但不是现在。”
艾格尼丝嫌弃地瞟了眼装作大惊失色的安室，翻转自己的左臂，一刀割在小臂内侧。刀刃沾上血后，她将沾血的小刀放在安室眼前挥了挥，然后狠狠地往他胸前的衬衫口袋一插。
“尽管验血去吧。在605房留下血迹的人不是我，日本公（和谐）安也没理由再追查我了——你也给我适可而止。”
“诶？不是你？”
安室诧异地眨了眨浅紫的眸子。
“不是。所以，别再烦我了。”
“但是，Martini，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同我合作么？”
反复的毫无意义的纠缠让艾格尼丝一阵烦躁。她也很想直接将赤井秀一交给Bourbon处置——让这两个讨厌鬼互咬去吧，伤了哪一个她都不心疼。
“赤井秀一已经死了。”
“不，他不可能就那样死去。”
“这话你跟Gin说去吧——赤井秀一已经死了。”
“Martini你还真是固执啊。”
“是你对赤井秀一太痴迷了吧？”
于是，直至白色的马自达停在Gin的公寓门口，两人也没达成共识。安室无奈地叹了口气，按按遥控给她开了车锁。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任性呢。但不要紧，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不，她再也不要同他见面了。
将马自达的车门当作安室的脸，艾格尼丝正想一把甩上，安室却又递来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路灯昏暗，她勉强分辨出里面装着一个残破的小牛皮本，封面是复古的浅棕色。
“差点忘了，这是礼物——上次公（和谐）安的事，也给我个机会表达歉意吧？”
“案件的物证？你胆子不小啊。”
艾格尼丝从事情报搜集工作这么多年，知道存档的物证是最难搞到手的。除非亲自潜入警察系统盗取，一般情况下是拿不到的。
“偷的？”
安室精明地眨眨眼。
“从FBI物证室流出的东西，又被日本公（和谐）安截获了——我看到与你有关，便顺手要来了。”
FBI的物证室里留了与她有关的物证？
艾格尼丝开始回忆自己哪次犯（和谐）罪在FBI那留下了蛛丝马迹。这小本子有些年头了，看着的确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看到过。但总之，罪证落回了她手中，无论是FBI还是日本公（和谐）安都少了一条她的把柄，她不吃亏。
这礼物的确投她所好，艾格尼丝接过小本子时，神色也放缓和了些。安室自然看在眼里，于是又多问了句：
“对了，我突然有些好奇——你还记得你的出生地么？你究竟是在日本哪个城市出生的？”
“东京。”
艾格尼丝敷衍地给了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答案。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从进入组织的训练营起才开始清晰——她和埃维莉娜都出生在日本，大概是出生在东京，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她的。
“哦，是哪个区？”
哪个区？
她完全没有印象。
见她瞳中现出犹疑，安室意味深长地一笑。
“记不清了，是么？”
轻敲方向盘，他浅紫的眸子看着她，考量着什么般，缓缓问道：
“自己都记不清的东西，你怎么能确信一定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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