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就是春天百货,花尚喜长衫一晃,闪身进去,复又闪身出来。
可喜的是,出来时手里提了一把伞。
成梓笑怨她说,等这么久。
花尚喜说,明明五分钟都不到。
她牵住成梓笑的手左右张望,说是雨没见小,咱们就在这家西餐厅随便吃点吧。
成梓笑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反驳。
约翰路在英租界,还算热闹,这家西餐厅她前不久和朋友来过,味道不差。
推门而进的同时,门铃也响了,打着蝴蝶领结的侍者来招呼她们,请她们到堂子中央的圆桌入座。
花尚喜搁下伞,去了洗手间。
成梓笑随意点了两分西冷,打发走侍者。
她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着,嘀咕花尚喜怎么去那么久,一抬头,便见着一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连衣裙很短,裙摆像展开的荷叶,挺挺括括。袖子也很短,雪白的胳膊就这样暴i露在闷热的空气里。
成梓笑的脑子里跳出两个字,洋派!
她猜想这女人定是留过洋的,还没猜想出个所以然来,女人便已经走了进来。
一路摇曳生姿,吸引住所有alpha的视线。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一说,知道那是谁吗?航运商会会长的女儿,曲小,刚从法国回来。
一说,听说她和花家的花尚喜要订婚了。
一说,不会吧,我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成梓笑搁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事她是知道的,花家和成家交好多年,前者一有风吹,后者必有草动。她听父亲说起过。父亲还说,花尚喜和那叫曲小的女娃娃八字不合,曲家还在考虑呢,估计是不能成的。
估计?
这个词,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成梓笑脸色阴沉,色如寒冰。
她扭过头,去看曲小。
曲小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瞬相撞,像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迸溅、火光四溢。
曲小走到成梓笑对面坐下。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成梓笑语气不善。她在琢磨这女人想要干什么?挑衅?
曲小的目光落到倚在桌边的雨伞上:“你好,成小姐。”
“我好想和曲小姐你不认识吧。”
很显然,曲小受了冷脸。
不过她没放心上,既然成梓笑如此不友善,那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成二小姐不亏是将军家的女儿啊,特品。”
成梓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丝惊讶遂即转为极具危险的警告。
“你怎么知道到。”
一品阶的omega已是十分少见,若是特品,其战斗力、耐力、脑力更是不输于一品阶的alpha。
古往今来,特品omega少之又少,她们往往有雄才大略,能搅弄风云,更能翻云覆雨,甚至操纵天下。
成梓笑出身敏感,父亲成野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对外只说她是二品阶。
当年成野极力阻止她同花尚喜去英国留学,也是顾忌她的品阶,担心她一旦脱离成家的桎梏,会惹出麻烦。毕竟历史上的特品omega,无一不是野心勃勃!
“成小姐不必紧张。”
“该紧张的是你!”成梓笑的脸上有叫人捉摸不定的笑,这笑很微妙,是成梓笑以往都不曾有过的。
她笃定曲小不简单。
呵,管她简不简单。
窥探了她的秘密,窥探了成家的秘密,便是心头之患,对待心头之患自古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曲小叠起双腿,服帖在腰间的衣料,随此动作皱了皱。
成梓笑没说话。
曲小自顾自的开口:“人说特品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程度和浓度。”
后两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成梓笑眉锋一挑,双手环胸,来了兴趣:“既然张了口,又何必话说一半呢?”
曲小答,这不是话说一半,而是点到即止。
她没有再逗留的意思,玉白的指尖从手提包里夹出几张美金搁在桌案上,又说,初次见面,我请。
然后利落的起立,利落的转身……在离门口仅十步之遥的时候,遇上了从洗手间出来花尚喜。
那人正对着她而来。
时间仿若慢了下来。
曲小的呼吸却快了起来。
在和花尚喜擦肩而过时,她轻吐出两个字,再会。
花尚喜听见了她的话,应声停下,回头去看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但只看见其背影,视线忍不住在那裸i露的脊梁上打量。
只叹这样的穿衣打扮,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成梓笑将花尚喜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曾怒火中烧,她的心完全被曲小那番话给占据。
特品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程度和浓度……
浓度……
曲小是在给她暗示,一个能扭转局面的暗示。
*
信息素能迫使alpha发i情,但普通品阶的信息素会让alpha在发i情前有短暂的清醒时间。
除非信息素浓度足够高。
高浓度的信息素会让alpha的意识在瞬间崩塌,此后对omega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本能。
又因为浓度够高,所以发i情时间足够长,omega很容易受孕。
可意识若在瞬间崩塌,alpha会出现记忆缺失,完全不记得与omega的交i合事宜。
这是唯一的缺点。
但也是目前唯一能阻止花、曲两家联姻的法子,也是花尚喜能娶她的法子。
一箭双雕。
值得一搏。
成梓笑做出了决定。
此时,花尚喜已在对面落了坐,她奇怪于桌案上的美金,问,结账了吗?咱们还没吃呢。
话音刚落,两分七分熟的西冷,便被侍者小意地搁到她们手边。
成梓笑摇摇头,让花尚喜用餐布擦擦手上的水渍。
她在想,如果要在今晚完成受孕的话,信息素浓度得达到多少?2摩尔?5摩尔?
她沉沦于此番心思,以至于出了餐厅都恍恍惚惚的。
雨还在下。
厚厚的灰色云层紧紧遮住天空。
引得成梓笑心慌。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车轮压过水坑,溅起一方泥水。
沿途的路人被溅了个通透。
其中就有成梓笑。
她白色的旗袍上满是水色。
水很凉,黏在她身上沁得她四肢百骸都发冷,她打了个哆嗦,蹙紧眉头。
花尚喜再好的脾气也顶不住她这般受委屈,连同那些遭殃的人一起,低骂那司机。
她将成梓笑抱在怀里,为她取暖,说,我去春天百货给你买件衣服,你去楼上的酒店开个房间洗个澡吧。
成梓笑没拒绝,心道“其雨其雨,杲杲出日”,她不妨由此顺水推舟。
*
曲小右手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她关上窗户,回了床。
她的房间不错,光线好,很宽敞,还有油亮亮的沙发和一台崭新的留声机。
成梓笑将补品和果篮搁到沙发上。
曲小执过床头的那瓶红酒,没用杯子,直接仰起瓶身,咕咚喝下一口。
成梓笑说,酒精可对伤口不好。
曲小黑溜溜的眼珠一滑,看向她那显怀的肚子,戏谑地答,的确没有特品omega的愈合能力强。
成梓笑正用手帕擦着手心的汗呢,听闻她这话,擦汗的动作顿了顿。
她不得不承认,曲小是个出色的对手。
出色到能让她担心。
准确的手从怀孕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担心,她担心会再遇曲小。直觉告诉她,这个神秘的女人会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她处心积虑谋来了自己的婚姻,但这场婚姻却并不是表面那般美好,它的里头藏着一个秘密,一个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她和曲小知道的秘密。
这不是个好征兆。
很让人不安。
当那日成荔告诉她,花尚喜因曲小被绑时,这种不安登时就在她心头炸响。
“你在威胁我?”成梓笑依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娇俏的脸庞,波澜不惊。
“不,我是在叙旧。”
“谈不上吧。”
“那便罢了,不过,”曲小又喝下一口红酒,喉咙上下滑动,“你都不谢谢我吗?”
“谢什么?”
“谢谢我把花家二少奶奶的位置让给你呀,鸠占鹊巢的成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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