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结束, 许翼辰回到了广东。
书庭也回归了自己的校园生活, 一些课时少的课程,开始陆陆续续结课,书庭在准备期末考试、写期末论文的同时,也开始关注起暑期实习的事。
如今大三,下学期便是大四秋招,如果暑假不出去实习,到了秋招时, 简历怕是要空空如也了。
室友三人。
顾婷婷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保研是一定的, 只是不打算留在本校, 想回江浙一带。考虑了地域、专业、可能性等等因素, 最后匹配出了X大作为目标。
当年顾婷婷也是报了X大没考上, 才掉到禹州大学来的。
顾婷婷大学期间成绩优异, 有出国交流的经历, 又跟着学长学姐参加了种种科研项目,这学期还发表了一篇C刊论文——这几天收到了X大夏令营的offer, 家里也已经托人在X大找到了关系,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保研之事便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剩余二人。
一个在上学期便决定了考研, 终日往返于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之间,过着独来独往的学习生活。
另一个打算找工作。
上周制作简历, 发现自己大学三年竟是一事无成, 又不是班干部、又没有学生工作经历, 绩点又难看。昨天参加了实习生面试,一面便被刷了下来,此刻正看着韩剧、吃着泡面,疏解自己苦闷的心情。
书庭一直以为禹州大学好歹是985,一个实习而已,应该轻轻松松便能找到的吧?她还想好好挑一挑公司、地域,只是听室友一面便被刷了下来……
书庭便下了床,又把自己的简历完善了一番。
这几天,书庭便拿上简历,陆陆续续参加一些实习生面试。
穿上之前加入辩论队时,在校门口一家小店随手买的劣质西装,穿上一双黑色高跟鞋,低低绑一个马尾,化上妆,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售楼小姐,而后一脚踏入那求职的千军万马中,泯然众人。
那是书庭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竟如此渺小。
被人挑三拣四,评头论足……
书庭相貌端正、性开朗,大学期间也有一些学生工作经历,一面的无领导小组讨论,和二面的结构化面试,一般轻轻松松便通过了,只是每每到了最后一道终面,却总是卡在那里过不去,像魔咒。
当第三次从终面掉下来后,书庭找了当时一个面试官,询问为什么?面试官说,苏州分公司HR岗位实习生只招一个,当时人力资源总监也很看好书庭,觉得书庭思维敏捷、识大体、会来事,只是专业知识掌握不大牢固。在权衡之下,最后还是选了另一个211本科、复旦硕士毕业的女生。
书庭听了,长长叹了一口气。
堂堂一个复旦研究生,竟和她一个小本科生抢区区一个实习岗位——看来如今的就业形势,果真是不太乐观。
中午吃饭时,顾婷婷见书庭有些心情低落,便问道:“怎么啦?许翼辰又惹你生气啦?你别理他!”
书庭解释:“不是啦……”
“那怎么了?”
书庭便向顾婷婷讲了这些事。
顾婷婷便说:“其实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读一个研究生吧,现在本科生太多了,你在里面没什么优势的。对了,今年保研名额可能会增加一些,你听说了吗?你成绩也不错,说不定可以保上呢。”
“保研名额增加了?多少啊?”
“我也不清楚,下午有徐老师的课,你可以问问徐老师,徐老师不是副院长嘛。我只是上次听徐老师提了一句,不过还没确定下来,你可以先打听打听。”
于是下午一下课,书庭便走到讲台边与老师聊。
老师说,具体名额还要开会确定,叫书庭好好学习,这次期末好好考,名额的事等确定了再正式通知。
书庭说:“好,谢谢徐老师。”
回宿舍的路上,书庭感到有些苦闷……
重要,却充满不确定性的事情,总让人感到巨大压力和焦虑。
实习、工作、保研、婚姻。
如此重要之事,现在,她却一个都没有把握。
到了晚饭时间,书庭也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便给许翼辰打了电话,问他:“你在哪儿呢?”
“网吧。”
“上次那个‘WK’的面试,我又掉下来了。”
许翼辰一边打游戏一边安慰:“没事,WK那么大一个集团,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进,掉下来不是很正常嘛。”
书庭:“……”
过了好一会儿,许翼辰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我是说,你掉下来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竞争太大了,要不你再找一个小公司试试。”
“小公司的实习经历又不值钱……”顿了顿,书庭又问,“你怎么不找实习啊?下学期就秋招了。”
“我找实习干嘛?”
“积累经验啊。还有毕业实习呢,你不找吗?”
“那个我找我哥盖章就行。你现在找实习就是为了那个啊?要不你别找了,我让我哥给你也盖一个。”
书庭听了有些窝火。
许翼辰见书庭不说话,便问:“你又怎么了?”顿了顿,便“Fuck!”了一声,说,“靠,我死了。”
“死了正好,别玩了,我们聊聊。”
“聊什么?”
语气间有排斥情绪。
书庭不说,他也知道聊什么。
叫他去实习、找工作,否则会有什么什么样的后果,而明明面试找实习、找工作,都是可以避免的。
书庭走出宿舍,来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语气愠怒。
“毕业实习的章,我找我爸也能盖。我要是留在省内,我也能轻轻松松找一个铁饭碗混日子,我不是为了你吗?你不是要回苏州,不是要独立吗?我要找一份好实习,秋招再找一份好工作,要不我们怎么生活啊?我一个985的都处处碰壁,你一个二本的,我已经不指望你什么了。以后赚了钱,我也可以养你,但你能不能别整天一副无所谓、无所事事的样子,什么事都要我自己抗啊?”
许翼辰有些听不明白了:“我让你抗什么了?”
“你有为我们的未来认认真真考虑过吗?!”说着,积攒了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润湿了眼眶。
“我没有吗?”
书庭急了:“暑假见家长,你跟你妈说了吗?你说家里不同意,你就自己独立,现在叫你独立你独立得起来吗?我这几天天天这么累,可你在干什么?我想找一个好工作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说着,书庭压抑、焦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化作泪水滚滚而下。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的第一方案是先争取我妈的同意。房子、车子、工作,本来就是家里已经给我准备好的,我是说,在万不得已必须二选一的情况下,我一定选你。现在还没怎么样,你为什么一定要想得这么极端呢?你不用考虑钱的事,你想找什么工作就找什么工作,想要轻松的就找一个轻松的,不想工作就不工作,我说了,我以后一定会养你,你为什么就不信呢?”
“你怎么养我,用你的零花钱吗?”
电话那一头,许翼辰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呵”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没能力,离开了家,他一文不值。
从他一出生起,家里便为他铺好了一条高速公路,给他配了一辆车,叫他在上面走。身后有那么多在沼泽地、在山间、在沙漠苦苦挣扎、艰难前行的人,而他,却连踩踩油门、转转方向盘的事,他都没有好好去做。
初中开始抽烟、喝酒、谈恋爱。
无数次退学、入学、再退学、再入学,直到高三才有所觉醒,家里给他找了老师一对一的老师,对每一科目进行辅导,最后才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
那条高速公路一直都在,那辆车也一直都在。
如果不是书庭,他在外面浪一浪,回去了便可以继续轻轻松松地前行,而现在,为了书庭,他也已经做好了如果万不得已,便放弃那一切的打算。只是这些日子,书庭却一次又一次对他施压、再施压。
生生撕碎了一切好的可能性,把他最不愿面对的,最极端的那个选项摆到他面前来,逼迫他接受。
两人沉默良久。
书庭一直在流泪,而电话那一头,许翼辰只是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像是在狠狠地抽一支烟。
过了好一会儿,书庭说:“我月经四天没来。”
许翼辰又叹了长长一口气。
“你TM能不能有点反应?我说,我月经推迟了四天没来!”
好一会儿,许翼辰开口,语气淡漠。
“你想说什么?你月经又不准,推迟几天不是很正常吗?”
他是说,你一定要这样千方百计对我施压吗?
“许翼辰,你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不是人话。”
书庭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干什么?”
“把你的生活费留下,剩下的都打给我。”
许翼辰问:“干什么?”
书庭歇斯底里道:“我怕你随手再买个装备,到时候我查出怀孕了,你连给我打胎的钱都没有!”
许翼辰问:“你需要多少钱?”
书庭赌气:“一万。”
“打胎要一万吗?”
“这么了解市场行情啊,是不用一万,但你让我自己去打啊?到时候机票不要钱吗?住酒店不要钱吗?”
许翼辰便赌气说:“行,我给你一万。”
“你卡里有多少钱?”
“不用你管,我给你打一万,可以了吧?”
“你要跟你妈妈要吗?”
许翼辰一句话都不愿再跟书庭讲,只是说:“你不是要一万吗?我就给你一万,剩下的不用你管!”
“王八蛋!”
书庭骂了一句,便用力摁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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