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成这一跪, 把朱嗣炯惊得讶然失色,不明白这位狂人又有什么打算。
“有求于人, 强人所难, 下跪又何妨。”王梦成坦然道,“小表弟, 我还是喜欢她。”见朱嗣炯抬腿要踹,忙把下句说出来, “你们情深似海, 我甘拜下风”
“小表弟,你是人中之龙, 将来自有你的一番事业, 我不忍日后佳人落泪难过, 万望你铭记今日所言, 真心只许她一人。”
说罢,王梦成潇洒而起, 拂尘而去。
朱嗣炯瞪着眼闷不做声, 半晌才反应过来,表兄临走还不忘在阿碧面前表现他的衷情。
瞅见万碧怅然若失的模样, 他更是气急, 忽觉心中一阵绞痛, 口中又酸又涩,恨不得将阿碧的脸扳过来,只看自己。
哪知王梦成又蹿了回来,情真意切对万碧说, “阿碧,若他待你不好,就来找我我王某人一个唾沫一个钉儿,无论多少年过去,说话都算话”
在朱嗣炯要杀人的目光中,王梦成脖子一缩,脚底抹油,溜了。
直到回了屋子,朱嗣炯的脸还是黑如锅底。
万碧劝他别和王梦成一般见识,反正自己对王梦成无心。
朱嗣炯叹道,“他对你有意,我不生气。只是他做事光顾自己痛快,根本不想会给别人带来多大麻烦”
“他这么一折腾,母亲又要把帐记你头上”
万碧装作满不在乎,“反正王妃也不喜欢我,多一笔少一笔也差不了什么。”
“阿碧,我心里着实不痛快”朱嗣炯沉声道,“表哥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就算他行事癫狂,离经叛道,但此等终身大事,为什么不问你一声就直接决定”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
万碧心中一暖,“许是没有问的必要,无论谁来看,这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亲事”
朱嗣炯有些后怕,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应该是母亲封了口,要不是表兄过来一通浑说,下个月自己一走,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佯装轻松说,“既已解决,就别想这烦心事说说咱们的,下个月我要去京西大营,开春才回来。”
万碧很是诧异,“过年也不回吗这办的什么差”
朱嗣炯锁着眉头,慢慢给她解释,“涉及到朝堂,太孙想从平王手里夺点兵权,说服了皇爷爷,让我去京西大营探探底。”
京西大营是齐王带来的老底儿,跟着齐王一路血雨腥风打进了京城,情意深厚不说,更是用无数银子喂饱了的,想从这里撬开豁口,无异于虎口夺食。
“不能不去”
“我也不想去,但太孙近来对我有些疏远,若是再拒绝,他必会疑心我投靠了平王。”朱嗣炯耐心解释,“襄阳伯府仗着是咱们府的亲家,到处宣扬和我关系亲密,他家是平王心腹,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太孙就有点信以为真。”
和襄阳伯府关系好,这也有人信万碧扶额叹道,“咱们不站队不行吗”
“不行”朱嗣炯斩钉截铁说道,“我不能让平王登基”
三少爷是怕襄阳伯府得势,马风再来找自己晦气,万碧鼻子一酸,“爷才十四”
“十四不小了,皇爷爷十四岁的时候都领兵打仗了阿碧,这一去小半年,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爷不必担心我,上次那个算命的不是说了吗,我天生运道好,一辈子有贵人相助,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朱嗣炯低头在她耳畔轻语,“你的贵人就是我”
他的气息很灼热,万碧觉得腮边痒痒的,不由就红了脸,娇嗔道,“爷,当心人看见”
她目含春水,娇昵柔媚,口似檀香,艳丽姿态更胜往常,朱嗣炯觉得心中似有团火在烧,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翻身就将她压在塌上,“这屋里哪有别人”
朱嗣炯双臂环在左右,牢牢圈住了她。
万碧的心簌簌乱跳,不知如何是好,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阿碧,看着我。”
他很少用这样命令的语气说话,万碧不由一怔,愣愣地抬眼望过去。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好似一汪清泉,缓缓流入她的心田。
湿热的吻,温柔地印在她的额头、眉梢,如同一根羽毛,拂过脸颊,覆在她柔嫩的唇上。
虽是朝夕相处,但如此亲密的动作还是第一次。
万碧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觉得自己好似飘荡在空中的花儿,随着风势,越飞越高,渐渐不知置身何处
许久,朱嗣炯才放开她,在她鸦黑的鬓角轻柔一吻,“阿碧,我也喜欢你。”
万碧还没回过神来,星眼微饧,腮边桃色如晕,红艳艳的香唇微张,就像那沾了露水的玫瑰般惹人怜爱。
朱嗣炯喉咙动了下,扯过锦被将她盖了个严实,“爷要留着”
万碧躲在被中吃吃地笑起来。
想起还有王梦成那档子事儿,朱嗣炯不由头疼,安顿好万碧就奔到了母亲的正院。
王妃的院子一片鸡飞狗跳,王梦成正在抱头鼠窜。
亲事说定,王夫人本来挺高兴,结果儿子不知又抽什么风,坚决不成亲了,气得她抄起扫帚追着儿子一顿打。
朱嗣炯默默地挡在王梦的逃跑必经之路上,在他低头狂奔,无暇顾及其他之时,轻勾脚尖,用了三分巧劲,将他摔了个十分严重的狗啃泥,观赏片刻表兄的狼狈模样后,施施然离去,来到母亲的屋子。
王妃也很郁闷,万碧没送出去,白高兴了
见儿子一脸了然,王妃心有惴惴,这个打小不和她亲近的儿子,恐怕要因此和她生出更大的隔阂。
“母亲大概已经知道我要去京西大营当差的事情。”
原来是这事,王妃立刻一脸喜色,“我儿才十四岁就能替皇上办差,这可是露了大脸了,看谁还敢说我宁王府无人”
朱嗣炯却道,“这个差事棘手,办好了,没有功劳;办不好,只怕儿子此后都不能在京城呆着了。”
王妃吓得一愣一愣的,又听他说,“儿子要一心一意去办差,不能有后顾之忧,母亲,儿子最大的担忧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王妃眉毛跳跳,“你说的是万碧”
“母亲,表哥这事纯属他自己瞎胡闹,怨不得阿碧。”
提起这事王妃就来气,“苍蝇不叮无缝蛋,那万碧什么货色我比你清楚”
“母亲”朱嗣炯脸色登时变得难看,“阿碧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喜”,
“她错就错在长了那副狐媚样”王妃见儿子如此维护万碧,心里越来越不舒服,这些天积攒的怒气全然爆发出来。
她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来,指着小儿子喝道,“那小蹄子迷得你七荤八素,你只听她的,连你娘都不认如今敢这么顶撞我,难道不是她挑唆的”
“母亲你误会了,阿碧没有”
“哼”王妃气乐了,“阿碧好个阿碧好,就算她没挑唆,可你为她敢跑到你娘跟前来替她打抱不平,就凭这点,我也容不下她”
朱嗣炯知道这话是谈不下去了,他撩袍跪倒,“母亲生我养我,断头难还但儿子如今离不得万碧,她就是我的命母亲若不想让儿子活了,尽管去发落她吧”
他郑重给王妃磕了头,大踏步离去。
看着儿子愈来愈远的背影,王妃“哎呦”一声跌坐椅中,拍着桌子恨恨道,“这就是生来讨债的啊”
又叫张嬷嬷,“你留心选几个漂亮丫鬟,男人都贪鲜儿,我就不信炯儿一辈子就爱她一个等炯儿撂开了手,看我怎么治她”
王妃在气头上,张嬷嬷不敢说不,唯唯称是,待她好点了,方说,“左一个右一个往哥儿屋里塞丫鬟,人多生事,不是上策,哥儿现在十四了,不如留心给哥儿挑个媳妇。”
“要找个厉害的”王妃一心要找个能辖制住万碧的儿媳妇。
于是主仆二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哪家的姑娘合适。
王家母子转天就提出辞行,尽管王妃再三挽留,但他们去意坚决,只好作罢。
他们来去匆匆,徒留下一桩风流公子与美艳丫鬟的风流韵事。
很快就到了朱嗣炯去京西大营的日子,万碧早早大包小包的把东西收拾好,可三少爷嫌累赘,什么都不带。
万碧急了,抢白了几句,脾气一上来,也不去送他,只坐在屋中默默垂泪。
朱嗣炯着急和父母辞行,哄了她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心中忐忑不安,万碧终究是坐不住,踅摸到王妃院子附近,暗自希望还能和三少爷见上一见。
阵阵喧闹声传来,万碧转身躲在角落里,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朱嗣炯从院门出来。世子和三少爷分立他两旁,周围还有几个陌生的公子。
他一身戎装,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衬得他俊雅的脸英气十足,他大声和周围的人说着话,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样的朱嗣炯是万碧未曾见过的。
似乎是觉察到有人看他,朱嗣炯望过来,却发现空无一人,不禁摇头失笑,阿碧气性越来越大,这会儿肯定还生气呢,怎会来送他。
一群人晃晃荡荡走远了,万碧仍旧躲在角落里,此一别,便是三四个月不能见面,二人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可看他那样子,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好像多盼着去似的,竟一丝伤感也没有
万碧就有些闷闷不乐。
一晃朱嗣炯走了两个多月了,虽然时常捎信回来,但这信不知要经过多少人拆阅,是以上面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万碧看了,着实无聊
将近年关,一冬也没下场雪,又冷又干,府里陆陆续续有人感染风寒,连二小姐都病倒了。
京城内外也有一批一批的人生病,郎中们满街跑个不停,药铺都断了货。
慢慢流言四起,瘟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觉得好看就收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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