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风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了。
田果儿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不知道万碧是什么人”
“她, 她是”
“她是爷的人”朱嗣炯一声暴喝, 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棱地乱飞。
田果儿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别在爷面前哭”
“是, 是,我看他们举止亲密, 以为”
“亲密个屁”朱嗣炯气得骂人, “再满嘴胡吣,就给我滚出去”
田果儿吓得跪倒在地, 分辩说, “我没胡说, 我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爹爹从不允我说谎的。我分明看到他们衣服都脱了”
朱嗣炯脑子嗡的一响,有些结巴, “衣、衣服脱了”
“是, 在庙里,阿碧姐姐把杨大人的衣服都脱光了, 就、就剩了条裤子, 她也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还睡在杨大人身边,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的确都是真的,挑挑拣拣、模棱两可几句话勾勒出个模糊画面, 更能令人浮想联翩。
朱嗣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强压住胸口上下翻腾的气血,一字一句恶狠狠说道,“把你刚才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若是我再听到有人提一个字,我就扒了你的皮”
田果儿呜呜地想哭又不敢哭,拼命点头。
冷静片刻,他又说,“把这身衣服脱了,你不配穿”
“是,是,我这就还给阿碧姐姐。”
“烧了你穿过的东西还敢给阿碧还有,不许叫阿碧姐姐,你没资格喊她的名字”
“是,是”田果儿哆哆嗦嗦,头也不敢抬,唯唯应诺。
满腔怒火几乎烧晕了朱嗣炯,他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闯进内室。
“怎么了看你一脑门子的官司”万碧坐在塌上正叠着衣服。
她的眼神清澈,全是对自己的担忧。
只她一个眼神,怒气就散去一半,朱嗣炯发现,他对阿碧完全发不出脾气。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爱她
朱嗣炯就势半躺在美人榻上,靠着大迎枕,将万碧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没什么,这次杨广护卫有功,我想赏他个恩典,让他去宣州卫所做个百户,你看如何”
万碧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事我不懂,爷说好便好。”
“阿碧,你,你喜欢我吗”
万碧别的见识暂且不说,朱嗣炯的心思是一摸一个准儿,他怒气冲天地进来,明明一副质问她的样子,却转而提起杨广,又冷不丁冒出这个傻问题。
她和杨广能有什么事这人怕不是听了三言两语,又吃起无名飞醋
万碧捧着他的脸,低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双纯澈的眼睛,墨兰如夜空,点点星光璀璨。
但此刻眼中全是焦躁惶恐,似乎她的回答,决定着他下一刻的生死。
万碧眉眼弯弯,满含笑意,“朱嗣炯”
朱嗣炯一愣,这是阿碧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我喜欢你”
“朱嗣炯,我喜欢你”
他有些发呆,似是在回味这句话的含义,紧接着,他眼中绽放出绚烂光华,嘴角不可遏制地向上扬起,越咧越大,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阿碧,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朱嗣炯抱着万碧蹦起来。
二人笑闹着,一不小心滚到了炕上。
万碧不愿意让他心里有疙瘩,便将和杨广的二三事一一说了个清楚。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一想到万碧的衣服竟然裹在其他男人身上,他就嫉妒得发疯,再想到万碧的小手从别的男人身上掠过,他就恨不得撕了那人。
看着他一脸郁卒的模样,万碧点着他的鼻子嗔道,“你听哪个嚼舌头了”
“田果儿啧,你救了她,她却反咬一口,真不是个东西”
“我倒能理解,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猛然来到龙章凤姿的靖江郡王身边,能没点想法当然是下死命地抓住不放,要怪,只能怪我的爷太优秀”
心上人的仰慕,让朱嗣炯喜滋滋美了半天。
“不说那晦气女人,一会儿我就打发她走奏折递上去半个多月了,皇上还没有旨意,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困在了开封府。”
“回去了有什么好,你是把太孙和平王都得罪了,哎,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朱嗣炯枕着双手,有些出神,慢慢说,“是该想想退路了。阿碧,袭击我们的人前后好几拨,我一直以为是平王的人,可罗致焕却说他们路数不一样。哼,怕是太孙也不愿我掺上一脚,想让我知难而退”
“那天先生来”万碧便在他耳边轻轻将吕秀才的话说了一遍。
“与其依附他人,处处掣肘,为何不自立门户”朱嗣炯霍然变色,“他真这么说”
万碧点点头,“后来我细想想,怎么就那么正好,前脚你刚得了赈灾的差事,后脚我就在街上遇见了他。”
“他和高敬有旧,又是高敬向皇上举荐的我,刘同知是高敬的人,一个同知,他竟然能掌握那么多证据”
朱嗣炯额头泌出细汗,他呆呆看着万碧,“阿碧,我是不是做了高敬手里那把刀”
可高敬同时打击太孙和平王干什么难道他看好的是宁王
昏聩无能的皇帝,权倾朝野的首辅
朱嗣炯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起身,奔到门外,“杨广动用所有人手,去查炸堤的县令,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
杨广锦衣卫出身,如今虽做了朱嗣炯的侍卫,查案的手段还没丢下,五天后就回来复命。
祖宗十八代都有了,但此人的履历极为普通,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朱嗣炯一页一页来回翻看,忽然眼睛一亮,“武鸣县”
武鸣县,这个名字好耳熟朱嗣炯紧张地思索着,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县里有没有个镇子叫无名镇”
“下官不知,请容再查。”
“快去”朱嗣炯几乎是咆哮。
一盏茶功夫后,杨广复又进来,“主子,武鸣县就是以前的无名镇,原本归到临县,后来”
“够了,出去”朱嗣炯十分暴躁地打断他。
杨广躬身退了下去。
朱嗣炯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去,颓然跌坐在椅中,他清楚地记得,无名镇李老爷一案的主审官,那位县太爷,和他的上峰一起投靠了叛乱的闵王所以才敢乱判一通。
闵王兵败,皇上本要将所有追随者都杀了,是高敬劝说“应对被胁迫者网开一面,昭示天恩”,皇上听从他的建议,赦免了一批人,避免朝野上下血流成河。
这位县令,想必就是高敬保下的
救命之恩,舍身相报,他不惜一死炸开河堤。
这才有了直达御前的惊天大案。
这案子查得出奇的顺利就像有人将线索一个接一个抛出来,引导他去查某人想让他查出的真相。
那田果儿,就算阿碧不把她捡回来,想必也会通过其它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朱嗣炯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蹿了上来,面前似乎有张密不通风的大网,无声无息地兜头盖脸罩下来。
吕先生,到底是不是高敬的人,这件案子始末,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在无名镇上遇见他,真的是巧合吗
再细想想,三王之乱时,自己经历的种种事由。
头皮一阵发麻,朱嗣炯忍不住打个冷颤,跑到内室一把抱住万碧。
“阿碧,你是怎么进的府”
“我是被卖进来的啊,你不是知道的你手怎么这么凉”
“中间去过别处吗你说详细些”
他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声音也抖得厉害,万碧从没见过他如此惊惶的样子。
她稳稳神,尽量将声音放缓,“离了我娘,我跟着人牙子来到京城,后来在一处院子学了接人待物的规矩,再后来被领到王府,王府的管事嬷嬷直接选中了我。”
“哪个管事嬷嬷”
万碧摇摇头,“我不认识,后来也没见过,有什么不对”
“只是觉得奇怪,王府的下人不是家生子,就是从庄子上选来的,很少从外面买人。”
“这有什么奇怪和我一起进府的有十来个呢”话音未落,万碧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爷,我才发现,一起进府的丫头,如今就剩下我一个”
朱嗣炯扯扯嘴角想笑,但那笑比哭都难看,“乱兵进府之时,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哪里”
“容嬷嬷告诉我的”万碧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紧揪住朱嗣炯的衣襟,“难道容嬷嬷也有问题可一进府就是她护着我,没有她,我活不过半年”
以前从未注意的细枝末节,如今连了起来,朱嗣炯心里已是惊涛骇浪,自以为的种种因缘际会,不过是他人的刻意安排。
朱嗣炯抱着万碧半天没说话,良久,在万碧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眼中复归平静,“阿碧,别怕,一切有我你是我的人,我必会保你喜乐安康一辈子”
又过了半个月,皇上的旨意终于到了靖江郡王卸任,案宗移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朱嗣炯非常平静,将手上东西一交,带着万碧准备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去。
他还对吕秀才说,“先生果真神机妙算,一切都让你说中了。这次回京,我保举你做给事中”
吕秀才私底下找万碧,“郡王爷好像生我的气了”
“我也不大清楚,先生有话不如直接与郡王谈。郡王一来讨厌别人有事瞒他,二来最恨被当做棋子,只要先生不触及这两点,想来是无事的。”
吕秀才捋着胡子呵呵笑着,心里却犯了愁。
朱嗣炯私下也找了杨广,“你这次功劳不小,论理该赏个官职,但我实在缺人,还想把你留在府里。”
不待他说完,杨广马上单膝跪下,“属下愿留在府中做侍卫。”
杨广面上无半点勉强,朱嗣炯抬抬手,“起来,不要跪来跪去。”
外面传来女子的娇斥声,朱嗣炯走到门外,院子里,阿碧正指挥着仆妇收拾东西。
朱嗣炯忽问道,“阿碧给你包扎伤口用的细布呢”
此言入耳,杨广的心扑腾一响。
他背着身,杨广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回主子话,李郎中给属下换药时,已全部扔了。”
朱嗣炯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回去后你做阿碧的侍卫。”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杨广耳边炸响。
风吹过,树枝不安地摇晃了下。
流云飞度,树影斑驳,这位年轻郡王俊雅的脸忽明忽暗,一双星眸灼然生华,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
杨广慢慢跪了下去,垂首道,“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很好”朱嗣炯点头说,“我视她如同至宝,自然要把最好的侍卫留给她,你可不要觉得屈才”
“属下不敢”
朱嗣炯轻笑,慢慢踱到万碧身边。
杨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启程的日子一晃就到,靖江郡王欲行之际,又出了个小插曲。
那位孤女田果儿,跪在车驾前不肯走,定要跟着郡王上京。
她哭哭啼啼,引得一众百姓围观,还以为是郡王爷惹的桃花债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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