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们都是没意识的,被苏妙叫出来, 只按照她的吩咐一鬼找了个人, 恭恭敬敬在旁边站着,瞧着老实得很。
大厅里多了这么多只鬼, 气温一下子降下来,冻得人打哆嗦。
苏妙见组队妥当,笑了笑, “还有那个叫魏明智的, 不知道是哪位帮他们暗度陈仓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 麻烦把他们弄出来,我就在此谢过诸位了。”
接下来没什么事情, 苏妙就叫他们散了。
曹立诚哆嗦着一张胖脸, 出去了膝盖一软, 差点跪在地上。
随行司机小陈颇奇怪, 曹总进去时还满面春风的,怎么出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曹立诚没吭声,半晌爬不起来,被他搀着扶进了车里。
后车门一关, 小陈坐回驾驶座上,胳膊上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车子李明明没开空调,气温怎么就忽然降下去了
摸不着头脑, 寻思着天儿也不早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曹立诚, 立马驱车离开。
曹立诚一脸便秘的表情,闭着眼,一张脸皱成了苦花菜。车子行了一会儿,他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对上后视镜,正看见他旁边坐着一只脸色青白流着血滴子的男鬼。
一人一鬼对视上,男鬼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脸上,忽然裂开一丝笑。
夜色幽深,偶有粼粼的路灯光线投进来,男鬼脸上血痕忽明忽暗,脑袋一偏,露出道纵深的血色刀疤,黄的白的脑浆隐约可见。
曹立诚干呕了一声,憋住,调整好坐姿,闭上眼,坐的端端正正。
到了自己订的酒店,一步一步走得愈发艰难,小陈搀着他到了屋子里,正准备离开,被他拽住了袖子。
他的西装有些狼狈的凌乱,短粗脖子上的领带松了,一双眼睛哀求地看着小陈。
小陈被拽着袖子,脑子里一个激灵。
难道曹总想潜规则他
曹立诚私生活混乱,据说公司里上到秘书,下到前台小妹,全都被他染指过,可他没想到,这货还对男的感兴趣啊
小陈干笑着,胳膊使劲儿往外拽了拽“曹总,今天您也累了,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没拽出来。
然后在曹立诚哀求的眼神下,小陈嘴角的笑僵着,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
随后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啪一下关上了防盗门。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曹立诚只当自己是个雕塑,缩着脖子坐着,坐一会儿有点瞌睡了,旁边男鬼倒是也没动静,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除了脑子往下滴脑浆有点瘆得慌,好像也没什么威胁他的举动。
到底他还是有点身份的,苏妙就算再如何威胁他,也不得不掂量着点。
曹立诚吞了口唾沫,僵硬的身子挪了挪,挪到枕头边上,圆润的身子咕噜一下翻进被窝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上了被子。
紧密包裹着的被子给了他一些安全感,闭着眼,正准备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后背一凉,他感觉有个东西贴了过来。
被子好像是挡不住鬼的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贴紧他背部的被子慢慢鼓了起来,空位被男鬼取代。
男鬼紧紧贴着他,曹立诚感觉自己的裤子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掉。
他瞪大了眼。
这一刻五感似乎突破了极限,他能闻到男鬼身上的血腥味儿,也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那股黏腻的感觉。
裤子不知怎么褪下去了,屁股上一凉,然后嗷一声犀利的叫唤,他的瞳孔死死扩散开。
这一夜,菊花满城开。
人终究是要睡的,不管经历了多么悲惨的事,曹立诚还是睡过去了。隔天天亮,阳光射进来,他诚惶诚恐拉了窗帘,心想鬼是怕光的,总能摆脱一段时间吧。
再去找个风水大师,他就不信这世上只有苏妙一个高人了
谁知刚转过头,尸体一样的男鬼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沾染着血迹的衣服乱了点,露出里面赤红色的朱砂痕迹。
苏妙够狠。
纵曹立诚现在想杀了她的心都有,被这么一只鬼跟着,也不得不低头。他白手起家,做生意的时候连孙子都当过,这点苦有什么不能吃的
米阿娘安慰着自己,隐着怒气给魏明智发消息,说要处理点黑钱,让他赶紧回来,转头曹立诚就收拾了几张银行卡准备去找苏妙,希望她看在自己的诚意上,能把这只鬼撤了。
撤苏妙当然是不愿意撤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除非他们死了。
收完钱送完人苏妙就清点起手头的银行卡,去查了,四十几个人送来合计两个多亿的善款,其中几个几千万的占了大头。
生意做得再大,流动资金也不一定多,能筹集这么多钱,苏妙已经很满意了,没准备再赶尽杀绝。那么多家上市公司一夜倒台,后果太严重,她可承担不起。
周兴怀发达后,妻子邵之卉就在家当起了富太太,手底下管着一个公益组织,苏妙把钱交给她,说起和安村的事情,邵之卉连连同意。
她是个当母亲的,最能体恤这些孩子,当下规划起慈善计划,按苏妙的要求,除了修学校,还要修山路。
规划下来两个多亿似乎也不多了,贫困的地方太多,山路又难修,成本太高。
苏妙不担心,反正有四十多棵韭菜等着她收,钱总归不是问题。
高考后的暑假足足有三个月,从和安村回来后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回来又同学聚会,朋友聚会,波下来,又过去半个月。
这段时间秦昊也没走,因为青市分公司刚建立起来,他在这边呆着,据说要办一场拍卖会,打响秦氏拍卖公司在青市的名号。
拍卖师的资源是不缺的,从别的公司调过来就行了,有经验有老道,镇得住场子。
稀奇的好玩意儿却不是随处可得。
作为一个风水家族,秦家的古董自然是不缺的,但好些东西来处隐晦,不好摆上明面,为了做生意惹来被人怀疑实在是因小失大。
恰逢青市有户人家想要拍卖祖上留下来的字画,字画海了多,搁拍卖行里不稀奇,但这户人家的祖上是云翁。
将近一千年下来,云翁的字画几乎成了无价之宝,刚一亮相,就收到了业界的疯狂追捧,更别提他的字画以前从没在拍卖行里出现过。
秦家眼界高,立马就盯上了,谁知去跟云家人交涉,想要拿到这幅画拍卖权的时候,半路里又杀出个平京拍卖行。
这家拍卖行在内地连名字都没有,秦昊去调查,没想到除了了解到这是一家新注册的日资企业,什么特别的资料都没有。
两边抛出了不同的筹码,云家人也在犹豫不决,索性决定找个时间去两边了解一下。
秦昊跟苏妙提起的时候还有些无奈,“我们家拍卖行在业内还是有些名气的,没想到差点被刚成立的公司截胡。”
秦家公司占据青市cbd的黄金三层,来接待客人,自然也是有底气的。
可秦昊没想到,云家人来公司这天,出事了。
来的是个老太太,戴着副眼镜,看着像是有些细究的,秘书亲自带她参观介绍的时候,她会捏着眼镜腿儿,盯着每一个角落细细打量。
又给她看公司拍卖师的履历,展厅布置等,正谈得老太太有些意动了,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
秘书忙出去看,老太太也跟出来了,有个员工指着公司里的绿植大叫“刚才我在的时候还好着呢,怎么回来这些花草都枯了”
果不其然,入目所及,原本生机旺盛的花草,此刻全都蔫嗒嗒垂下来,变成了没有光泽的草黄色。
老太太是细细看过的,自然也注意到了,当下就有些犹豫“你们公司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
秘书忙摆手“不会的女士,我们刚搬过来时专门找人看过”
正说着,头顶扑朔朔落下灰,一丝裂缝在高高的楼顶出现,然后上面传来尖叫着跑开的声音“怎么回事这地板怎么裂开了”
秘书唇角的微笑僵了一下,随即旁若无人地准备继续讲,被老太太制止,“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改天再来。你们这儿看着也有点不太方便。”
公司都这样了,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秘书只能礼貌地送人出去,然后赶紧联系秦昊。
这样的情况绝对是被人阴了,秦昊立马赶来,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拧眉想了想,记起苏妙正闲着,就开车把她接了过来,让她帮忙看看。
虽然是秦氏名下的公司,公司里员工却都是外聘的普通人,不知道秦家涉足玄学界,也没经历过这些玄乎的东西。怕接下来再出事,秦昊直接让自己公司的人放假一下午。
苏妙到的时候这三层已经没人了,屋顶还在扑朔朔往下落着灰,幸亏钢结构撑着,要不然真叫人担心这大厦下一刻就会倒塌。
大厦里面没有风水师来过的痕迹,甚至连一些阴邪法阵的阵脚都没有。苏妙搓了搓变黄的花草叶子,松开手。
秦昊关切地问“能看出什么吗”
他们秦家只擅长阵法符篆,并没有得到老祖宗全部传承,脱了这范围就没辙了。
苏妙不语,盯着大厦内部瞧了一遍。
普通风水师看不见,她却是能瞧见的,黑色的线遍布大厦内部,密密麻麻缠绕在植物和楼体上,穿行而过的花草全部枯萎,像是被吸附了生命力。
这东西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苏妙问“你上次说竞争对手是一家日资企业”
秦昊点了点头“对,因为是家新公司,我印象很深。”
苏妙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徐明阳家里的艺伎娃娃,那次虽然没进到屋里亲眼看到,但意识力渗进屋里,能看到灰色的线从灰色的娃娃身上延伸出来,跟这里的黑线像极了。
没待多想,大厦里面的黑线开始慢慢消退,苏妙眼疾手快掐了诀,念起咒语“谨敕病身,五脏六腑,九宫七政左三魂,右七魄,三部八景一身清净,万邪不干,急急如律令”
同样的咒语,黑线同样瞬间瓦解,死寂的气息消散了些,楼顶的裂痕也没再继续延伸。
秦昊也是玄学中人,自然感受到了其中的变化,他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我碰到个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注意着点那家日资企业。”
到底不知道那是什么,苏妙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随机应变了,看来这次你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秦昊撇嘴一笑。
今天的事看着有点像震慑,他不抢那副画的拍卖权,估计就没事了。可让他轻易就这么低头,他还真不乐意。
他秦家在内地好歹也算呼风唤雨的存在,没必要就这么让人一步。
“知道是他们就好办了。我不熟悉他们的手段,他们未必熟悉我的,秦家没那么好欺负,这次就看谁杠得过谁”
青市一处别院里,正盘坐着的芦屋三郎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眼睛细长,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姣好。年龄也没多大的样子,二十三四,吐完血拿着帕子擦干净了,没多惊讶。
华夏能人异士多,他的术法被人破解也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据他了解,华夏玄学一脉已经没落很久,就连天门派的秦苗两家,也不复当年盛况,张家前阵子更是忽然没落,没了姓名。
突然冒出来个这样的厉害人物,还真是让人有点期待啊。
他笑了笑,屈膝跪坐下,斟茶,抿了一口,看着茶碗边缘的花纹入了神。
当年华夏那一场大乱过后,父亲就说天门派的气数将尽了,又或许不止是天门派,整个华夏的玄学界都会颠覆。
那段时间他是癫狂的,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有时会笑出声,研究着着什么。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他消失不见了。
没了领头人,父亲掌控下的芦屋家族一团大乱,他的叔伯想趁机上位,又没有能控制好阴阳师家族的能力,便指责父亲霸权,不愿将家族典籍推行出来,还逼他母亲交出典籍。
那时候他才六岁,隐约记得父亲曾经把家族典籍一把火烧光,说那些都是垃圾,不配在芦屋家族传承下去,他要去寻找真正强大的东西。
但叔伯们没人相信,甚至逼死了他的母亲。
直到母亲死后,他们兄妹俩才安定下来。
后来,妹妹也他微笑着,放下茶盏。
无主的式神回归到他身边,那一刻,他就知道父亲死了。芦屋家主的式神灵力高深,是可以传承的,父亲死后,继承人会自动得到操纵式神的能力,他也因此获得了力量,从式神那里取得了叔伯们一直想要的典籍。
再然后,那些人都死了。
逼死他母亲的人,活该下地狱。可就算把那些肮脏的生命全都消灭掉,也改不了芦屋家只剩他一个人的事实。
他轻叹了口气。
要是能找到杀死父亲的人,再找回他的尸骨,那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正沉浸在往事中,外面忽然有人踩着木屐进来,轻声细语说“三郎大人,公司的人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请您过去看看。”
“啊,知道了。”
芦屋三郎起身,微笑着出去。
秦昊咽不下这口气,找到平京拍卖行的公司地址,顺便带上了上次唐朝大墓里逃出来的灵体。
苏妙索性无事,跟着他出去走了一趟。也不出手,看着他动作,想知道自己这徒孙到底是个怎样的水平。
她在一边看着,秦昊有些紧张,总想起以前大学毕业时候的答辩,台下导师对他抱以审视的目光。
可她才刚刚高中毕业,就算再能耐,自己也不能在她面前露了怯。摇了摇头,丢掉自己脑海里怪异的想法,秦昊从车里拖出一根汉白玉桩子。
平京拍卖行并不像秦家安置在市中心,而是包下了办公园区一栋普通的写字楼作为公司基地。园区里每栋楼互不相邻,中间总有些空隙,秦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汉白玉桩子安置好,便召出了那个灵体。
灵体一碰上桩子,就开始打转,面无表情绕桩子转着圈,怨气越来越重。
秦昊拍了拍手,给苏妙介绍“这个叫鬼门阵,驭鬼桩上刻的有引魂经,能让这小鬼跟着跑,相当于给他下了个鬼打墙,时间长出不来了,怨气就会变重。”
苏妙挑了挑眉,接着道“最后变成恶鬼。”
“秦昊,你搞这个东西干什么”
秦昊笑了“他不是爱给我下绊子吗我今天也给他来一下。这小鬼力量不弱,变成恶鬼就好玩了,刚好测测对方的实力。”
苏妙没再管他,只是提醒“小心别伤到普通人就行。”
秦昊应下。
芦屋三郎赶到的时候,写字楼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五个员工突发急性感冒,有个还昏迷过去。员工们都在怀疑是不是来了流感,闹哄哄的想要提前下班。
可芦屋三郎一进来,他们就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跟这位日本老板不熟,但他身上有一种儒雅又安静的气质,而且永远微笑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芦屋三郎随和地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写字楼里瞬间欢呼起来,女员工经过他的时候脸颊绯红,有些害羞。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又温柔的boss,简直是每个女员工心里的梦中情人。
等员工离开,芦屋三郎才慢悠悠迈着步子,在写字楼里走了一圈,然后下了楼梯,去到写字楼后面。
一丛花木里,正插着一根汉白玉桩子,桩子周围阴凉无比,怨气直冲楼顶。
芦屋三郎用手在眼睛上一点,再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满脸怨气的灵体正围着桩子打转,看样子转了好一会儿,再不停下来,整栋大楼都会被怨气吞噬。
他掐着手诀,嘴里喃喃,细长的眼睛一眯,打转的灵体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爆发出凄厉的小孩子哭闹声。
整齐有度的怨气撒泼般四散开,下一刻吵闹的声音一止,灵体的身体被封印住,没法动弹。
芦屋三郎把灵体收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汉白玉桩子。
蓦地站起身,觉得华夏玄学真是没落了,用这样落后的手段来威胁他,未免太勉强了点。
感觉到自己跟灵体的感应被切断后,秦昊的脸色有点难看。
对方朝秦氏公司下手,他束手无策,他布了个鬼门阵过去,这么简单就被对方给破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妙看出他在想什么,笑了“你在秦家就是个小辈,天赋高了点,也不算最厉害的,秦家的术法你才掌握了几成不知道对方身份,输给他不算掉价。”
一想是这个道理,可这话从苏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这么奇怪呢
秦昊十分想告诉苏妙让她不要装老成,可她的老成不是装出来的,人又确实有本事,他也就开不了这个口。
秦昊的阵法虽然简单,能这么容易破开,能看出对方手腕也不低,苏妙有些好奇。
此时两人正在园区外面的一个咖啡店里,她闭上眼,精神力慢慢延伸出去,覆盖了整个园区。
平京拍卖行的写字楼很快出现在她脑海里,怨气还没消散,在她的指引下,那些怨气汇聚成线,锁链般紧密缠绕在一起,罩住了整个写字楼。
芦屋三郎立刻抬起了头。
他看不到这些怨气,但是能感受到。刚才他收了灵体,本来怨气在慢慢消散,现在反而重新聚集起来。每一丝微小的怨气都被精妙地控制着,听话极了。
芦屋三郎试图念动咒语驱散怨气,但很快,他就知道根本行不通。怨气像是被锁上,紧密的包裹着写字楼,而他无论如何找不到那把钥匙。
什么人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芦屋三郎确信他周围没有人,那就更厉害了。
苏妙睁开眼,喝了一口咖啡,朝对面秦昊笑道“事情已经解决,最近你可以放心争取拍卖权了。”
秦昊有些纳闷儿,苏妙的意思是平京拍卖行的人不会再来捣乱可对方明明还挺厉害,怎么会轻易放弃手中这块肉呢
刚见面时他自诩年龄大阅历多些,可现在,他已经彻底看不透苏妙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