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嫔自己不来, 反而来了个宫女
王贵妃暗自冷笑,想来这位是看自己触了霉头, 不敢在这当口上惹皇后不快, 但不来又显得太过冷漠,是以派个不痛不痒的人来探望。
她沉吟片刻, “叫她进来。”
其实王贵妃真的想多了。
田果儿是自作主张,偷偷跑来的, 林嫔并不知晓。
当然, 即便她知晓也没什么用。
田果儿的主意太大了
她裹着件墨绿色对襟羽缎斗篷,仍旧怯怯生生, 东张西望又畏畏缩缩, 似乎动静稍大点就能把她吓跑。
这件斗篷王贵妃曾见林嫔穿过, 主子的衣裳却套在下人身上, 这对主仆当真姐妹情深啊。
田果儿未语泪先流,握着帕子泣不成声道, “娘娘受委屈了。”
王贵妃略皱皱眉头, 显然对这虚假的同情不以为然。
“奴婢虽位卑,却也有几分古道热肠, 眼见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心里实在难过, 顾不得上头怪罪,怎么也要过来看看娘娘。”
王贵妃跪得久了,膝盖略动一动就好似针扎般的疼,疼痛让她没心情绕圈子, 便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果儿肩膀缩了缩,咬咬嘴唇,上前一步道,“娘娘贤德仁厚,谏言劝诫,奈何皇上被人蒙蔽,竟不辨忠奸,枉费了娘娘的一片真心。”
这话说得有意思,王贵妃来了兴趣,面上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胆敢议论皇上是非,拖下去给本宫重重地打”
田果儿说完捂着帕子正要哭,没料到王贵妃要打她,立时惊得面无人色。
瞥见门外来了几个宫女,她大叫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王贵妃充耳不闻。
田果儿急了,“娘娘,皇后德行有亏,奴婢亲眼所见,她与人有私”
与人有私王贵妃头皮一炸,心立刻狂跳不止。
宝晴已让旁人退下,自己在帘后守着。
王贵妃半天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后和亲卫军都指挥使杨广有染,早在皇后还没服侍皇上时,他们就不清不楚的。”田果儿生怕她不信,从遇到那二人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进宫后。
说得很细,手比指画,尤其是破庙那段“英雄救美”,说得绘声绘色,比话本子都要精彩。
小半个时辰才讲完,田果儿已是口干舌燥,觑着上头贵主儿的脸,发狠道,“奴婢发誓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炕旁烛光煌煌闪烁,忽悠忽悠的光影中,王贵妃的脸阴晴莫辨,默然良久。
她自诩智谋过人,看人的眼力极准。
这个奴婢有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只要有所求,就能为己所用。
她猛地一倾身子,眼睛猫似的放出绿幽幽的光,低低说道,“好奴婢,缘何不与你主子说”
田果儿以为她信了,心头一喜,答道,“奴婢早和林嫔娘娘说了,但她胆子小又不得宠,不敢得罪皇后。”
王贵妃心里不禁暗笑,皱眉说,“所以你便要把这个烫手山芋塞到本宫手里,做你们主仆手里的刀你也太小看了本宫”
说到最后,她语气严厉,田果儿又吓了个半死,“娘娘明鉴,奴婢此心可对天日,奴婢是真心想助娘娘登上后位”
王贵妃脸色更加难看,呵斥道,“凭你刚才所言,死三遍都不为过看在林嫔面儿上,本宫不予追究,滚吧”
没成想这么个结果,田果儿惊慌地站起身来,连行礼也忘了,踉踉跄跄奔了出去。
宝晴走进来,重新掖好被角,“娘娘,为何不拿此事将皇后扳倒”
“傻丫头,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那杨广是谁从皇上还是郡王时就跟随左右,出生入死多次,称得上是第一心腹。”
“若不是他策反了陈平,领着宣府卫所的精兵进京阻击罗家军,皇上能不能登上这个皇位还不一定”
“如今又掌管亲卫军,皇上是把整个皇宫的安危都交给了他,这是多大的信任说他和皇后有染,恐怕皇上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想谋反。”
王贵妃冷笑道,“这林嫔好心思,知道本宫受罚定然心生不满,变着法儿地挑拨本宫和皇后斗,她好坐收渔利,我真是小瞧了她”
宝晴道,“林嫔看着温温柔柔一个人,想不到心思如此歹毒,指使别人来,即便不成,也能推说不知情。”
“这宫里,哪有什么好人呐。”王贵妃叹道,忽而一笑,“不过田果儿倒能用用,你附耳过来。”
宝晴听她低声说了一通,又细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娘娘好计谋”
王贵妃缓缓向后仰去,靠在大迎枕上,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今日所受之辱,他日用命来偿吧”
王贵妃受罚,发挥了非常明显的作用,宫内关于皇后的流言慢慢平息下来,再也无人敢说皇后陷害朱庶人。
皇上之后的举动,更让朱庶人成了朝野上下的禁忌。
他派人直接将白山庄大门的锁封死了,铁水浇铸,永不开启。
太后得知,又一次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皇上坐在床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太后莫名心头一缩,抓着他的手说道,“皇上当真要你大哥去死吗”
她的手又湿又冷,朱嗣炯觉得很不舒服,却不好把手抽出来,“母后,快一个月了,您就不问问儿子伤好些了没有”
太后一怔,这才把目光移到他的额头。
各种灵丹妙药下去,伤是好了,但留下指盖儿大小的疤,在他俊雅白皙的脸上,分外的刺眼。
太后喃喃道,“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到嘛,还用问你还和你亲娘过不去哀家又不是故意的,失手,失手你懂”
朱嗣炯心中竟没有丝毫起伏,他抽出手,淡然一笑,“身体发肤,皆为母赐,朕怎会记恨母后但朱庶人一事不要再提,母后歇息吧。”
太后见他要走,忙唤住他,声音已带了哀求,“哀家不替他说情,只是你别叫那起子小人欺辱他。”
看着老了不少的母亲,朱嗣炯也不大好受,温声说,“母后放心,他到底是皇家血脉,与朕同父同母,朕自会给他留些体面。”
朱嗣炯并未扯谎,他这个位子也不屑说谎。
这话说得诚恳,不知哪一句触了心,太后涨红了脸,眼睛里竟蓄满了泪水,拉着朱嗣炯的手,颤巍巍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哪个都疼,可这心生来就是偏的”
“他打小在哀家身边长大,从未离过一天哀家受姓阮的窝囊气时,都是他伴着、劝着,还没桌子腿高,就踮着脚给哀家倒茶。”
“自己还咧着嘴哭,就知道用小手给哀家抹眼泪”
“你有本事,不用哀家操心,他不成啊,自幼娇生惯养的看着他受苦,哀家心疼啊,心疼得睡不着觉”
太后呜呜地哭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撒泼哭号,这次她是真伤心。
朱嗣炯眼神有些黯然,“母后放心,他不会受苦,白山庄顶两三个太阙宫大,里面什么都不缺,朕只是把他拘在庄子里,又没有让他坐牢。”
太后顿了顿,想反驳什么,看他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又忍了下去,心里一灰,沮丧和失望袭了上来。
但终究还没死心,她试探道,“哀家不替他求情,那糊涂官司判也判不清,只是稚子无故,说起来也是堂堂皇室子弟,不能养成废人啊”
“哪个稚子”
“你忘啦就是你大哥从山东带回来的侍妾,出事时不是有孕了吗是个女娃,现在都快一岁了”
“哦,此事朕知道朕还知道,前不久,他的另一个姬妾也刚生了。呵,接二连三的生子,他这日子过得很顺心啊。”
“皇上不用这样不阴不阳地说他。”太后不乐意了,“三宫六院,你尽可以广纳佳丽,女人一多,还怕孩子少何必酸他”
简直鸡同鸭讲,朱嗣炯最后一点儿耐心消磨完,“太后,前朝政务繁重,朕先回去,稍后再过来问安。”
说罢,他抬腿就走,那架势就像后面有狗追他。
“等等皇上你叫人把那两个孩子接到宫里吧”
朱嗣炯仿佛被天雷击了一下,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他慢慢转过身,好似不认识太后般的,下死眼盯了一会儿。
“母后在说笑吧”
“哀家什么时候同你说笑过”
“母后,朕有儿子”
太后没好气说道,“知道你有又不抢他太子之位,哀家只不过想让孙子孙女少受点苦”
“睿儿不是母后的孙子吗”朱嗣炯笑了起来,笑得惨然,笑得释然,也笑得让太后惑然。
“自然是,但那两个孩子也是啊就算他们爹有罪,他们又有什么罪”
“从生到死,都困在庄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望套着绝望,这种日子凭什么叫哀家的孙子来承受他们才是个孩子啊”
碰到了疼处,太后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嚎哭起来。
朱嗣炯没有再劝,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怨情离开了寿康宫,脚步灌了铅似的沉重,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他刚刚离开,王贵妃就去了寿康宫。
一呆就是小半日,没过多久,太后就病了。
御医请了几次脉,均说忧思过重,气机郁结。
朱嗣炯只当母后又装病作妖,太后几次恳求,均不肯松口。
太后的病愈加重了,后来竟卧床不起,过年时不但没有出席家宴,连内外命妇的请安都免了。
毕竟是亲娘,朱嗣炯免不了忧心忡忡,万碧虽和太后不对盘,却不忍见自家爷愁眉不展,便让李重生进宫给太后请平安脉。
哪知太后深恐她害自己,一顿臭骂将人轰了出来。
李重生一挥袖子走了,言明即便砍了他,也不会再给这老妖婆看病
好心当成驴肝肺,万碧也撒手不管了。
如此便到了二月间,皇宫内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御花园的湖面上已有彩鸳鸯、绿头鸭等禽鸟戏耍,春水鸭碧,再加上岸柳吐黄,冬青染绿,迎春花灿烂如金,俨然向索居深宫的人们宣告,艳阳天又要来啦
万碧这胎已是坐稳,刚有些显怀,见春日晴好,便扶着小雅到御花园散步。
她随意走着,冷不防迎面走来一个内侍,端着一盆滴水莲。
枝叶繁茂的花挡住了他的脸,看上去花盆不轻,他端得很吃力,跌跌撞撞地,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看他直直奔过来,小雅忙挡在万碧身前,呵斥了一声。
那人吓得手一抖,“呼啦”一声花盆摔在地上。
也因此他的脸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小雅强行将尖叫憋在嗓子眼,若不是顾着后面的皇后,她立刻就要转身而逃。
万碧也看到了,心猛然一紧,紧接着砰砰乱跳,连带着小腹也隐隐作痛。
随行的宫女嬷嬷们一阵倒吸气。
怨不得她们,只因她们看到的是一张形同鬼魅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簪纓の豆腐愛讀書”、“静静的”、“笑开了容颜”灌注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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