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嗣炽根本没寻到罗致焕。
皇上诏令, 罗将军马不停蹄直奔京城,查抄平王府。
他想追, 却被他亲娘宁王妃拉住,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儿啊, 你救驾有功,情面大, 赶紧和皇上说说, 让咱们一家就藩吧,这一出出的宫变, 为娘实在受不住”
朱嗣炯愕然。
一众侍从愕然。
张嬷嬷再次为自家小姐折服, “王妃, 您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 还就什么藩”
“皇、皇后”王妃想起皇后惨状,不禁打个哆嗦, 呆滞半晌, 才回过味来,“我, 皇后”
是啊, 平王事败, 这一支算是没了,太孙身亡,无子嗣。
宁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
王妃倒吸口气,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石莹把她人中生掐出紫印子, “母亲,要紧时候,挺住”
王妃嘤一声转醒,腾地站起来,满面喜色,精神焕发,“皇后我要做皇后了炽儿要做太子啦”
“母亲,还在国丧期。”朱嗣炯冷冷道。
人替自己幸运的时候,就不会替别人伤心。
更何况,死的是皇后,头上再无人压着,王妃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想想不对,王妃急忙把嘴角往下拉拉,忽然想起什么,“莹儿,炽儿在哪里”
“在皇上那儿。”
“这个傻孩子”王妃焦急吩咐她,“你叫他快去你父王身边伺候,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表现”
惊喜太过,石莹也有些难以自持,竟忘了告退就匆匆离去。
王妃拉过朱嗣炯,“我的儿,这次多亏了你,我们一家才能逢凶化吉,你想要哪块藩地随便挑你父王若不答应,我就和他拼了”
朱嗣炯慢慢缩回手,“待儿子回去想想,母亲歇息吧。”
他直到走出门外,还听到王妃兴奋得发抖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要做皇后赶紧给朱嗣炎封王,带着姓阮的一块滚炯儿都就藩了,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赖在京城不走”
朱嗣炯脚步微顿,再抬起,只觉灌了铅似的沉。
皇上的寝宫十分寂静,只有几个内侍在旁伺候。
他躺在塌上,惨白着脸,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俨然和一具尸首差不多。
朱嗣炯觉得皇上好像即将燃尽的油灯,昏昏暗暗、凄凄惨惨、光亮如豆,倏忽之间微微一跳,险险熄灭。
他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唤道,“皇爷爷。”
皇上微微睁开眼,见是他,脸色好看了些,“炯儿,你救了皇爷爷的命。”
没有自称“朕”。
朱嗣炯喉头一阵发堵。
“你做的很好,皇爷爷高兴,宁王那个孬种也出了好苗子”皇上呼吸很不均匀,他闭上眼重重喘了几口,“炯儿,宁王不是当皇帝的料,你那两个哥哥也不是。”
他紧紧抓着朱嗣炯的手,“你,一定要做皇帝,祖宗基业,不能毁”
朱嗣炯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松开手,积聚最后的精力,一样一样交代,“镇北侯拥兵自重,西北军只认他不认朝廷,罗致焕掌管京畿大营,他们兄弟若里应外合,朝廷危矣罗家,既要用,也要防”
“高敬,理政是个好手,但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要防”
他猛然一阵咳,朱嗣炯忙替他捶背,皇上挥挥手,颓然说,“老了,朕老了,可这江山,不能亡。”
内侍苟道进来,“陛下,高首辅求见。”
“宣”皇上用力握了握朱嗣炯的手,“你心里要有数。”
高敬和朱嗣炯打了个照面,他眯着眼睛说,“靖江郡王没去烧宁王的热灶头,还惦记着皇上,真是有心了。”
朱嗣炯心里头乱糟糟的,没去细想。
待他看到万碧时,纷乱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阿碧”他恼怒道,“你好大胆,竟然给我订亲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连日奔波,万碧早就困顿不堪,她没有分辩,只用目光上上下下瞅朱嗣炯,那依恋、爱慕、庆幸的神情使朱嗣炯心头一热,眼中突然涌满泪水,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她说,“你活着,真好”
朱嗣炯一下把她抱在怀里,“傻瓜”
“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只有活下去,才能改变未来。再说,我都接受了,你就别再难为自己,看的让我揪心。”
朱嗣炯还是委屈,“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万碧失笑,“对不住,我的爷,从今往后,我定然把你牢牢看紧,做个醋缸子”
她推开他,“吕先生还有事和你商量,赶紧去。”
送走朱嗣炯,万碧吩咐小雅准备热水沐浴。
她将头深深浸在水中,裸露的香肩微微颤抖。
久到小雅以为她要淹死自己的时候,万碧霍地从水里抬起头。
她眼睛发红,不知是不是水淹的。
“万姐姐,其实你没看起来那么豁达,你很难过的是不是”小雅难得聪明了一回,“你怕郡王爷难过,故意装作满不在乎。”
万碧失笑,“胡说,我才不在意哪个有钱有权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她说着,却把头转到一边。
“去拿细布,给我把头发绞干。”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
小雅回来时,万碧已穿好衣服,面色如常。
小雅给她绞着头发,“万姐姐,我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小雅咂了半天嘴,想形容却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了,嗯从前好像一只猫,现在好像老虎。”
万碧一下笑出声,“你这是骂我呢”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说道,“小雅,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这变化,是无穷尽的。”
吕秀才和朱嗣炯密谈了半天,临走时说了句话,“常人之妾,终身卑微,唯有帝王之妾,可傲居人上。”
朱嗣炯看着无边的暗夜,默立不语。
院中燃起庭燎,飞蛾绕着火堆不停地飞,终抵抗不住诱惑,一个个扑入火中。
剩下的,只有噼噼啪啪作响,跳跃的火焰。
京城罗家,罗筱婳逼着父亲去提亲。
罗致焕无奈,“现在是国丧,过几天再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哪有女方主动去提亲的道理”
“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反悔”罗致焕冷笑道,“想要过河拆桥,也要看这座桥他拆不拆得了”
罗筱婳不管,闹得罗致焕头疼。
“好好好等宁王妃回来,请你祖母去提亲可好”
罗筱婳高兴了,但大罗氏很是担忧小妹,想着怎么让她打消了念头才好。
她夫君却劝,“这门亲事,侯爷那边也同意。”
“我爹”大罗氏奇道,“他什么时候操心过儿女亲事”
“你难道看不清形势宁王板上钉钉继位,他们要扶持靖江郡王”
“扶持一定要结亲吗再说宁王有嫡长子”
“他都成亲了,难道让小妹做小你还不明白吗”
大罗氏惊呼一声,“要的是子嗣”
“封王拜相,不过是一时荣耀,想让你我两家长长久久兴盛下去,都不如皇上有自家血脉来的稳妥”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皇位都不如自家人坐着保险
大罗氏一时百感交集,哀的是,小妹被家族当做政治赌注,幸的是,嫁了自己喜欢的人。
可小妹,能幸福吗想起靖江郡王那个美艳无双的宠妾,大罗氏不住叹气,都快把山叹倒了。
在罗筱婳的企盼中,宁王府的人终于回来了,且在罗老夫人和宁王妃见面后不久,朱嗣炯便来找她。
罗筱婳撒腿就跑,绣鞋几乎飞出去。
朱嗣炯站在中庭的海棠花树下,背对着她,听见动静,回身看来。
他穿着银白暗花软绸箭袖圆领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带,挂着个精巧的银黄荷包,足穿青缎凉里儿皂靴,气度雍容华贵,超然出众。
罗筱婳看看自己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有些局促不安。
朱嗣炯的眼神清澈、淡漠,“罗二小姐,你我两家虽在议亲,但还未定。有些话我要提前和你说,我很感激你帮我,但嫁给我,你不会幸福。”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你”
朱嗣炯微微叹气,“承蒙错爱,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
罗筱婳的笑容凝固了,“我、我知道。”
“我不会是个好丈夫,我只钟爱一人,我容不得别人欺她。”
“你说的是万碧吧我不会难为她,只要她不招惹我”
朱嗣炯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罗筱婳怕他反悔,急急说道,“我爹爹说了,若是你不认账,他就拿着龙纹玉佩告御状,皇上势必会重重罚你我们罗家势力遍布军中,只要我爹爹一声令下,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郡王,照样把你揍个半死”
朱嗣炯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冷冷说,“我真是小看罗将军了。”
“那是”罗筱婳不禁带出几分得意,“我爹和大伯厉害着呢,有他们做你靠山,谁也不敢欺负你”
“呵,我在你口中倒成了吃软饭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们罗家很厉害,哎,不是,我是说,你找了个有势力的岳家”
朱嗣炯又叹口气,“罗二小姐,对不起。”
罗筱婳以为他不承认这门亲事,脸色唰地变了,“你若不答应,我就让我爹请皇上赐婚”
“你误会了”朱嗣炯真是头疼,“这门亲事,我认了”
罗筱婳呆住,只听他清冷的声音响起,“阿碧做出的承诺,就如同我做的承诺,我认”
罗筱婳陷入狂喜,没听出另一层意思。
“但,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正妻应有的体面和尊重,其它的,给不了。”朱嗣炯说,“所以,对不起。”
“足够了,只要让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她已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一定会爱上我,我这么好,你不爱我是你的损失”
朱嗣炯目光极为复杂,厌烦、讥讽、怜悯、愧疚,他闭上眼,再瞿然睁目时,眼中唯有坚定,“如此,甚好。”
靖江郡王和罗二小姐的亲事两家口头定了,只待一年孝期后迎娶入门。
世子朱嗣炽要气疯了,窝在屋里团团转,恼恨王妃怎么给老三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岳家。
石莹劝道,“什么事都要反过来想一想,虽是结亲,也有可能是结仇”
“此话怎讲”
石莹笑道,“之前我还没想到怎么除掉三弟,这门亲事倒给我送了个好主意,且等罗二小姐进门,我必有大礼相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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