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镣铐似的紧扣每个毛孔，站一下午军姿，顾轻舟觉着自己动一下，麻筋颤栗，全身上下都在冒烟。
终于到了晚饭时间，教官一下令，齐整方阵一涌而散。
劣质的黄胶鞋和水泥地亲密接触几天，磨得不成型。早上没穿鞋袜，磨破了皮的双脚，让他凌峭的眉峰皱了一整天。恨不得将这破鞋，直接一撒子丢进军训场地外的清水河。
滚他妈的军训！
老子不训了！
顾轻舟拉链在头天领到军训服就拉坏了，也是倒霉，就他一人长得惹眼，衣服也高调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胸前汗湿了一块。
初中迈入高中，就像稚嫩和少年感的分水岭。
顾轻舟修长挺拔的个子，面容帅气又桀骜，一路上惹了好几个女生偷瞄。
“操！”他边走用痛脚踢了一脚就近的大榕树，以痛制痛！臭着一张脸，正有无名火往外冒，便听到一声“舟哥”，右肩贴上一只手，左边凑过来一张脸。
有点熟悉，新同学，来拜见过，没记着名儿。
顾轻舟表面懒洋洋，心底其实挺烦躁，懒得搭理人。
新同学见着他没出声，也暂时尴尬的松了手。
顾轻舟顺了把汗水贴下来的刘海，心里估摸着该剪刘海了，教官和班主任都点过几次名，这头发是得剪剪。
半晌，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慢悠悠看一眼。
新同学挺上道，立马舔着脸打招呼：“嗨，舟哥。”
顾轻舟脑子转了转，新同学屏息着，实际眼前这位大佬暂时短路没记起他哪位。
“你是张草？”
“我是叶环。”叶环嘿嘿一笑，指了前面已经走到乒乓球台一个海拔挺高的男生道：“那才是张操。”
顾轻舟也没扫前面，轻描淡写：“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避孕环。”
军训已经过了几日，头天活动期间，竟然有人介绍自己的名字用“避孕环”，顾轻舟还挺深刻的。
“哎，舟哥……”叶环讪笑几下，欲言又止。
顾轻舟扯了根眉毛，吹了口气，一眼看穿对方，“有事说事。”
叶环咳嗽两嗓子，挤眉弄眼道：“就是……我看上了一个学姐，但是她有个前男友，这几天一直缠着她，我就想要找舟哥你帮忙教训一下。”
顾轻舟心底冷笑，这小子拿他当抢使？
他刚上高中，就惹事，不是给自己找机会在档案本上记过！
顾轻舟轻吹了下飘到了鼻尖的头发丝儿，表情不咸不淡的，也没作声，就这么晾着。
两人已经快要走上阶梯，密密麻麻的人潮清一色迷彩服，这会子高二三还没下课，几乎都是高一军训的学生。
空气混合着尘土的汗味和女同学用的防晒霜味儿，一股脑儿往嗅觉神经里凑，顾轻舟皱眉，鼻子里就跟长了息肉似的，哼哼几下，连呼吸都不畅通。
操！更烦躁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火气就跟见了氧气的火星子，莫名其妙的就自燃了。
顾轻舟咬着后槽牙，单手插在裤袋口，正烦躁着。突然，一道清清淡淡的奶香味飘过鼻尖，这是一股他以前最讨厌的气味，可是这会儿却舒畅得很，惹得他好奇地瞄了一眼。
一个小矮子抱着军训挎包，低着头，正插了过来，走在上一阶梯，恰好在他前面，汗湿的军训帽下，露出一截儿白白软软的脖颈，有点像他家里那只翻身都要人扶的小奶喵。
“舟哥，成吗？”叶环试探道。
叶环的声音使顾轻舟晃过神，突然心情不错，调侃道：“呵……你小子行啊。”
“我也是中考前就要到了学姐的照片，这不千里追爱，从江城考到南城。”叶环摸摸脑门，被打趣了有些不好意思。
顾轻舟轻嗤：“行，怎么教训？军训大典都说了要讲文明，树新风，本人是绝对不做破坏组织纪律的事。”
“就吓唬吓唬得了，那男的就一个书呆子，弱不禁风的，哪用的着我们南城一霸动手，你一动手，那小子不就骨头都得回胎重造。”
不得不说叶环这小子会说话，将他大佬的位子摆上去，不去对不上自个儿名头。
顾轻舟弯唇：“什么时候？”
“今晚！今晚操场上边的小澡堂。”
“行。”顾轻舟懒懒应了声，目光莫名追上了前面的那截儿白白软软的小脖子，蓦地就浮起一个念头。
真白，还挺香！
什么香？呸呸！想啥呢？
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见那小矮子走完阶梯，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顾轻舟又叹了口气。
哎，可惜走的太快，没看到正面。
宋柠抱着军训挎包，快速地往走了几步，心脏还紧缩着，脑子里泡了一壶热茶似的，汩汩的冒着热流。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刚才隐约听到了几句话，让他心有余悸。
他是从一个小镇考上南中，秉承着孤陋寡闻的端正学风，自然是不知南城一霸的威名。
在他们小镇也有不学无术的学生约架，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学校找事，这让他对于融入新的学习环境，更加紧张。
从小乖巧端正学习的宋柠，对于这种随意欺负同学的班霸校霸，是极其讨厌的，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躲避。
军训虽是按照班级训练，刚来也几乎认不清人。宋柠只想着那个男生穿着迷彩服，看来是同一级的，只能祈祷以后别遇到那些人。
饭卡在开学第一日就办了，充了两百，宋柠排队打了一荤两素。
本以为军训被暴晒的没胃口，粘上米饭，胃粘膜就疯狂的分泌酸水，提醒着他空腹的饥饿感，即使早上刚吃了两个白面馒头三根油条一碗现磨豆浆。
从食堂出来，宋柠想到放在宿舍的手机。
军训结束就得交手机，现在趁着还能用，赶紧给妈妈打个电话。
回到宿舍，没人，只有他下床边丢着一件迷彩服外套。
快要溜到地上，粘上灰尘，宋柠捡了起来，刚放到床上，一道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宋柠，你回来啦。”
舍友何冰，从另一个挺远的小镇考上南中，是宋柠第一个见的同学，两人很快就熟络了。
“嗯，你吃饭了吗？这么快。”晚上不用训练，宋柠脱下黄胶鞋，换上拖鞋，抬头看了眼何冰一眼。
何冰扯了扯黑色短袖，直接兜头脱了，丢在床前的桌上，“还没吃，热死了，想回来洗个澡，接水又麻烦。”
宋柠踩上床头梯，翻到上床，摸出枕头下的按键手机，踩着床头梯跳到地上，看向何冰道：“用冷水洗啊。”
何冰脱了短袖，里面的白色背心早已湿透，揪一把还能揪出水来，迭声道：“我操！我操！”揪几两把，才回应道：“不行啊，我妈说冷水对身体不好，我还是去小澡堂吧。”
宋柠正翻开手机盖儿，突然想到刚才在路上听到的对话，陡然抬起头来。
“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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